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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哭得口齿含糊:“对不起爹,对不起!”
“……”
“日间觉爸问孩儿愿不愿意要个新娘亲,孩儿说只要爹和觉爸喜欢就好。其实不是的,孩儿说谎了。孩儿错了!爹,我想娘,从来没见过的娘,我好想好想她呀!”
凌觉用力抱紧怀里的独子,每一个字每一声,都浸透了思念:“爹也想你娘。每天都想!”
伤心的孩子张着嘴似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再没哭出一声来。最重的悲伤,最无声!
父亲的声音彻底哑了,那样苍凉彻骨,叮咛之言发自肺腑,从齿缝间迸发:“睿赂你记住,此生,爹不会再娶别的女子!这世上,爹只有睿赂一个亲人。因为,爹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十一年,以后也是这样相依为命下去,明白吗?”
孩子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点头,坚定坚决。
“很好!还有,”凌觉按住孩子的头,眸光愈加肃然,“不要相信血缘背后的亲情,而是去找到你可以信任的人,让他们成为你的兄弟你的手足。家不是继承来的,你的家,得你自己去建造。而家里的人,都是亲人,你得守好他们,保护他们。这才是我们被称为‘当主’的意义!”
凌玥琦蓦地止哭,抽抽嗒嗒着却无比蛮横地抹去脸上的涕泪,稚嫩的脸庞堆砌起高傲,誓言般回答:“是,孩儿记住了!”
父亲宽厚的大掌抚摸过孩子脸上每一寸被泪水洗凉的肌肤,柔柔的温暖。
“好了,哭吧!”
孩子愣住。
“爹已经不会哭了,但你还可以。该哭的年纪里哭个够,以后就不要哭了。须知世上有太多东西太多人,即便眼泪流干也换不回来。入了江湖,此生所欲所求包括自己的命,都只能拿血拼!”
孩子依旧怔然凝望,眼泪盈在眶里,始终不落下来。
父亲双手托住儿子的后背,将他推进怀中。大脑袋抵着小脑袋,父亲说:“哭吧!”
眼泪跌碎在父亲衣襟上,小小的大人变回了小小的孩子,搂住父亲的脖颈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贰回、爱恨别离死
抽泣声几时歇的,凌觉并未在意,只是拥着孩子坐在凉夜里。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守着无言的约诺等冯西园来好好谈一谈,抑或仅仅倦了懒了不想再起来面对这个凄清的夜,唯月光凭吊,虽冷却是亮的。
他还在想,想最初的心动,想比心动更早的相惜。
时年他未及弱冠,她呢?
“少主忘了,疲q没有父母的,生辰年月都不详。凌家养我十五年,大约便是十五六岁吧!”
凌觉看见回忆里少年的自己略一沉吟,复抬眸:“那就十六吧!小我一年,生日便与我一道过。”
那是枭狤十三骑成军的一年,而训练这支队伍,凌觉用了五年。
曾经他以为这十三人将无往不胜。曾经,他以为不会那样快离别。
死别!
“凌家”二字放在江湖里好大的威风啊!凌觉十岁随父亲涉世,一直盲目地相信只要报上名来,无论敌友至少能得三分情面。
甚至,见“凌家”而不敬者,除了愚民百姓,只能是不通晓人言的飞禽走兽。
——凌觉的这份自负狂妄,命运却教他用血去幡然,去刻骨!
春末的江南总被雨水打湿画意诗情,姑苏城内的山塘老街笼在一场闷热的雨雾中,血色与腥味浓得化不开,散不去。
一举成功的伏击必然得益于一方的出卖。只是买卖双方的身份,凌觉当时当刻未有闲暇细究,事后推测有所得,不免心头寒彻。
自幽静曲折的园林退出来,水乡的道路狭窄逼仄,并不比“瓮中捉鳖”的园林中更易施展。十三人枭狤死了两个,重伤一人,其余几个或多或少受了些轻伤,一番恶战,竟活活损了一半的战力。
最不利,还跑了祸首!
最年长的队士无患跟凌觉建议:“少主,分头吧!挤在一起,谁都跑不了。”
他背着重伤的薤白被大家护在中间,跑得气喘吁吁。凌觉挡在他身前,仗剑开路,疲q押后。
其时,众人已上了半塘桥,七里山塘,为此桥一分两半。左右分道扬镳,生死胜数也作了半。凌觉又探一下薤白伤情,猛回身唤疲q:“你领无患、海金沙、羌活、菥蓂、旱莲往西去虎丘,其他人跟我御敌。寒山寺汇合,子时为限。”
疲q不依:“少主不可!”她不顾尊卑一把搡在凌觉肩头,“您走,疲q留下!”
凌觉哪里能叫这小女子撼动?反就势牵住她腕子轻轻一带推到身后,喝令:“走!”兀自横剑立在桥中央。
队士们面面相觑,岂肯就走?疲q一拍身边一个小个子少年,嘱咐道:“鹤虱,你脚程快,出城求援。记住,务必面见冉统领!”
鹤虱一点头:“姐姐放心!”言罢纵身跃出,只是几个起落,人已在十丈之外,向北而去。
只一来一去两句话的当口,凌觉已径自冲下了桥,除了背着薤白的无患,其余少年郎也跟着冲了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怎好受姑娘家庇护?”羌活精瘦灵活得猴儿似的,倒着跑身形都稳,边跑边冲女队士们龇牙咧嘴笑,“有命活着,寒山寺见。姐姐们保重啊!”
最小的孩子永远最调皮,平日里羌活没少因为揩姑娘们的油而挨揍,可如今,看着他那样义无反顾去搏命,桥上的女孩子们都哭了。
高挑的橙衣女子两袖微震抖落下薄巧的袖里双刀,足尖点地翩然腾起在空中,如落花一盏飞旋下桥。
墨绿衣衫的女子惊呼:“柿蒂姐姐,回来!”
疲q牵住她,落寞地摇了摇头:“手足情深,为了冬青弟弟,她不会走的。”随即翻腕将手中骨鞭收成牙剑横在身前,格住剩余几人的退路,落字恳切,“旱莲、菥蓂,无患大哥和薤白就拜托了!”
桥上桥下都是亲,两头都情重。托付了信与命,难舍也需别离。旱莲抽了下鼻子,一拖碧衫小妹的手,护着无患和薤白奔下了桥,去了西边。
疲q甩剑又成鞭,返身冲向了另一侧的杀阵中。
后来凌觉问过疲q:“怎敢抗命?”
她低眉顺目,十分坦白:“情急未曾细想过,大约只是习惯了,守卫少主,寸步不离。”
那是寒山寺的山门外,十二人又去其三,柿蒂和络石再没能回来。
“薤白自尽了!”旱莲哭哭啼啼告诉,“我们尽顾着跑,以为他睡着,想不到他竟咬了舌头。他一直说,说……”少女话难尽,手捂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他说,不愿拖累我们,让我们把他留下。”无患坐在石头上,头颅低垂,眼神发怔。
这之后,再没人说话了。少年们默默忍受切齿的恨意,女孩子们则抱头痛哭,唯有疲q静静随在凌觉左右,没哀叹过,更没哭过。爱恨悲喜,一切的情绪都淹没在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下。
凌觉远离众人站在山门前的月光里,手中的大剑血迹已干,剑身上白一块黑一块。他死死握着,不愿放下。
“告诉我,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啊?”
仰望的目光里除了月光,除了与夜同样深重的墨色,什么都映不出来。
疲q立在他身后,轻轻道:“哭出来便是难过么?悲伤就一定会有眼泪吗?”
少年依旧固执地瞪着眼,看着天。
“所以你也不哭吗?”
“不!”没人看着,疲q也还是低着头,只许目光落在足尖,“属下是想着,柿蒂和冬青姐弟团圆,络石和丁香爱侣相随,他们心里也许并不觉得遗憾。这样想着,一直想,眼泪就干在心里了。”
“是啊!有人陪着一起生一起死,真的没有遗憾了。”
“属下不会让少主死的!”
“有劳!”凌觉低头侧身,将剑放在疲q奉起的双手之上:“我也不想让你们陪死。”
疲q单膝跪下来:“少主言重了!”
“噢?我以为你应是猜到了的。”
疲q顿了顿,试探道:“少主是指?”
“你嘱咐鹤虱的话,面见阿掣,也就是其他人都不足信。这次的事有内奸,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凌觉言辞间的入骨恨意叫疲q心头很是凛然,她还想安慰与分辩:“不会的,他们不敢,您是凌家少主。”
凌觉冷哼:“他们是不敢,凌家有人敢,凌晓敢!”
“……”
“你其实很清楚这里头的因连,才会那样嘱咐鹤虱。因为冉叔是父亲的人,对于后继者的拥立冉家始终是中立的。所以阿掣同样不是我也不是凌晓的人,在下任当主就位前,他也将一直维持中立,两不相帮。找他,我们可信,凌晓亦不敢欺。你想得很快,也很对!做得好!”
疲q犹是跪着,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凌觉了然:“现在开始便没有什么好顾忌了。我同凌晓之间这张兄弟的面皮迟早要撕破,他按捺不住先动了手,此番若活着回去,我们就是死敌。你们也无需再敬他畏他,枭狤队眼中从此只有我凌觉,绝无二爷!”
一番话铿锵冷冽,高亢清亮。
余下众人都清楚听到。他们围上来跪在凌觉面前,将恨意化作决绝:“尊少主令!”
于是八个人又一起奔跑,冲撞,在刀光剑影中杀出生路。
于是他们只是八个人,八个平均年纪不足十九岁的年轻人。他们有上佳的武艺却寡不敌众,敌人们仿佛围剿黄羊的草原狼,不杀不放不止不歇,从来不决一死战,只是追赶着,亦步亦趋,日连着夜。
无患的托付落在疲q耳中:“剩你一个,也要把少主活着送回去!”
那时候,豨莶、海金沙、羌活、菥蓂和旱莲都已经不在了。真的只剩了疲q一个,无患要她做十三死士的最后一人。
疲q浑身颤抖着看他,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随后她扬起骨鞭横扫,逼退近旁的敌人,用力跃出包围圈抢到了马匹,纵马踢踏赶到凌觉身畔,大喊:“少主上马!”
凌觉未多想,砍翻面前几人返身拍鞍上马。疲q立刻猛抖缰绳,催马狂奔。直跑出去半里,凌觉才惊觉,回头探望,唯见尘土飞扬。
“无患呐?”
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可还是忍不住要问,要从另一张口中得到确认。
疲q没有回答,双手死死握住缰绳,仿佛握住无患的嘱托。
突然地贴近,身后的凌觉双臂环绕过来握住她双手,背与心贴在一起,脸埋在她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