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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兴打开盖子,竟是一碗色泽鲜美的鱼汤,几根嫩绿的葱叶浮在上面,如水墨画清新美好,风飘絮刚要入口,却感到其中的不对,“姜伯,这鲤鱼在冬天是罕物,且最近几日水势不定,这鲤鱼是如何寻获?”
姜兴的心中敲起了小鼓,怀中似有兔子在乱窜,支吾着说:“是周谨去赣江边寻获的。”风飘絮听了这话,也顾不得手中的鱼汤,“快传周谨来。”又吩咐一旁侍立的婵娟,“婵娟,速去杜大夫处取冻疮药来。”“诺。”
婵娟出帐时,却碰见了已来至偏帐的周谨,二人便一同进去,“参见军师。”
风飘絮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冻伤?”周谨笑道:“劳军师费心,在下自幼在江边长大,早已习惯应付这种天气,更何况杜大夫已经给在下治疗过了。”风飘絮看着他犹疑的样子,似是欲言又止,“还有何事?”周谨慌张道:“没有,没有什么事。”
风飘絮佯怒,“到底何事?”
周谨连忙跪下,“主公……主公也去了赣江边,不过军师放心,杜大夫已给主公用过药了,主公说一会儿还要来看军师……”
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不敢看那人的眼睛,只是跪着,不发一语。“你起来吧,顺便请主公来这儿。”周谨不知那人是何用意,那样平淡的语气,却让他不寒而栗,“诺。”风飘絮看着已经快凉透了的鱼汤,苦笑着喝了下去。
燕王至深夜来到偏帐,看着半靠在榻上的那人,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才刚刚转醒,怎么也不披外衣?”风飘絮不语,任由燕王给她披上外衣,“怎么不说话?”
风飘絮也不知为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外衣的衣襟,“主公今日,为何不顾惜自己身体,去寻捕那鲤鱼?”燕王面容平静,细心地拂去她颊上的泪珠,“你不也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硬是亲临战场
,难道只许你胡来吗?”
风飘絮支起身子,眼睛中还荡漾着点点碧波,“主公的身体,是属于万千民众的,若主公倒下,天下民众还能指望什么?”
燕王笑道:“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严重了,好,孤答应你,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他轻抚她的左颊,“还痛吗?”风飘絮破涕为笑,“都快一个月了,怎么会痛呢?”
燕王自责道:“当时那一巴掌,孤真不知道是如何打下去的。”风飘絮笑靥如花,温和的目光宛若清明的月华,“主公那一巴掌,倒打得臣受用呢,正因为那一巴掌,才让齐王的信任更加稳固。”
燕王拥她入怀,“难为你了……”风飘絮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狡黠,“主公什么时候复我军师之位呢?”
燕王本想说你一直都是军师,却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一个月之后。”
风飘絮知道心中算盘已被他看穿,继续恳求道:“主公就算不想让我批阅公文,也不能累倒了云都督。”燕王轻点她的鼻尖,“子轩已经回营,自有他辅助子初,你就安心休养一个月,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臣若执意不遵呢,难不成主公还要动用军棍?”这一句戳到了慕容昭的软肋,他也知那人始终是闲不了多久的,“好,等你痊愈,即恢复军师之位。”
风飘絮朗声应道:“谢主公。”月色清冽,寰宇中的素娥害羞地藏进了云朵,换上满天星光,如坠在深蓝荧幕上的夜明珠般,照亮了整个天地。
、十面埋伏倾心血 金戈铁马弦作剑
洛城被群山环抱,那些青翠的山如守护着洛城的巨人,威严得不发出一丝声响。清冽的水流自山谷间流出,唱着欢快的歌曲奔向远方,时而拍打一下顽固的石头,时而抚摸一下柔顺的青草,时而与水中的游鱼嬉戏,不管走到哪里,始终保持着最美的笑容,晶亮的阳光洒在山谷间,更让这充满活力的小溪如同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纱。
而流入洛城中的河流却如走不动的老者般颓然,不容打破的沉寂,给整个洛城增添了烦闷的气氛,冬日里的肃杀在这一刻表现到极致,冷清的军营中,除了将士疲软无力的喊杀声和刀枪碰撞的声音,再没有一丝声响。
齐王卧于城中的来仪阁内,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墙上悬挂的那柄太康剑,目光中充斥着无奈与愤怒,他知道齐国与燕国有着莫大的仇怨,起初子之之乱时,先王趁燕国内乱兵戎相逼,逼迫燕王哙交出一个儿子作为人质,后来又百般折辱,最后竟背弃盟约,趁各国野心勃勃之际,签订联盟围攻燕国,致使生灵涂炭,子之被剁成肉酱自是没有什么,因为他罪当如此,但是燕王哙和慕容昭的母妃却死于乱军之中,当年太子平为保护慕容昭也被齐军用乱箭射死,纵然慕容哙昏聩无能,但此不共戴天之仇,慕容昭不能不报,是他欠那人的……
可他经营的是一个国家,他秉承着父王对他的嘱托,重担压在身上,他又岂能不担起,可如今他瑟缩在这小小的洛城中,身后是六郡七十三座城池,却只能坐以待毙,他知道军中的怨言,也知道士气低落,只是他是帝王之才,心中总有一种执拗的信念,只要一息尚存,他就要守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大王请用膳。”一个如夜莺般婉转的女声响起,那女子仿佛格外小心,脚下的声音极隐秘,似是故意隐藏着,生怕惊扰了那人。那人目光呆滞,眼睛从未离开过那柄太康剑,许多岁月的刻痕让他忆起冠礼之前的情景,那时自己是太子宇,几个兄弟大多夭折,剩下的也都病病歪歪,因此没有与他争储之人。那段美好的时节,书册对他来说犹如珍宝,散乱在他的记忆里,印刻在他的脑海中。那时他看字里行间的厮杀,颇有所悟的时候,竟还希望找出战争的祸源,殊不知根源有百般,为名,为利,争城池,争美女,还有这一等复仇的,可叹少年轻狂,真是美好呵。
云绮罗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大王?”那人仍然没有偏转,他想着自己攻打韩宋两国时的勇武,再看如今的颓然,声音如同从战场上散出来的一缕硝烟飘忽不定,“管大夫现在何处?”
云绮罗将膳食放在离他最近的案几上,“管大夫在军中安抚将
士。”齐王瞥了一眼案上的膳食,做得极为用心,菜肴摆布成栩栩如生的图案,散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便用了许多。
待云绮罗要退下去的时候,齐王突然叫住她,“今夜,就在寡人房中歇息吧。”
齐王并非不知道云绮罗对他的感情,而在他心中,自从六年前风飘絮出使齐国后,他的心思就全拴在了那人的身上,一直以来的冷落,这个举世无双的女子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助他成事。日常生活中的百般体贴,将他冰冷的心融化了。
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女子,她确实很美,窈窕的身形,纤细的腰肢,如云的华发,流转的美眸,再加上这一身浅紫色苏湖绣裙,一枝新撷的芙蓉花,仿若天人。云绮罗羞赧地上了他的床榻。至此云雨缠绵,不在话下。
一月光景匆匆而过,忙碌的身影充斥在长江以南的燕军营寨中,议事的浓重鼓声从飘渺的晨雾中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再不是冬日的肃杀,年节已过,江南的空气里透着春天的暖意,不似北方的春寒料峭。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又回到了中军大帐中,面颊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潮红,如三月里盛放的粉嫩的桃花,一双眸子依旧清亮,散着智慧和从容不迫的光芒。此刻她正对着中军帐中悬挂的一幅地图,起伏的山峦间,包围着一座巴掌大小的城关,用浓墨反复圈点,那是齐王退守的洛城。
“轩辕将军,请你领弓箭营中一万兵士,前往洛城东面的倾城山埋伏,齐军出城后,即用强弓硬弩射住他们的阵脚。”“诺!”
“艾英将军,请你率本部一万兵士,前往洛城西南的天允山驻扎,待轩辕将军射住阵脚后,你即放滚木礌石伏击齐军。”“诺!”
“子元!”轩辕澈少年稚气未脱,或许是因为战争的磨练,他的身上天然地带了一层成熟的底蕴,银白色的铠甲熠熠生辉,衬得他那张清新如画的面颊更加明亮,“末将在!”
“请子元率领七千步兵,并去汤达师傅处领取战车,埋伏于洛城北面的茗山,待齐军出城时组成战车阵,攻杀齐军。”“诺!”
“子义将军,请你率本部所有兵士,并带足攻城器械,在齐军与我军作战之时从黛青山与邙山之间的小路直至洛城下,一旦其他将军取胜,城上的守军孤立无援,到时你趁机夺下城池,进城后必须秋毫无犯,等待军令。”“诺!”
“叶将军!”叶翎羽半月前被燕王从王城召回,以为支援之用,“末将在!”
叶翎羽已过而立,五官如同被技艺精湛的艺人雕刻,其风度可与营中的任何一位将军媲美,“叶将军有百步穿杨之功,请叶将军明日率骁骑营所有兵士前往洛城城关下挑战,齐军必龟缩不出,到时将
军可射倒他城头上悬挂的两面旌旗,并向城中发射火箭,齐王历经挫败,军中怨言已起,此时他若不出兵,不但士气有损,而且可能会引发兵变,因此他必然出兵。将军将他引至城外后即去与子义将军合兵攻城。”“诺!”
“熊将军,请你先去汤达师傅处领取二十面大鼓,以及剩余的所有旌旗,率本部将士分散于除洛城南面云连山之外的所有山峦上,待齐军出城之时,遍插旌旗,并敲响所有大鼓,定要令齐军心惊胆战。”“诺。”
待众位将军出帐后,云琮笑意盈盈地望着风飘絮,“三妹这十面埋伏之阵,布得精妙。”风飘絮粲然一笑,“兄长过奖。”
又转向燕王与李菁逸,“主公与二位兄长请至灵谷峰上观景,臣随后便到。”燕王剑眉微扬,宛若刀刻的嘴唇朗声笑道:“好!”
彼时叶翎羽已至洛城下,见城门紧闭,楼上遍置哨所,便知道靠军士的辱骂是无法把齐军骂出来的,他从箭筒中抽取一只羽箭,箭头迎着太阳的光辉,弓张如满月,嗖的一声,那支羽箭在空中划出绝美的弧度,直射齐军城楼上的王旗,那旗上的红色流苏哀鸣了一声,它拼命抓住不断流走的空气,却还是坠了下去。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