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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奔走在他平日常走动的宫殿,都找不到他。问了几个守殿的宫娥,亦说不出他的去处。
无可奈何,又心急探知真情,杜鹃把包袱塞给青青,便一个人往老太后的居处走去。倘若爹爹所探知的是事实,老太后应该会知道实情。
杜鹃静静走进养怡殿,察觉里面的气氛异于寻常。殿内很安静,偶尔碰见从内室出来的宫娥,都是愁眉苦脸。
杜鹃忍不住心中一紧,正要找个人问问缘由。往日与杜鹃一同熬药的桑月便迎面走来,朝她友善微笑。
“冬雪,你来了。”招呼过后,随即面容再现愁绪。
“桑月,老太后呢?”有点担忧,杜鹃关心的问道。
“老太后心情不好,早膳不吃,一个人坐在窗前,谁也不理。还吩咐桑榆,不得让人前去打扰。”桑月微叹道。
“为何心情不佳?”
杜鹃急忙追问,在她心里,早已将老太后视作亲人般的长辈。老太后有事,她的心也随之担忧。
“不清楚。昨夜陛下过来,与老太后长谈许久,似有争执。陛下离去后,老太后神色灰淡,独自一人在窗前长坐至今。”
杜鹃惊愕——他向来仁孝,对老太后更是敬重非常。究竟为了什么,让他忍心与祖母冲撞?难道爹爹探知的消息是真?压下心中的焦虑,拒绝凭空乱猜,杜鹃示意桑月带她去找老太后。
“老太后。您怎么了?”
轻轻走近花园里那个神色黯然的苍老身影,杜鹃关心的开口。老太后听声,骤然从落寂中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期盼。或许是想起了星月台上的不愉快,黯淡的敛了敛心神,随即疲惫的转眼看向杜鹃。
“你来做什么?你串通杜鹃戏摆王室,哀家已无心计较。听说你要离开,为什么还在?”
杜鹃离宫已近十天,老太后足不出殿,对她的事又不愿打听,自是以为她尚未离去。
“欺瞒老太后,冬雪自知罪重,无颜多留,本当及早离去。然老太后宽容之恩,冬雪怎能漠视不报。”
杜鹃已然答得小心,谁知还是挑起了老太后的恼怒:
“借口无颜留下,实则想离了这里,到外边任性纵情。你们统统一个样——做错了事,丢下三两句愧疚言辞,便不负责任的离开。你们深得哀家偏爱,却一个以罪为由,一个借病作理,先后来踩碾哀家的心。要走,就尽快走吧!从此不要再回来!省得哀家屡屡操心。”
老太后越说越失望,出口之言净是气话。杜鹃自知有愧,低下头静静听训,任由老太后将心中失望宣泄。只是,隐约听懂殷帝果真是以病为由激怒了老太后,杜鹃忍不住忧心窘窘。
“老太后,陛下旧病再发?”
青青说,那是镇惊安神的良方,蛊盅之毒即使无法解去,亦难在作怪。但听说他病了,仍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
“不知道。是他当真旧病复发,抑或有意装病达成私愿,通共都是令人失望的因由,哀家不愿再费心弄明白。”
恼恨的回了句,老太后便黯然的将心头怒火平息,眼里却依旧溢满了浓浓的失望。杜鹃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亦不愿凭借老太后的三言两语猜测事实,只好温和安慰一句。
“老太后,请莫伤心。”
“你们,不值得哀家伤怀。”
老太后不经思索,便说出这番灰心之语。杜鹃听得心酸,重重一叹——陛下,你可知,这般所为,会让最疼你的祖母伤透了心?
忍下心酸,杜鹃坚持温言安慰。
“老太后,请莫说出如此颓丧言辞。陛下是您一直挂心帮扶的孙儿。纵然做了惹人失望之举,亦定是藏了不得说的苦衷。”
“苦衷?!中蛊受控,那般难过,他都坚忍的熬过了。一句心力交瘁,愧对朝臣,便任性把国家社稷重任卸下,退位归隐。如此苦衷,令人难服!”
往常,提起殷帝,不论他做过什么,老太后的话里总是充满包容和关爱。此时她的语气变得僵硬冷淡,听不出一丝的亲和。
即使老太后的话印证了爹爹的消息,杜鹃仍然平静的听下去。仿佛认定他必有苦衷,固执的要听清楚事情始末。
“一直以来,然儿的改变,哀家都只当他是为毒所困。为此,哀家一面帮他制止流言,一面寻来可靠的人帮扶他。哀家以为,蛊毒解去,他日日勤勉理政,是要重新振作。但是他变得太离谱,变得很不争气,不再是自小讨人喜爱的然儿。哀家想继续帮他,可他一点都不配合。哀家今早才知,他日日在勤政殿里认真处理的,不是保障明砚朝安稳的政事,而是一心筹划退位事宜。月宴过后,本打算退让。皆因巫族余党有待清理,北地杜元介联合秦人对明关蠢蠢欲动,才拖延至今。朱提山失火后,他再也不愿坚持,一句生病,就撒手不管,任由巫族到处散播流言。”
“老太后,为了明砚朝,您总在关键时候支撑大局。当今陛下为人,您熟知多年,怎能因他一时错举,便放弃他。星月台上,他用心挑选帝后,在百姓面前承诺以真情相待。陛下有承诺在前,他或许当真旧病复发,才有此举动。”
恍然记起星月台上他的认真,杜鹃急忙替他找寻理由。始终不愿相信,这个令老太后失望的人,就是她所认识的明殷帝。
“假的!启儿素日心仪荆太尉之女,那日选的帝后,早就预备留与启儿。荆太尉是陛下的忠实卿臣,送女进宫,是助陛下瞒天过海!荆锦燕至今与他只是淡淡的朋友之交。他钟情的应是蓝玉。如今将国事政务弃之不顾,萌生远行的念头,亦不忘把蓝玉带上。”
将自己最近得知的真相一字字说出,老太后的心情起伏得厉害,纵是说完了,神情仍旧是止不住的激动和失望。
嘭!老太后的话,震惊了杜鹃;触动了杜鹃隐藏在心中的思疑——很早便察觉他有离退之意,只因后来目睹他在星月台上重现光彩,杜鹃便将猜疑作罢,不曾理会。
除了对她的一份情,他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真正的想法和心事。对他的了解,多来自她独自的观察和分析。后来,下定了决心离开。有关他的,她都学会去忽略,对他常日的行举打算更不再留心。
当真确认,杜鹃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无力顾及老太后的神情。她想不到他当日认真选取帝后竟然是假象。原来当真早有所谋!难怪老太后会伤透了心。静默好一会,她才逐渐回神。稍稍镇静,理智的问道。
“陛下当真要退位?!朝政怎么办?陛下再妄为,也不会漠视明砚朝的安稳。”
“他已一早安排好,随时由启儿接替。”老太后漠漠的说明。
“所以,老太后深感失望,不惜以拒食来惩罚自己的无能为力?”深知老太后此刻的心境,杜鹃敛下私情,关怀的劝导。
“哀家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无心为帝,哀家不逼他。唯一期望,他能让身边人诞下承继血脉的子嗣,也算对得起先帝的嘱托。只是,他连哀家这唯一的希望都不能满足。”提及伤心之事,老太后忍不住怨责。
“或许哀家当真该下狠心废了明殷帝,扶立夷安王为新帝。这样,众人就不会再因为帝主的变幻无常而惶惶不安。启儿身体日渐康健,对朝事满怀热忱,应是可造之材。刚好,再过一两天,就是冬至。新年新气象,年节一过,替换新主,正合意头。”
心灰意冷,老太后终于说出了很不情愿的决定。杜鹃惊讶的抬头,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吞回。莫名的,她平静的心情忽然掀起波澜。对殷帝的失望,受着老太后的情绪影响挑开了。对他,不再一味心存善念的眷顾。
茫然的走出了养怡殿,杜鹃自然的向右转身,在准备朝日月殿走去前,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与日月殿遥遥相对的勤政殿。那座年代久远仍不失辉煌的宫殿,被一片树林遮挡了大半身。放眼望去,只能看得见那爬上树梢的屋瓦墙垣。
秋末冬初,曾经茂密葱郁的树林,一片萧索。透过树梢顶的枯枝,隐约还见勤政殿后墙上的飞鸟图案,那是古蜀王朝的信仰图腾。树林上方,袅袅轻烟徐徐飘散,给本来就枯黄的树林涂上了一层苍淡的颜色。
愣愣的看着不再生气勃勃的树林,杜鹃想起了此时此刻的明砚朝,眉心不知不觉间聚拢甚紧。忽然掉转身,朝着那轻烟飘渺的方向,随心前行。直到——
干净清爽的空地,炊烟袅袅,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熟悉的颀长身影,半蹲在火堆前,专注的控制着火势。果真是他。望着那抹与树林一样萧索的身影,杜鹃终于停下了脚步。
三年多不见的场景,竟然再度出现在眼前。杜鹃惊讶的看着,往事历历在目。眼前的一切,变得如真似假。水雾逐渐氤氲双目,如此温暖人心的身背,她以为,只在想象回忆中方能再现。几年前未知他身份时得此对待,已让她受惊若宠;如今意外再得,心中有股冲动,想上前回他一个感动的拥抱。
像是感觉到她的到来,专心的人转头,看见她,深深一笑。记得那一年,他给了她这么一抹动人的笑容后,蓦地背对着她,将火拨小,揭盖,随手拿起身边干净的空碗和勺,小心舀汤。然后小心翼翼的端到她的面前……
“青青,人参鸡汤,我煲的。”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话语清晰传来,杜鹃才恍然回神。
看着眼前的他双手捧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香汤,温和微笑,满怀期待的等着她接受。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语,一样的鸡汤,一样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声音真切而实在,杜鹃以为,自己仍旧陷入记忆中。
看着他彻夜未眠的疲惫,宛若大病一场的憔悴容色,骤然升起的感动忽然凝住。养怡殿里,老太后心灰意冷的话,还有走进树林之前余晖悄声的说明,瞬间响起——
“哀家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无心为帝,哀家不逼他……新年新气象,年节一过,替换新主,正合意头……”
“冬雪姑娘,你来得正好。陛下昨夜见过老太后之后,便一整夜躲在树林里……”
心神聚拢,目光坚定澄澈,杜鹃镇静的看着眼前殷殷期待的人。
“这碗汤,我不喝。要一朝帝主,抛弃了社稷江山,专门用造福苍生的时间煮来的汤,太过沉重。我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