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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格格走过王府花园,一路不停张望,看到允禵,笑着说了一句,“十四哥,你这园子拾掇的竟不比我哥那个园子差。”允禵淡淡一笑,“我这里哪儿比得上堂兄家。”
馨格格瞥了他一眼,“又谦虚了不是。”允禵引她进书房,吩咐丫鬟上茶,知道她怕冷,又命人多加了一个炭盆。
馨格格坐下后,允禵问她:“皇后请你进宫,你都不去,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闲人?”馨格格偏着头,故意打趣道:“我来看看,你和我哥谁更耐得住。”“如何呢?”允禵知道她话里有话。
馨格格狡黠一笑,“我看,你俩一样。”“一样落魄?”“一样不甘心!”馨格格凝视着允禵的眼睛。允禵却回避了她的目光。馨格格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允禵知道她忽然来访必有要事,心下不免好奇,道:“得了,喝了我家的茶就别卖关子了。”馨格格这才一笑,揶揄道:“瞧瞧,坐不住了吧。玉儿看你不会看错一分。”她仍是故意不肯说她的来意。
这回允禵真急了,忙道:“馨妹妹——”“叫姐姐也没用,你急惊风,遇到我这慢郎中,你还就得忍着。”馨格格仰脸一笑。
说话间,她向允禵递了个眼色,允禵会意,走到书房门口,向家中小厮吩咐了几句,不让闲杂人等靠进书房。
馨格格这才道出她的来意,“玉儿叫我来,带给你一句话。你听好了,我再不说第二遍的。她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允禵嘴角一挑,谑道:“她自己怎么不来说,难道怕给盯了梢。”
馨格格站起来走到他身侧,道:“你还真说对了,如今这京里到处是眼线,一不留神就会得罪皇帝而不自知。八哥封了亲王,八嫂子说了一句,有什么可高兴,不知什么时候就掉脑袋,被皇上知道了,明着虽不责罚,暗地里八哥吃了多少亏!”允禵想起此事,心中阵阵寒意,只是神情仍桀骜。
馨格格又道:“你呀,也体谅下玉儿的难处,她是十三哥的亲妹子,你们和皇上、十三哥势同水火,她夹在中间有多难受。”允禵叹了口气,“我没不体谅她,是她不肯见我。”
馨格格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这其中的曲折,她没跟我细说,想必你心里明白的很。玉儿不放心你,但是又怕到你府上来给别人看到会说闲话。今时不同往日,皇上那个人的度量,你是知道的,和先帝没法比。”允禵看了她一眼,微微思量。
馨格格见他沉默不语,知道话已经说到他心里去,便不再多劝。“十四哥,话我给你带到了。还有个物件,她让我给你。”她伸手到他面前,松开手,手里有个精致的胭脂盒。
允禵接过去仔细一看,依稀是自己当年送给玉穗儿的那盒胭脂。胭脂早已用尽,难为她一直保存着盒子。想到这里,允禵心里一阵怅然。
“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不过我猜,她既然叫我带来给你,想必是知道你一看到就会明白。”馨格格微微一笑。允禵向她淡淡一笑,“还得劳烦你跑一趟。”“嗯?”
允禵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细心的卷成极小的纸卷放到胭脂盒里,交给馨格格。“你不怕我看?”馨格格爽朗的嘻嘻一笑。
“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都认识几十年了,难道我还不信任你 ”允禵不无感慨的说。馨格格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她。”
允禵送她出门,两人边走边说了些闲话。馨格格四处打量,“你这园子里梅花不少,品种也多,看来是花了心思。”允禵刚要说话,瞥见府里的一个扫地的家丁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他和馨格格,便不开口。
馨格格也看见了,装作无意的折了一枝梅,低声道:“你这府中玉儿如何能来,只怕不消两个时辰,皇上就会知道。”
允禵也折了一枝梅递给她,道:“那个家丁叫蔡怀玺,我在西北大营时,这人来投军,我见他有些见识,就留他做了笔贴士。我奉召从西北回京,他说自己没有去处,愿跟随我。回京后,渐渐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留他在府里打杂。”
馨格格暗中瞥了那蔡怀玺一眼,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那人眼神不对,你自己要多提防。不行就早些打发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允禵点点头。出了允禵的王府,她向允禵笑了笑,就上了自家马车。
允禵在府门外伫立片刻,见门前冷冷清清,连过往的路人都不多,心里一阵慨叹,片刻之后,转身进了府。
伊尔根觉罗氏听丫鬟说有贵客女眷来访,以为是玉穗儿,斟酌着要不要去问候一声。想着她到府里来,必是和允禵有话要说,怕打扰了他们,又怕不露面缺了礼数。思量半天,终于决定去问候玉穗儿一声,谁知却扑了个空。她到书房时,听丫鬟说,允禵已经送女客离开。
“公主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就走了?”她自语道。小丫鬟听到她的话,忙道:“福晋,来客不是公主,公主奴婢见过。管家大爷说,是位格格。” 伊尔根觉罗氏微一疑惑。
到他们府上来过的女客,不是八爷九爷十爷的福晋,就是允禵的姐妹、哪位公主。这位格格,究竟是谁呢?允禵还亲自送她到府门口。
她往自己所居的厢房走,正遇上允禵送馨格格回来,忙上前行了个礼。“才听说有客来,想着来见个礼。我到时,丫鬟说您已经送她走。”
“来客是我堂妹,裕王府的馨格格。”允禵猜到她以为是玉穗儿来了,随口说了一句。瞧她低垂着眼帘,一副和顺温婉的样子,他又调侃的加了一句:“见了我,你大可不必总这样低着头。” 伊尔根觉罗氏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允禵的笑声早已飘远。
公主府里,馨格格将胭脂盒原封不动的交给玉穗儿。玉穗儿打开盒子,果然看到里面有张字条。打开一看,字条上面写着:倾尽天下为一笑,拱手河山讨你欢。她心里一惊,微微皱眉。
馨格格见她眉尖若蹙,疑惑的问了一句,“他写了什么?”玉穗儿脸色稍和,将字条放到炭盆里,不一会字条就化成了灰烬,只余一缕青烟。
“他没变,一点都没变,仍是放不下也看不开。”玉穗儿淡淡说了一句。“放不下你,还是放不下这天下 ”馨格格笑着打趣。玉穗儿白了她一眼,“去,没得说这疯话。给人听见,算怎么回事儿。”
馨格格仍是笑,“你啊你,总是嘴硬心软。有本事你就别管他的事,你又惦记,又怕被人说,怎么着你都不会痛快。换作是我,管他天翻地覆,再乱点才好。不疯魔不成活。”
“切,我看你是疯了,你一人疯不要紧,想想你那些孩子,还有额附、保泰哥、你嫂子他们。祸从口出,你知不知?”玉穗儿提醒她。馨格格吐吐舌头,“了知了知,一人倒霉是小,全家倒霉是大。到那时,我去哭灵也哭不回来了。”玉穗儿做了噤声的手势,“你又来了……”馨格格微微一笑。
自西北平定以来,年羹尧两次回京受赏,风光至极,不禁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渐渐引起了雍正的警惕和不满。而后他仗着雍正对他的宠信,在西北结党营私,肆意敛财,气焰器张,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了逾越本份的事,终于惹怒了雍正。雍正三年,雍正将他贬至杭州为一参将。诸王公大臣见年羹尧大势已去,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款大罪,奏请立正典刑。
雍正凝视着军机处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半天没有说话。允祥看着他叹了口气:“皇上想留他一条命?”
“难道你不想?”雍正用力敲着桌上的折子:“他们就是想让朕杀了他。九十二款,砍他十次都够了。”
“我也是想了好几天,想不出怎么能为他开脱。这小子,唉,嘬死啊。”
暖阁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终于,雍正缓缓提起了朱笔,允祥盯着他的笔尖,紧皱着眉头。
苏培盛推门而入,上前急急地禀告:“万岁爷,年贵妃的近侍宫女刚刚来报,娘娘吐了口血就晕过去了,求皇上宣太医呢。”
“什么!”雍正一惊:“快宣啊。还等什么!”苏培盛忙退了出去。允祥看着雍正一脸的焦急,起身道:“四哥,过去看看吧,看样子病得不轻。”雍正沉吟了一下,扔下朱笔,起身出了暖阁,允祥也忙跟了出去。
年贵妃自年羹尧之事被贬杭州后,就终日忧虑不安。这两个月里,不断听到对年羹尧不利的消息,前日更听说雍正下旨将年羹尧披枷带锁被押送进京,惊惧交加,终于抑郁成疾,一病不起。虽经太医竭力救治,还是未见起色,不到半月,便一命呜呼了。
年妃死后,雍正在她的床前守了一个多时辰,才含泪离开了年妃的寝宫。想着二十年的夫妻情份,雍正悲痛之余,下旨按皇贵妃礼仪发丧。
发丧当日,后宫一片惨白之色,洛灵跟着八福晋进宫举哀。自允禩退出总理事务大臣之职后,八福晋心里虽然有气,也还是忍住了,不想七月间允禟被革了贝子爵位,八福晋这一气可是非同小可,允禩怕她生事,让她呆在家里别到处走动,更别说进宫,可此次迫于礼法所限,不让她走这一趟是不大可能了。洛灵知道八福晋心里不痛快,一路上都小心冀冀的,生怕哪一句说不对,惹得她发脾气。
翊坤宫外,八福晋突然顿住了脚步,洛灵跟在后面险些撞上:“唉哟,您怎么了,差点儿撞着。”八福晋看了看左右的摆设、白幡和宫灯,眉头一皱:“这是唱得哪一出啊?这丧礼的排场不对啊?礼伺官是不是不想干了!”
洛灵虽在宫中多年,却从不知妃嫔的丧礼之仪,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眉目,又怕问多了八福晋更恼,只推了推她道:“快走吧,宫里人多眼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八福晋哼了一声,没再言语,抬步进了正殿的门槛。
灵堂里,王公大臣都已排列整齐,皇后那拉氏站在雍正身侧,眼圈微红,神色凝重。八福晋和洛灵向雍正和皇后行了礼,雍正坐在圈椅上,手支着额头,微闭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