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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威严的皇室,暗藏多少污秽不堪的秘闻,这一切,不过是用珠翠环绕,锦衣包裹而遮掩住的。皇后,慧贵妃固然可怜,难道朕就不可怜么?舍弃她而保全更多,朕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么?”
“如果,被冤枉的人是臣妾,皇上您也会如此么?”兰昕的眼里聚满了雾气,偏是她执拗的想要看清楚皇上的心。
“会。”弘历干脆利落的答道。“非但是你,就算朕自己,亦会如此。”
“皇上的意思是说,慧贵妃这样走了,总算是为大清的长治久安贡献了一份力量是么?”兰昕的泪意慢慢的倒流回心里,好像仅仅是一瞬间的难过,转瞬什么都不在要紧了。她是真的看清楚了皇上,看清楚了这个让他痴心也让她狠心的男人。
弘历扳过兰昕欲偏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送进她的耳中。“朕会给慧贵妃皇贵妃的位分,但不是现在。”
“呵呵。”兰昕打落了弘历的手,语气轻佻至极:“那便是待慧贵妃死后追封为皇贵妃,做给活人看喽。皇上,臣妾若不是皇后,真心想问您一句。一个女子从最好的年华就跟着你,服侍在您身侧,一心以您为天,奉献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值得您给她怎么样的回报?
仅仅在心上为她留一席之地?记住她的好,默默藏在心中?还是即便到死,也强加自己的心意在她身上,令她受尽屈辱,背负罪名,却在死后做给活人看您对她有多好?”
“皇后!”弘历雷霆震怒,几乎是咆哮:“朕说了这么多话,都是白说了么?你终究还是听不进去是不是?”
尽管兰昕心中无所畏惧,但是面前濒临疯狂的男子,冷而张狂的咆哮声还是将她震的瑟瑟发颤。“臣妾听明白了,皇上您不必担心。方才,臣妾不是说了么,若不是皇后,真心想问你那些话。可……臣妾是皇后,臣妾不能问,也不敢问。”
“不敢?”弘历一把扳回兰昕扭过去的脸,愤然怒视:“你不是已经问出口了么?还有什么不敢的。朕是天子,可朕身为天子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更别说为慧贵妃做主。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朕么,有多少双手在朕身前身后指指点点么?
你知道朕成日里是怎么坐在那龙椅上的么?你之所以会埋怨朕,怨朕刻薄,怨朕无情,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设身处地的为朕着想过。儿女私情在朕心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你懂么?”
是呀,兰昕怎么会不懂呢。倘若皇上真的有情,就不会这样苛待一个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了。死后哀荣,莫说是追封为皇贵妃,就算是皇后又能怎么样?那些虚名,难道就是高凌曦爱皇上的理由?
“臣妾的确不懂,愧对皇上了。”兰昕慢慢的起身,轻盈盈的福了福:“臣妾只要还是皇后一天,就会给皇上当好您眼中贤惠宽厚的皇后。”
“兰昕。”弘历咬着牙,又恨又痛的想要唤住她。为何这个时候,她给自己的不是一个温暖包容的怀抱,而是一个倔强孤清的背影?
兰昕停住了脚步,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皇上,要是能选,臣妾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后。”
扬长而去,兰昕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洒脱。非但能够不理会身后的怒吼,更可以不顾他的心意,不再勉强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边走,兰昕边往地上掷东西,头上的金凤步摇,耳上的珍珠丁香儿,腕子上的红玛瑙串,指头上的蓝宝石指环。
“皇后娘娘……”锦澜与索澜早已经泣不成声,里头那样大的动静,即便她们不想听,终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您这是……”
“这些东西从来就不属于我,既然不喜欢,又何必为了脸面上的好看,非要搁在身上。”兰昕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她以为皇上知道真相会痛哭流涕,会疾步狂奔,会在第一时间冲到储秀宫想慧贵妃忏悔。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如此的冷静镇定,将错就错。好像一切根本都无关紧要,兴许对他来说,这一切原本就不重要吧。
“娘娘,咱们回宫吧?”索澜知道皇后心里难受,劝说无用,便想到婉转的法子:“乳母说六阿哥一整日没看见皇后娘娘,哭得可怜,娘娘即便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六阿哥呀。好歹咱们回去看看他,您说好么?”
兰昕缓缓的露出笑意,只是才维持了片刻,泪水便奔腾不息:“本宫真是……真是愧对了本宫的永琏。当初,本宫一心只想着要硬起心肠,将他培育成皇上眼里后继之君的样子。却原来,竟然是如此可悲的笑话。他走了也好,他早走了也好,本宫决不能,不能看见他也成为这样刻薄无情的天子。
本宫只是觉得愧对了他,没有好好做一做为娘的本分。都是皇后,这样的身份束缚着本宫。为什么……为什么……”
“娘娘,您保重啊,娘娘……”锦澜哭成泪人,凄婉的跪在地上哀求:“二阿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您如今的样子。皇后娘娘,凤体要紧啊。”
“若是能选,本宫真的不想做什么皇后。”兰昕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话,身子一歪,整个人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第五百九十九章 角声吹落梅花月
“娘娘,您终于醒了。”金沛姿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在皇后的病榻边,足足三日。这三日以来,她时断时续的听皇后呓语,时而像是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时而像是咒骂着什么,时而又好像低低的诉说心中的委屈。
尽管如此夜里经常能听见,但金沛姿始终不知皇后到底再说些什么。从那些唔唔哝哝,又或者断断续续的声音之中,她总算听出了皇后的苦闷。而这样的苦闷像是长在心上,在紫禁城之中被利益,被权势,被野心浇灌的茁壮参天,根本不能遏制,更别说让它断根了。
“曹御医的药一直在小炉子上熬着,臣妾这就让索澜端进来,娘娘您趁热喝了吧。”金沛姿用温热的帕子拭去皇后额上的冷汗,有吩咐锦澜给皇后披上绵帛衣。“这几天可极坏臣妾了,药汤子一日五回的灌进娘娘口中,总也不见醒转。现在好了,娘娘这一醒,皇上便不用焦心的至极,夜夜抄写经文焚烧为皇后娘娘祈福了。”
许是才醒转,脑子有些不灵光,兰昕脱口而出:“是祈福还是求安心,想必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
“求安心?”金沛姿诧异,虽然她知道宫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且这事好和慧贵妃、愉嫔多少都有些关系。但终究是没有透出一丝风来。
坐起了身子,兰昕接过温水润了润喉,平复了心才道:“储秀宫怎么样了?”
金沛姿见皇后没有接方才的话,便不再多嘴,只回道:“还是不好,非但不好,病势渐沉了。曹御医是天天储秀宫、长春宫的两头跑。臣妾也问过他,他只说慧贵妃忧思过度,已经伤了根本,加之旧疾复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纯粹是在耗时间罢了。”
说到这里,金沛姿也是难受的不行,抓起襟上别着的丝绢蘸了泪,幽幽的短叹一声。“也是个可怜人,这样年轻就……”
兰昕反而笑了起来,干裂的唇虽然被温水滋润些许,但终究还是裂了口子,这一笑,细微处便有嫣红的血水流出来。“有时候想想,谁又不可怜了。放眼后宫这么多人,谁没有自己的难处。年轻轻就走固然可惜,却也算得解脱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金沛姿心疼的不行,连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说这样灰心的话伤自己的心呢?”
揉了揉脑仁,兰昕敛息,却没有敛去凉薄的笑意:“本宫不是灰心,而是觉得这样对谁都好。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过了午时,御膳房送了些清粥过来,也搁在耳房热着呢。”金沛姿接过送进来的汤药,双手端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先用药,再吃些清粥垫饥,晚些时候,奴婢叫御膳房送些滋补的汤羹过来。”
兰昕接过药碗,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喝。“罢了,本宫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儿,不喝也罢。你陪我去瞧瞧慧贵妃吧。”
“好。”金沛姿不是嗦的人,她知道皇后这样做必然有用意,所以多一个字也没有劝。“索澜,方下过雪,路滑难行,你去准备辇车送皇后娘娘去储秀宫。”
果不其然,才下过雪的紫禁城,甬路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辇车走的很慢,慢的像是几头粗壮的老牛在前面慵懒的拉着,倒是让乘坐的人生出几许急切之意。厚厚的帘子挡住了凛寒的东风,灌入耳中的,仅仅是那苍劲的呼啸之声而已。
“臣妾以为,这储秀宫必然是紫禁城里最热闹的冷宫了。”金沛姿听驾车的奴才说到了,便掀开帘子一角,只看见娴妃的辇车也停在储秀宫外,不禁有些感慨。
兰昕就着索澜的手先行下车。
金沛姿这才跟在身后,为皇后裹了裹披风。“娘娘,当心路滑。”
“本宫只觉得头重脚轻,使不上劲儿,但不瞒嘉妃说,这样病着无力的感觉轻易还不容易有。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反而没有挺着腰肢,规行矩步的那种疲倦。倒是难为你和索澜她们,一左一右的扶着,费了劲儿了。”兰昕看见娴妃的辇车,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想法。
无论她是来奚落的,还是来看慧贵妃的下场,又或者是抱着同情的要香消玉殒的女子都无妨。兰昕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了。病倒之后,当她再醒来,看后宫里的纷争与心智角逐时,她顿时醒悟。
紫禁城里,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的。历代君王的后宫,也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皇上没有错,他真的没有错,顾全大局,为了大清的国泰民安,牺牲一个女子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只不过,从情感上来说,她的心终究是不好受。
那么慧贵妃呢,当她知道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而对她的处置却一字不改时,她是会甘之如饴,还是恨不得一头碰死?
“娴妃怎么这么有空?”金沛姿的声音充满挑衅的意味儿,仿佛是带着刺儿出来的大黄蜂,见了就想盯上去。“有空也不挑挑地方,谁不知道您最爱去拿些花团锦簇,彩蝶飞舞的吉祥地儿,怎么有功夫来这样的冷僻清净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