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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在乎的。”他似乎有了更得意的筹码,转怒为喜,“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牵念而无法那么潇洒地死去,阿凝。”
果然,用母亲威胁我。“好,很好,”我干脆下了床,赤脚站在他面前,“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挥手叫来帘外的绿绮:“来人,伺候皇后安寝。”
我站着不动,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饶是绿绮,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拧起眉,不打算继续对峙。他说:“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纳兰凝,是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好好坐稳云国皇后的位置,为云国生育下一个皇帝。”
我忽然觉得这金碧殿宇很刺眼,连同祈风烨那一身锦绣华衣。就像在洪流中搅动,晕眩,恶心,刺剌剌的虚假。绿绮及时搀住了我,在耳边轻声提醒:“娘娘,好了,安寝吧。”
“祈风烨,你听着,如果我有选择,我会做个平凡的妻子,为我的丈夫生儿育女,而不是在这鬼地方陪你们玩那些荒唐残酷的游戏。”我的声音很虚弱,但他听到了。他停下脚步,我以为他会回过来说些什么,比如威胁,或者怒骂。可是他没有,他仅仅迟疑了一会儿,衣袂消失在门边。
我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眼泪流淌过面颊。不是心痛,而是心慌,只是因为他就那样离去,为何有股莫名的委屈。我本该逢场作戏的,怎么能真的在乎。
“娘娘,这么久以来,您还不知道皇上的心吗,怎么还闹别扭呢。”绿绮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心?”我抬起头,“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利用我,什么时候要将我铲除干净?”
聪慧的绿绮自然听出了话中真意,她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不该瞒你的。”
那次撷辛宫遇刺,祈风烨以为是四妃之中的人,但调查出来竟然是均国余党。事关重大,祈风烨便派遣绿绮贴身保护我,但为了不引起我的疑心,借了长公主的幌子,至于绿绮暗中替我消灭了几队刺客,我自是不知。
当年祈军火烧均国皇宫,均国将军任鼎率一队骁勇之师前去营救太子峻,途中遇上纳兰执所率领的精锐,落败而逃,传说太子也在这一战中身亡。这些年来,朝廷一直试图铲除任浚余孽,但因其隐匿山林,灵活分散,难以消灭。那么,那群攻入撷辛宫的刺客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当年打败他们而怀恨在心,来找我报仇,顺便扰乱王宫。
“留了活口么?”我问道。
绿绮摇摇头:“被捉住的当场自尽,方法不一,但都极其残忍彻底,回天乏术。”
“那他们必是恨透了云国,连半点也不肯屈从你们。”我冷笑道。
“娘娘怎么意思里像是与自己无关似的,”绿绮撇起眉,“难道娘娘不是云国人么?”
不知怎么,我心底蓦地一沉,仿佛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也许至始至终,我对这个国家都没有归属感,尽管我的生父是当朝宰相。好像,我只是母亲独自孕育的生命,由一条河流或一片原野带来,没有尘埃没有喧嚣,纯粹得像随时飘去的蒲公英。若是追寻起来,我的故乡在哪里,美丽的母亲的故乡又在哪里呢?母亲无法用声音告诉我,但她用碧竹枝在沙地上描出的图画,粗糙蒙昧,却真实安定。我一直相信那是我与母亲的故土,是我们谢却繁华后的归宿。我会找到那个地方的,那个普天之下非皇土的地方。
纳兰曜此次回宫,名义上是祈王召回赐婚,实际上是长公主暗中施压,换言之,她已经对皇帝宝座按捺不住了。然而我惊异的是来告诉我这些不是长公主的心腹,而是我的父亲,纳兰执。他一直以彬彬儒相的形象示人,至少在母亲面前是这样。他虽然处处忍让长公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宠爱母亲的。我和母亲住在宰相府最寂寥的院落,逢年过节,外面的爆竹烟火热闹非凡。那时我们会静静守在那里,等待他夜半出现,带着丰盛的食物和最新奇的礼物。他对母亲温柔体贴,对我则悉心教导。他一直要我聪慧机敏,学会冷静处事,好像我应当是要保护母亲的。我不恨他,我理解他委曲求全的苦心,理解他的不抗争。但我也不爱他,因为他无法进入我心中那个父亲的位置,于我而言,他只是同那些烟火一样,遥远而奢侈。
“凝儿,你打算怎么做?”他望着我,幼年时母亲若遇到小麻烦,他也会这样问我,眼中带着殷切,仿佛我理当知道答案,而且是他想要的那种答案。
“你知道的,无论我选择的是哪一方,我都只是想要娘亲安然无恙。”事实上我并没有任何打算,我的人生一直是长公主蛮横推搡着前进,甚至连她要我嫁给祈风烨的时候,我都没有丝毫犹豫。
“凝儿,芳菲安排曜儿娶的是南梦恕的女儿。南梦恕兵力仅次于瞿获,而且为人圆滑,与国境各部十分紧密。你知道,祈王宫的护卫军虽勇猛,但规模也只能够保全王都。若是边境各部联合掀起反军,则王都如瓮中之鳖。”他目光森然,似乎在讲述已然发生的事情。我这才记起,当朝宰相纳兰执年轻时曾率军抗敌,为灭均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么说,他已经知道纳兰曜这五年是在边境笼络各部训练军队了。我本就是长公主派去制衡后宫的棋子,长公主原本的计划是要我斩断祈风烨的后嗣,那么等他一死,无子无兄,无叔无侄,便只能传位于血缘最近的表哥纳兰曜。推翻一个帝王不是难事,难的是出师有名,万民臣服。
“爹,如果我死了,您能不能为母亲反抗一次?我不知道,您还要顾忌什么?”我第一次用这样严峻的口气质问他。他似乎也有些惊讶,额头现出苍老的纹路。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只在乎自己的声誉。我不能说出苦衷,那是我无法抹灭的罪愆。也许,我根本不该遇见菡娮。”
菡娮,母亲的名字。如汲水静放的芙蕖,无声无息的美丽。母亲的眸色很浅,发丝微微蜷曲,幽香迷离。那是异族的五官,不属于云国的绝世容颜。我有一半外族的血统,可是这一半来自哪里,我不知道。只是曾经听闻,那被屠族的均国人,个个都拥有美丽的容貌。我觉得自己在寻究过程中仿佛也在靠近极寒之地,从外到里的麻木。如果真相不能令人满意,那么不如在它惩罚自己之前抛掉它。
谁家箜篌语
谧儿把我们送到了人烟稀少的塔雅山便回宫复命。我与母亲穿过村落,又爬了一座山,那座山大概名声不是很响,山上有座香火稀少的妙法寺。那几天,我们寄居在山上的妙法寺,后来方丈觉得女眷居住实在不便,事实上寺中只有方丈妙法大师和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据说是方丈化缘时拣的小乞丐。好在我银两带得充足,千里迢迢请人在寺庙附近盖了一座简易的屋子,后院种菜和饲养牲畜。我化名安宁,从此与母亲相依为命。而那两个小和尚,一个叫唯明,一个叫唯空,特别喜欢来找我们化缘,随便把从山下听来的旧闻转述给我们听,为我们百无聊赖的隐居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然而毕竟是穷乡僻壤,我在三个月之后才听说了发生在皇城的一件大事。
祈王居住的宸昱宫无端失火,幸而出身将门的瞿妃率兵救出祈王,并扑灭了大火,最后瞿妃因功劳显赫被加封为皇贵妃,并特别恩许她统领瞿家军。
“没了?就这样?”我叫道。那么我呢?长公主和纳兰曜的谋反大军呢?还有易妃呢?
唯明津津有味地啃着刚出炉的馒头,含糊不清道:“没了。”
于是我把期待的目光转向唯空,唯空被我盯得脸红,低下头道:“容我再想想。。。。。。哦,听说皇后娘娘也因这场大火卧病不起,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正向全国招募能人异士为皇后治病。”唯空见我不可置信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心中纳闷,祈王演的这是哪出戏。
唯明把黑乎乎的爪子伸向另一个馒头,道:“不如我们劝方丈也去为皇后娘娘治病吧!我记得小时候生病都是方丈爷爷治好的。”
唯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合起双掌,温吞吞道:“出家人岂能为那悬赏的一百两黄金而轻易入红尘。”
唯明委屈地咬着馒头:“我只是想顺道看一下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皇后嘛。”
我顿时被一口茶呛到,脸颊心虚地红了起来。谁会想到,当世皇后正躲在山林,穿着粗布麻衣,和两个小和尚碎嘴八卦。
唯明神经兮兮地凑过来,道:“安宁,你不是吃醋了吧?”
我再次被呛到,缓过来后重重敲了一下他的头:“小孩子不许胡说!还有,不许叫我安宁,要像唯空那样叫我安施主,小心我向妙法大师告状!”
每天傍晚,妙法大师准时过来抓两个小和尚回去做晚课,母亲也会做几碟素菜让他们带回去。妙法大师刚开始有些推辞,后来干脆就自己带着钵过来,没有一点客套的意思。当然,作为回报,他和小和尚会为我们去挑甘甜清澈的山泉水,也帮我们砍柴放羊。说起来,我们与这里的山水人物相处得还算融洽。这种平静生活一直是我所梦想的,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道阴影,仿佛这一切只是虚空,是的,我在害怕,明明已经逃离了皇城,可是总觉得未来还有更大的灾祸在等着我。或许,是我太多虑,又或是几乎每天都会想起祈风烨,让我觉得心烦意乱。母亲都知道,但她不问我,她看我的眼神带有一种悲悯,我连辩解的理由都没有。
深夜,我未能入睡,便起身走到后院,母亲种下的茶花已经抽出洁白的花蕾。隐约间,听见利器砍风的声音,我循声走去,在妙法寺外的空地上,一个人影轻灵如黑燕。尽管月光惨淡,但我仍在一刹那看清他的脸,惊呼在喉,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我便被拦住了,轻功这东西倒是实用的很。我认命地转过身去,望着那张慈眉善目的弥勒脸,勉强笑道:“妙法大师,您还没休息啊?”
他舞了舞手中的剑,剑光晃过我的脸:“老衲每晚有此习惯,吓着安施主了。”
哪里哪里。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