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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清醒的我,才仔细留意到自己正躺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可是四周却没有军队行径的丝毫声响,不由得皱眉问道:“我们这是去何处?怎么不见军队?”
苻清流的脸朝下俯瞰着我,替我紧紧身上的毯子,皱紧了眉头说道:“梁日旭领着所有的军队全速回都城了。就在我们击败羌族的同一天,都城送来急报,南朝又攻下了两座城池。”
我不由得想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身子被苻清流紧紧地箍住,不由得哀叹了一声,问道:“怕我拖慢了他们的脚程,所以便留下了我一人?”心中凄凄然,语调也沉了下来,日旭心中依旧还是责任最重,如果他也可以……
“梁日旭守了你三天,见你退了烧,身体也好转,便快马随最后一批军队赶回去了。”苻清流箍着我的手松了开来,“三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而因为这三天在你身边守候造成的耽搁,他又必须不分昼夜的催马赶上最先的部队。临走之时,他虽不情愿可还是把你托付给了我。也许,他也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苻清流的寥寥数语,却让我心口堵得慌。
暗生在旁瞧着仔细,一只小手抹着我的眼角,不解的说道:“姐姐哪里不舒服,暗生替你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一边说着一边在我面前扯出各色的鬼脸想斗我笑,胸前挂着的叠云玉佩左右晃着,直刺入我的眼中。
“暗生乖,姐姐一笑就会疼,来这边坐下。”我犹豫再三指了指对面随意说了一句,终究忍不住出口问道:“胸前的玉佩怪好看的,谁人给的?”
“这玉佩是梁元帅给暗生的,说是娘亲留给暗生的。”暗生在我对面坐下,一只手托起那玉佩,满脸的骄傲神色,一张嘴滔滔不绝的说道:“梁元帅还告诉暗生,暗生的爹爹是梁元帅的好朋友,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娘亲现在去找爹爹回来,很快我们全家就可以在一起了。”我无法说什么,这也许是对一个孩子最好的解释,只希望将来他可以明白我和日旭的苦心,不要怪我们隐瞒了太多的事实,一个美好的童年是多么的可贵。
“梁元帅真的答应教暗生枪法。”暗生的表情喜不甚收,又坐不住地在车厢中动了起来,煞有模样的摆着几个动作,转头问我:“姐姐,我摆的可好看?”
我微一点头,说道:“梁元帅曾经说过,枪法不在乎好看与否,而在于克敌制胜,一招毙命。如果可以,姐姐倒不希望暗生去学这杀人的技法。”暗生两只眼睛转了转,不明白地看着我,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显然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些不乐意。
苻清流一直看着我的脸,眼神不曾移开过,此刻却掀开了一旁的帘子对外望去,嘴边飘来一句似有若无的话:“那么自私冷漠的一个人,哪来的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我自然没有这样的心,只是我的夫君,他有。”我莞尔的笑开,想起日旭那天同我说他的悲天悯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都城?”我终究不放心让日旭一人面对梁家的南朝奸细。
苻清流瞥了我一眼,忽然站起坐到了暗生身旁,再不言语。暗生也靠在苻清流的身上缓缓闭上双眼。许是睡得太久,我精神倒是很好,脑中便盘算着南朝奸细到底是何人。
“清流,你也安插了人在梁府,可是?”我不自觉地问了起来,“你不要多心,我只是想问问关于南朝的奸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当初有法子在日旭掌控下帮甄霄仁逃走,恐怕除了在梁府中有奸细,这都城中必然还有与其勾结的权势大臣相助,否则一般百姓很难疏通到府衙。以苻清流与梁府这些年来的抗衡,梁府中少不了他的耳目,也许从旁人的眼中会有线索。
苻清流合着眼,过了片刻,抬手撑着下颚,说道:“的确是有那么几个人,但却没有听到任何的线索。因为你拔箭前关于奸细的那句话,梁日旭的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仔细想来,也有五成的可能,所以他才会留下你一个人。”为什么当初我说的时候却不见日旭担忧的神色?
“不是五成的可能,而是八成的把握。”我慢慢直起身子靠在车壁上,肩头在扯动下依旧有些痛楚,忍了忍说道:“甄霄仁当初在羌族格勒大王面前为博取信任,言辞凿凿地夸言南朝密使曾经帮助他逃开日旭的追捕,并且与他一同设计了这次的战事,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刺客事件显然是南朝的苦肉计。羌族在武朝发生刺客事情后,即刻出兵骚扰武朝边境,逼得日旭出征,而两个月的时间不到,南朝又单方撕毁了两国盟约,挥兵北上,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一切不过都是算计之内。”
苻清流睁开了双眼,显然对我的分析有些动容,开口接着说道:“刺客的事情由我主持调查,主谋之人的确做事心狠手辣,事发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而蛛丝马迹也几乎寻不到。唯一的疑问便是那个在殿上莫名死掉的刺客。”
“原本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间死了?”我随着苻清流的话想着,“日旭早已经作了完全的处理,刺客是如何沾上这毒粉的?离刺客很近的我们却又没有任何的不妥。”
苻清流的眼神专注起来,双眉紧蹙,撑在下颚的手早已放下,十根手指互相敲打着,“依你的说法,倒是可以解释自发生刺客以来,一连窜的突如其来,南朝显然是通过甄霄仁把羌族当作了棋子。一个月的时间,南朝攻下了武朝六座城池,军队直逼都城,梁日旭先前所做的军事布防形同虚设,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泄露了攻防战略。”
“南朝的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周身有些发寒,对这个并不了解的南朝皇帝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应该早就在梁府和武朝安插了奸细,又能安心等待甄萧仁的出现,把握住了这难得的机会。那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造就了今日的局势。”
“只是一个人,姓沐名策,此人比常人多了些心思,也极有可能都是他的臣子代为布局。”苻清流随意说道,忽而语气变得有些玩笑:“怎么一醒来不问羌族的事情反而说起武朝?”
“因为羌族的宝勒王妃答应过我,甄霄仁的一死可以换的羌族与武朝的多年安定。”我心中豁然地说道,“她既然可以冒死放我走,那么也必然也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办到这些。”
苻清流干笑了几声,把睡着的暗生放倒在腿上,声音降了些:“这宝勒王妃究竟是何人,尽有如此大的口气和能耐?”一只手慢慢拍打在暗生的背脊上,犹如一个慈父。
“宝勒王妃是羌族大王的挚爱,行军打仗都带在身边,可见对其的迷恋;而甄霄仁也是因为扶植出身普通的宝勒王妃登上宝座,才得到了羌族大王的信任。”我简单的说了其中的曲折,随即叹了一句:“人世间总有千娇百媚,我唯独爱你那一种。原以为世间最多痴情女子,却料不到男子也这般多情。”偷偷看了看苻清流,他的神色果然有些陷入其中。
苻清流忽而抬眼看着我,却莫名的说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宝勒王妃对恩人倒也心狠手辣,不留丝毫的生路。甄霄仁在如何聪明,也料不到这一层。”
“纵然机关算尽,宝勒王妃也是为了自己的夫君和羌族的百姓。”我虽然对那个女子依旧有些后怕,可是却不得不佩服她的雷厉风行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到最后,她都对我抱怨羌族大王不懂她,两人性情相差太远。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想法?”说到最后难免有些自嘲。
“女人心,海底针。”苻清流眼角含笑的看着我,多加了一句:“往后岂不是要好好揣摩你说的话?是而非,非乃是。有趣!有趣!”又是一阵不出声的笑。
一路上苻清流再也没有与我提过南朝奸细之事,只草草与我说,我在度过危险后又睡了五天,此刻我们的马车早已远离日旭与羌族交战的嘉陵关外。每次我问及离开都城的时日,苻清流却常常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似乎又过了五个昼夜,我已经能下地走动,可勉强出了马车却只看见十来个士兵守在我们周围,却分不清此刻已到了何处。沿途的严寒让我不得不常常龟缩在马车上,却时常为了离都城的距离而与苻清流绊口角。
一日早晨,太阳燃得正烈,我在休息的当口下了马车。眼前的景色倒是有些熟悉,不觉对着身旁的苻清流说道:“可是离都城不远了?”周遭的山岭上尽是些掉了叶子的光秃秃树干,难掩萧条之色,心中也不免有些隔蹬。
“一日要问几次这般的话,人不过二十出头,怎落下了老太太的毛病?”苻清流依旧是不停地敷衍我,只是神色中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藏着揶着一些事情。
我冲着他一笑,拖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放软了语气说道:“我就是老太太行不?你快些告诉我,便不烦你了。算计着我们走的日子,也不下十多天,这路程也应该过了大半。”
“我最不怕你烦。”苻清流扑哧笑出声,转念神色一滞,被我拖着的那只手来回握了几次拳,终究反掌把我的手握在其中,慢慢靠在我身边指着远处的层层山峰:“仔细瞧瞧可眼熟?”见我摇头,撇了撇嘴,嘲弄这说道:“果然是认路的生手。还记得一年前我们送那个孙朝良和他妻子离开时攀的那座山吗?那座矮了些许的便是了。”
“就是那座有间小屋的山?”我的记忆涌出,性子也高了好些:“当初你板着一张脸催促我快些下山,本还想仔细去瞧瞧那屋子到底有何玄妙。”
“我们这就去那间屋子。”苻清流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些天的隐瞒:“梁日旭让我带你避上些日子,等战事过去便来接你回家。你喜欢那间屋子就好,我们会带着暗生在那里住上些时日。”没等我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苻清流便松开了我的手,下令往前出发。日旭和苻清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