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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醉在这里真不错。
1。 阿其
“抽一根吗?”
一个大叔和我一起坐在地上,一边帮他的狗抓痒一边问我。几个彪形大汉的身影融在几米之外的夜色里,被公园里若有若无的灯光打上一层银边。听到他这句话,一个汉子走上来,身体微微前倾,点燃早已备好的烟卷,递上前来,一丝大麻的味道蜿蜒着飘进我的鼻子。
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四年前,我作为伊拉斯莫交换生在荷兰住了半年,这是欧洲最大的交换学生项目,也是著名的国际超级大派对。在最为放荡激昂的大学时代,脱离了缰绳的朋友们整日沉溺在酒精、兴奋剂、摇滚、舞会、派对里不能自拔,每缺席一个派对就仿佛遭遇了人际关系的沙漠,感觉被全世界遗弃。然而人终将会长大,在经历了极度的放纵以后,获得的不是一个残缺的心灵,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宁静。当年的摇滚青年现在成了超级奶爸,朋克妹妹一个赛一个贤淑,赛车族换上西装出入各种专业会议,而我,也已经把对欲望的控制当成了一种享受。
“戒了。”我笑着回答。
“可惜了人间美味呀!”他打了个重重的哈欠,把这一立方米空气里的大麻浓度又提升了好几个等级,然后缓缓地说,“对了,你可以叫我阿其。”
和阿其的相遇不过半小时以前。冬季融冰已化,芬兰迎来百花绽放的春天,在室内憋了近半年的人们开始抓紧一切机会融入到大自然中去。我和朋友们饭后散步,胡乱走到这个公园,胡乱找了个地势比较高的角落坐下来看夜聊天。一只狗狗一路豪迈地撒着尿进军到我们的领地,脖颈上的绳子带来它的主人阿其。
夜色遮盖了他的大部分细节,我看不清他的相貌衣衫,但凭他走路的姿态和神气就判断出这是个疯狂的旅行者。我总能在人群中辨认出旅行者,他们的眼神、气质、态度都是那么与众不同,让他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能够吸引到最多的关注。主动搭讪询问,果然如此。阿其对东南亚的熟悉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他了解每一种进出东南亚各国边境口岸的交通方式,知道哪里的边检工作人员最难缠、哪里既美丽又没有泛滥成灾的背包客、哪里的姑娘最骚、哪里有美丽的罂粟花开遍山野……是的,因为他是个毒贩子——说得公平些,叫毒品商人。
街心公园,一只狗狗一路豪迈地撒着尿进军到我们的领地,脖颈上的绳子带来它的主人阿其。
阿其在泰缅边境曾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年轻时,沉溺于烟酒声色的他对人生产生了无比的厌烦,自杀数次未果,家人视他为好吃懒做的废物,酒肉兄弟只有在没钱摊账时才会想到他的名字。某一天,他听说泰国妞儿便宜又骚劲十足,决定前往泰国去享受人间温柔乡,没想到这一去就和故土分别了20年。他在泰国因为经济问题陷入黑帮争端,不得已为毒枭当打手挣钱抵债。起初,他的欧洲人身份甚少受到警方怀疑,干成几票大单,得到老大的赏识,也渐渐在金三角地区建立起自己的声望,找到了立足点,把销售毒品作为毕生的事业。
大多数情况下,他并非流窜于山野,而是衣冠楚楚地周旋于警局和商业大佬之间。他恨警甚于匪,不仅因为他的身份问题,还因为在分赃问题上,前者更贪婪,也更没有“道德”。事业鼎盛时期的他,也和现在大多数人一样遇到了同样一个问题:没劲!无聊!于是把手上的高纯毒全部脱手,放下泰国的生意,开始在亚洲各国旅行。两年后,苦行僧一样的他回到故乡芬兰,无一特别技能,最后还是决定重新做回老本行,但是改成法律上温和得多的大麻。
我问他现在是不是幸福快乐,他说不是,最快乐的时光是在泰国岛上看日出日落。他说再干两年,他就要回泰国买个岛上的房子,养个当地的女人,再也不回来。听起来是个美好的故事。
我又问他父母安好,他苦笑一声,他曾经打探过,安好,但他决定再也不同他们见面,也许,当这个儿子已死,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安慰。
时间无多,握手告别。我又问他:阿其是你的真名吗?
他说,宇欣,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知道答案的。
是的,我想我知道。
2。 酒坛子里浸泡的国度
在芬兰,如果和一个人聊天聊了10句话都没有提到“酒”这个词,请务必确认对方是否来自瑞典、俄罗斯、德国、爱沙尼亚或者世界任何一个除了芬兰以外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们对酒已经到了文化崇拜的程度,酒是他们日常生活里绝对不能少的一部分,我还时常怀疑,芬兰人的基因应该比其他人种多一对酒染色体。
关于芬兰人对酒的痴迷,有一个小段子。
选择题:芬兰人乘坐豪华邮轮的原因?
A。 想买免税的烈性酒;
B。 想买免税的啤酒;
C。 想喝烈性酒或者是啤酒。
我的朋友希佳还为这个选择题补充了第四个选项:D。 想买完啤酒立即喝掉然后带着烈性酒回家。
从事实上来看,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笑话,而是对芬兰人的真实写照。芬兰政府为了控制国民对酒的消费,对本土出售的含酒精饮料课以极高的烟酒税,这就导致本国售卖的酒价往往比周边国家高上一大截,尤其在免税的豪华邮轮上,酒价只有本国酒的一半,以致大部分芬兰人登船以后,不是去看海看星星你侬我侬,而是一股脑儿冲到免税店里开始以箱为单位购酒,然后寻一处安静地儿往死里灌。
5月出头时,春季才开始登陆芬兰,正是春游的好时候,我和几位同事在周末去了一次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去往塔林的豪华邮轮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出发,航程只要短短的两个半小时。登船前同事们就提醒我,到时候一定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别把美好的时光花在别的事情上。这话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别的事情?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们走?一开闸放人,我就立即明白了他们说这句话的原因。
乘邮轮前往塔林,抢到酒的同事在船顶欢呼雀跃,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船顶风大,需时时扶好眼镜,才不致被风吹走。
闸门口挤满了人,看面相全是焦急的芬兰人。这艘豪华游艇有7层,每一层都相当于好几个足球场大,船上餐馆、酒吧、商场、游乐园、赌场、KTV、桑拿房、游泳池、观景台鳞次栉比一应俱全,是一个巨大的海上乌托邦,几乎能够满足游客的一切需求。开闸上船以后,大家并没有散开前往各处消遣,而是全部赶往另一个闸门口排起队来——免税酒城。
杯子,勺子,酒瓶,甚至是……脸盆?永远不要小看芬兰人对酒器的想象力,我还见过有人把啤酒灌满整个浴缸喝的。
我们的运气比较好,排在靠前面几个,同事们指了指我们身后见不到尾的队伍,告诉我说,如果行动力不强,两个半小时内绝对买不到酒,那船票就打水漂了。为了能尽快找到免税酒城,其中一位同事昨天晚上还特意上网研究了邮轮公司所有型号邮轮的内部装修图,以便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看到这位中年老太得意扬扬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邮轮公司贩售的“赫尔辛基—塔林一日游”优惠套票的标准设置是朝去晚回,以方便游客能有足够的时间在塔林老城游玩,但是这一精心设置对于不少芬兰人来说毫无实际意义。船到塔林港以后,许多人并没有一丝前往老城游玩的心思,而是把在船上抢购的免税酒搬下船,坐在港口开始喝酒,一直喝到傍晚回程时间,再在回程的邮轮里买上几箱酒,带回芬兰的家,晚上和朋友继续把酒狂欢。
这一次的春游计划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几周后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邮轮之旅,再一次刷新了我对疯狂的芬兰人的认识。斯德哥尔摩比塔林要远得多,单程邮轮航行会长达十几个小时,通常是下午出发,第二天上午到达斯德哥尔摩港。由于买酒的时间大大延长了,免税酒城门口的队伍并不如塔林那一班船的队伍长,可是一个小时以内,几乎所有人的手上都有了酒瓶子,酒精派对正式开始。这派对自打开始,就没有结束的迹象。无论晚上几点,无论前往邮轮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是厕所,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芬兰人坐在一起喝酒。时间走过午夜,人们终于露出一丝醉意,疲惫的眼神里也盛满了对酒的无限渴望。酒吧和酒城都关了门,回船舱休息的时间已到,人们把购置的酒拿出来,在走道里开始狂欢,酒瓶乱飞,地上滚满了醉汉,邮轮上的保安进入他们一天中工作最忙的时段。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芬兰,
不仅要自己为客人们备酒,
去参加别人的派对时,
还要带上自己的酒。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精神!
又过了一个月,和凯伦在英国的爱丁堡遇到一队又一队专程打飞的前往苏格兰喝威士忌的芬兰人以后,我已经习惯了芬兰人对酒的痴狂,见怪不怪了。
芬兰人爱酒,和其地理位置不无关系。他们居住在欧洲平均纬度最靠北的国家,冬季长达六个月之久,憋在室内甚少能有机会开展室外活动,夏季又全国放假,所有人都躲到各自的森林别墅里和可贵的大自然生活在一起。大部分芬兰人都是孤独的独居动物,导致他们消磨时间的方式也非常内向,一般就是喝酒、喝酒、喝酒、桑拿、烤香肠、喝酒、喝酒、喝酒……无限自行循环下去。芬兰人的聪明才智也在喝酒这件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由于啤酒比烈酒消耗得更快,芬兰本土五大啤酒品牌之一的Karhu曾经在超市里推出一升装的听装啤酒,喝起来像抱着一只巨大的炸弹,销路却是极好,每逢过节,总能看到不少人捧着“炸弹”在街头狂饮。还有一种把所有外国人都雷得外焦里嫩的本土甘草糖味伏特加,黑如墨汁,味道像是咳嗽药水和地沟水的混合物,喝前必须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一口闷掉,再灌上一桶炸弹啤酒来洗胃。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在一个狂欢派对里做一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