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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吃下半碗,诺海儿这才略一抬眼,见雅予呆呆地盯着她看,有些纳闷儿,“还不能吃么?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腹内突然绞痛!当是自己要去茅厕,诺海儿小眉一皱哐地扔下碗,一骨碌往起站,那痛猛地一拧,五脏六腑瞬时扭缠在一起,尖利的痛刀搅一般,只觉这一身筋骨皮肉碎成了酱!
“啊!”诺海儿一声惨叫翻倒在地。
没想到药性发作如此之强,雅予惊得手足无措,“诺,诺海儿……”
“啊!啊!!”一声声屏不住的痛撕扯着嗓音,小身子翻滚在冷硬的地上似扭转的陀螺。此刻已完全不见了平日的结实粗糙,只是稚嫩的无助。豆大的汗珠绽出了额头,乱乱的小发湿湿扭结,小脸煞白被痛苦揪皱得小拳头一般。
眼前的景象比梦中骇人万分,雅予脑中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会……”
“啊~~呕!”
猛一声嘶嚎,雅予惊得一怔,就见从诺海儿怀中蹿出了什么,未及反应,一团黑呼呼的东西狠狠撞上来将她扑倒在地。
“啊!”
慌乱中雅予一把抓住扑近面上的狼崽,粗糙的皮毛裹着精瘦的小臂,那么鲜活扎人的感觉怦怦跳动着血脉,腥臭的长嘴獠牙就在眼前,浑浊的黄眼珠就着烛光阴惨惨地亮。任是狼性冷酷也有护卫之时,兽的凶残曝得淋漓尽致,那小狼崽亡了命一般嚎叫撕扯。
浑身汗毛炸竖,精神破碎,魂儿已被完全将摄去。那狼崽子只有尺把长,她却只管手脚并用狠命踢打。虚弱的身体因着恐惧迸出骇人的力量,撑得狼崽子不得上口只管嘶嚎。可一刻耗过一刻,仰躺在地,一口气屏不住,胸口渐渐空乏,周边的物件慢慢在眼中旋大,那狼头恍恍惚惚恶魔一般,所有的力气都只存在了手臂上。
绝望侵蚀,脑中空无一物,泪和汗浑浊着,虚软中只看到那小小的襁褓……
“啊~~呕!”
突然强挣的一声,雅予顿觉身上一轻,那狼爪撕扯着离去在衣袖上划好长一道口子。手臂酸软脱了臼一般,强撑起来这才看清原来是诺海儿扑了上来,拽过那狼崽子翻身压住。痛已是让小丫头出不了声,汗湿颤抖的身体筛糠一般,却依然把那狼崽死死扣在怀中。
“啊~~呕!”
主人的痛和禁锢更激恼了暴怒中的小兽,左右嘶嚎挣不出,竟是扭头一口咬住诺海儿,瞬间黑红的血浸染肩头。
“诺海儿!!”
“快……快走……去,去报将军……”
哪里还顾得什么谋划、什么出逃,此刻竟是觉得那远处的汗帐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雅予一骨碌爬起来,“你,你忍着,我这就去!”
几步冲到门口,岂料帐帘迎面掀进来,一股寒气扑面,人不待应便被一只粗壮的手臂牢牢扯住。
定睛看,原来正是今夜要等之人!雅予立刻怒道,“那究竟是什么药?她怎么疼成这样?!”
吉达赶紧竖起食指示她噤声,“嘘!!确是迷昏药,只是她年纪小扛不住,一会儿就好了。”边说边给同来的另一壮汉递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走进帐中,俯身蹲在诺海儿身边。
“你可是有解药?”雅予急急问着就要上前。谁知不待她抬步,那人照着小丫头的头颈左侧一掌劈下去,颤抖的小身子立刻一软再没了动静。小狼崽刚挣着要往外探,那汉子袖口中猛地现出一把短匕“扑”地一声将那狼头扎牢在地上,脑浆崩裂,鲜血四溅。
血腥的味道直冲而来,雅予瞪大眼睛愣在当场。看那诺海儿小身子安静地蜷缩在地上,雅予只觉周身的血彻凉!一把甩开吉达,“诺海儿!诺海儿!”
“不能再耽搁了,快走!!”
“不行!你们有解药即刻给我拿出来!如若没有,我这就去汗帐!”
万般不得已,吉达扑通单膝跪地,“郡主!!诺海儿当真只是昏迷,您若执意不走,待六将军知晓,重返中原无望!吉达千刀万剐在所不惜,怕只怕,您与小公子也性命难保!万望郡主以大局为重!”
胸口翻滚的波涛一般,雅予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抉择,似是轻重分明却怎么让人如此作难?“……你,你们接到孩子了?”
“嗯,此刻就在林中等候,快走!”
“等等!究竟有没有解药??”
“不需解药,最多一个时辰她就会活蹦乱跳。郡主,你摸!脉与鼻息都在!”
雅予俯身探试,虽是弱,那脉于鼻息倒当真都稳。想着冰天雪地中的孩子,雅予一狠心站起了身。
临出门,那随行的壮汉又似踌躇,雅予立刻警觉地回过了头,“你又要做什么?!”
吉达冲那汉子轻轻摇头,眼中示意道:夺命散,活不成了,不需计较。
出得帐来,冷风乍起,一行人悄无声息,趁着夜色中没入林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们,知道大家都呼吁JQ,可是哈,老六这种人是不会一见钟情滴,他需要一个缸缸的理由来把人“不得不”锁在身边。所以,我得给他铺垫好,还要给足他理由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理直气壮去骚扰,拥有绝对的特权。其实很快了,就两三章了。耐心哈。
另:谢谢“长腿叔叔”君,两颗雷雷收到!
、第9章鹰视狼戾下
夜深了,汗帐内熄了灯,只有一盆燃乏了的炭火。赛罕和衣躺在榻上,头枕了双臂。陶脑上掀开了毡顶,一双眼睛正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帐内帐外一样寒冷,寒冷的静,寒冷的黑暗,人仿佛就此没在了天地间,只留思绪,清晰而深邃。
三哥的密信已然在炭火中灭去踪迹,时局到今日,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两个月前,中原边城衍州被鞑靼突袭,小城破不过一天一夜,援兵未到城池已被血洗。鞑靼此番实则并非当真要与中原开战,起因只为内部纷争。话要从草原由来已久的三足之势说起:兀哈良、瓦剌与鞑靼,兀哈良已在早年臣服于中原,留下瓦拉与鞑靼抗衡而立。三哥在中原的暗中佐助之下坐上了瓦剌太师之位,条件便是消去战火。可中原的要求不仅仅是瓦剌,还跨涉到了鞑靼,因为三嫂的老爹爹正是鞑靼的当权太师。
几番斡旋与游说,老太师终于允诺三哥同与中原和谈。谁知太师之子、三嫂的长兄却心强好战,争辩不能起了异念,悄悄纠结人马挑了一个物贫人稀之地于中原挑衅,为的就是破坏和谈。可谁知这一战端端酿出大祸!
这些年中原朝堂风云变幻,老皇薨逝,新皇昏庸贪婪、排挤旧臣,两年前更将自己的亲舅父肃王爷贬送江南,名曰养老。今年秋,清浊两派又起纷争,肃王爷立保清流,再次镇住朝堂。新皇一怒之下将老舅父贬至衍州,实则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谁曾想这一去不过月余就逢此一战,老王爷亲自披甲上阵依然不敌,一时陷,满城遭屠。肃王爷一家老小也在战火中惨遭灭门之灾。
这于中原是何等奇耻大辱!大兵压境,正有踏平草原之势!消息传来,三哥只身犯险,夜访边境。走之前,下令所有瓦剌军就地待命,没有金箭万不可妄动!原本酷寒之冬也不宜战事,可赛罕接令后,再三思虑依然决定出征。这一回收干净北边的小部落,虽是铤而走险,总归没有白费。瓦剌的势力越强,三哥在敌对之中才越好说话。
此次密信也确是证实了这一点,双方又谈成了什么条件不得尽知,可中原一方毕竟暂压了怒火,答应再通融一时。如今的边疆就像浇满了松脂的枯枝,一丁点的触发就是漫天战火。
前方谈判,赛罕帮不上忙,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疆土。不过,三哥倒是替他解了一处疑。原来这一仗鞑靼正是借用喀勒的探马赤军打的前锋,这两个是何时勾搭成奸,又是结下了怎样的联盟不得而知。只如今喀勒已灭,瓦剌收取了所有北边的小部落,领土延伸几乎要将鞑靼包围,鞑靼便是想利用这件事从中挑拨,也不敢轻举妄动。且他们此刻最该担心的是中原,断不能再竖他敌。如此一来,赛罕这边倒是可以暂缓防备,至少那只探马赤不会寻仇而来。
这大的隐患是解了,可那小的隐情依然不明。吉达究竟是为何……
“将军!将军!!”
静夜中一声声急报心惊肉跳,赛罕一激灵腾地起身,大步转过屏风,“出什么事了??”
“诺海儿!诺海儿不行了!”
“什么?!”
……
疾风如火,赛罕大步往医帐去。一路上,火把集结,烧亮了夜空,到处都是默声不响陆续赶来的军士。
小小的身子放在草垛上,灰灰的小皮袍,乱蓬蓬的头发,蜷成一小卷,像一只冰雪中失了群的小狼崽。赛罕走到近旁俯身弯腰,轻轻抚开她额头粘湿冻结的发,无伤无痕,一张白惨惨、脏兮兮的小脸。那双黑亮的小眼睛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骨碌就要爬起来忽闪着喊将军……
“诺海儿,丫头,丫头……”
小东西自被抱回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一只赖皮皮的小狗儿。一年四季,战火纷飞,从不见病,从不见苦。征战中拖着走,随意扔在车上,是死是活都要在战后才知道。一次翻车,丈高的深沟,厮杀之中,赛罕都不曾命人去看看她。待到一切平息,拖上了车却不见了人,还不待急,小东西竟是一出溜从荆棘丛里爬了出来,乐呵呵在沟底仰起了小脸。军营之中,他也不甚精心,任她野生野长,雪融的水,草根的苦汁,每日里活得欢蹦乱跳,寻着机会就屁颠颠儿做他的小尾巴。
人说杂草不尽,如今,怎的一声声,唤也唤不回!!
“……咳,”
小胸脯忽地一起,轻轻一嗽,赛罕赶紧凑上前,“丫头,丫头……”
“嗯……嗯……”
见那小身子一漾一漾的,嗓子处像是噎了什么东西,身后的医官紧着道,“将军,得把她扶起来,没力气吐,怕是要憋死了。”
“哦。”赛罕大手在诺海儿脖颈下一撑,将她托在了胸前,未待开口叫,诺海儿突然直起身 “扑”一声,一大口黑血直冲冲喷射出来,赛罕的衣襟顿时一团浓浊。
“丫头!丫头睁眼!丫头!!”
血迹将那小嘴、脖颈染得一片可怖的乌黑,脸庞发青,气丝将尽,那眼睛倒似闭得比先前安然。夺命散!夺命散!!一旦血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