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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说,你还是不信她。”太子慢悠悠地说:“活该。”
皇上被他说到痛处,神色一变,心口更是灼烧地疼起来,痛苦地捂住胸口,却仍是怒视着太子:“她,无依无靠,身无长物,就这么离开皇宫,她能走多远?又会遭遇到什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太子眉眼一跳,故作平静地看着皇上:“我只想好好欣赏你痛苦的样子,至于她,早都不是我的事了。”
皇上一把抓住太子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句话?为什么不早点把她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你要是早这么做,你,我,还有她,会这么痛苦吗?她是无辜的,你把她卷入我和你的纷争里来,已经折磨得够多了,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吗?!”
太子没有挣扎,依然平静地说:“你要记住,她所有不幸的遭遇,都是因为你。你对我做过什么,我就会成倍地加诸在她身上,这很公平。”
“皇权争夺,势力抢斗,这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游戏,你扯进一个女人,还是她——犯了我的大忌。你输不起么?既然一早就开始玩这游戏,你就应该早有准备一败涂地!”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对我说过什么?”太子眼神凄楚地盯着皇上:“你说,怀嘉,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约定,两个男人之间的信任,只要你遵守约定,我必定不负诺言。”
皇上微眯了眼睛:“你遵守了么?”
太子原本凄楚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嘲弄:“还以为你有多大度,原来还是如此小肚鸡肠。不是说不在意么?”
皇上一把掐住太子的脖颈:“说什么废话!告诉我密道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太子断断续续却异常坚韧:“你说过……只要我不碰她……就给我解药……让我能……再有……孩子……可你……可你……我定会……让你遗憾终生……饮恨而死……”
皇上再也忍不住,死死扼住太子的喉咙,掐得他直翻白眼,却在最后关头松了手,一转头恨恨而去。
太子在他身后不住地咳嗽,却还用尽力气喊出一句话:“你越想留住她,失去得就越快。这是我对你的诅咒!”
皇上发疯一般继续布置人寻找,一边盯着太子的动静,却没想到侍卫很快来报,已经失去了太子的踪迹。
他恨得牙痒痒,咬牙对侍卫长吼道:“再去找!挖地三尺把皇宫翻过来都要把慕容怀嘉找出来!”
芬儿已经走到了离京城二十里以外,她身边的是章华的父母和两个兄弟及妻子,一行人在茶铺歇脚。她回头遥望,带着愧疚的神色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了娘娘,若我不下毒杀死你的父母,你是无法下决心离开他的。娘娘,您待我不薄,还曾为了帮我牵红线而一次次纡尊降贵探听章华的心思……娘娘您放心,等送他的父母家人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以死谢罪。”
素琴虽被软禁起来,但一应衣食所需俱是上等,还有个嬷嬷伺候着她。她平日里心浮气躁,此时却异常冷静。皇上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喝茶,见到他便起身行礼。
“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走出这宫禁的?”皇上没有丝毫耐心,却还极力克制着,语气已非常温婉。
“奴婢不知。”素琴平静地回答,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
“你会不知道吗?小银子是你支开的,你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皇上靠近她:“若你觉得说出来是背叛主子,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可能会去哪里,或者从哪个宫门出去的就好!”
“奴婢不知。”她只是这四个字,没有多的一句。
“你就不怕死么!”他扼住她的咽喉,却又不敢十分用力,威胁的眼神渐渐变成哀求:“素琴,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对你家小姐的心意你一直看在眼里!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素琴有些微动容,几番踟蹰说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小姐离开的时候只是说没有办法报仇雪恨,也没有办法面对皇上,所以就想走得远远的。”
他心里一阵酸涩困苦,放开了扼住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突然间他奔了出去,大力猛然地把门框都微微撞裂。
他策马疾驰,奔向他也不知道的远方。他毫无头绪,甚至有些怀疑无论怎么找,也许都找不到。但他唯一确信的是,他要去找她,他必须去找她!趁着她还在恨他怨他,趁着她还没有走太远,趁着那误会还可以解上一解……趁着她的心里还留着他的位置。
如此决绝的执拗,夹杂着无奈的悲楚凄惶。
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无法忍受身边没有她的存在?她不仅仅是他的心上人,他的皇后,他一心想要呵护宠爱的女子,她已经成为他的一个梦想,静静地牢牢地潜伏在他的心底,使他孤独寂寥的心得到宁静,却又永远无法宁静。他想引领她登上皇后大位,与他并肩而立笑看这万里江山如画,共享这锦绣盛世繁华,想让在他心里潜伏的种子萌芽滋长,生出枝叶蓬勃向上,亲吻心中最顶端的阳光。也许直到这梦想成为事实,他的心才能最终宁定下来,再无遗憾漂泊。
于是他怎能不去追寻,那一个他毕生渴求的梦?纵然前路漫漫,他亦无悲无苦,无畏无惧。
作者有话要说:
☆、56终局
三年后。
皇上落寞地站在宫墙上,沉寂地望着远方,那里的路四通八达,可以去向任何想去的彼方,却也无从知晓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在何方。三年来的日日夜夜,每个清晨与黄昏,他都会在这里张望,即使每一次都失望,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次次前来,宁愿忍受失望的折磨,也不愿错失每一个可能一眼看见她的机会。他坐拥万里江山,每每出行前呼后拥仆从无数,然而此时,他只有自己而已,似乎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如此多余。
今夜不可避免地再次失望。
他缓缓踱步回到坤元宫走进内室,这里的布置一如从前,没有丝毫改变。他慢慢坐在窗边的矮凳上,自言自语道:“芳涵,今天你在哪里?过得可好?吃饱了吗?”
“还没吃呢。”忽然有个声音传来,让他浑身一震,几乎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幔帐,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望着他浅浅而笑。
他没有说这三年来是如何朝思暮想,怎样上天入地才寻到芬儿,又如何不顾颜面地将忏悔解释文书贴遍天下,日日夜夜站在宫墙上等她盼她;她也没有说这三年来走过多少山山水水,遇到多少纷扰困苦和平静喜悦,在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那一刻见到字字血泪的文书,是如何再也无法伪装地落下泪来。
他们只是这样对望着,情思缱绻眉眼沉醉,仿佛这一刻,已是一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芳唇醉
我十五岁那一年,苏贵妃向皇上讨了恩旨,要在她的凤仪殿中为我行及笄礼。
凤仪殿本是皇后的寝殿,但本朝高皇后已仙去多年,苏贵妃最受皇上宠爱,不仅代为抚养皇后之子大殿下怀嘉,又摄六宫事,位同副后,便赐居凤仪殿。
向来,只有公主或郡主,才能在宫中行及笄之礼。而我并非皇亲国戚,我的父亲,是当今丞相沈荣。
父亲还年少时,便追随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在波诡云谲的大位之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为十功臣之首。皇上初登大宝,父亲便官拜丞相,并许下诺言,日后但凡沈相有求,只要不违祖制,不乱纲常,不谋逆乱政,无不应允。
待我出生之后,父亲向皇上开了口,愿皇上日后不轻易为我指婚,我的婚事,必由我自己点头方可。
天家规矩,凡父兄官阶在三品以上的世家女子,婚事皆有皇上做主。我身边同龄的世家女子,或是指给王族贵胄,或是指给文臣武将,没有一人能自己做主,连父母都不能。虽也有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但大多数所配非愿,难免心生怨怼而郁郁终日。
皇上笑言:“朕还曾担心沈相要金山银山,国库会负担不起,没想到沈相爱女如斯,将朕的许诺就这样用掉了。”
于是,欣然应允。
母亲说,苏贵妃执意要在宫中为我行及笄礼,是为了大殿下怀嘉。苏贵妃常邀母亲进宫闲坐,曾几番委婉暗示,想为大殿下求娶于我,都被母亲装糊涂搪塞过去。从前我年纪尚小,苏贵妃也没有明说,而今已到及笄之年,可以谈婚论嫁,看来这一次是打算挑明了。
我本并不忧心。毕竟皇上金口玉言,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人能强迫。然而父亲却面露忧色:“皇家血脉,正统嫡长子,若是不允,是驳了皇上的面子。你的特权是皇上给的,要收回去,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我第一次感受到,皇恩浩荡之下,潜伏着无尽不得不从的威仪。纵使父亲已在万人之上,而却必然在一人之下。
正式行礼的那一天,我起得很早。侍女素琴服侍我焚香沐浴,穿上专为今日准备的团金云纹荷色绣袍,在相府正厅内,对着父母叩拜。母亲笑着让我起身,递给我一个长长的锦盒。我知道,里面装的是一把玉梳和一根发簪。这是行礼时必备之物,本应由母亲为我梳好成年女子的发髻,但眼下,这礼要到凤仪殿中进行,由专门的梳头嬷嬷为我梳起。
父亲看着我起身,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尽是赞赏和感叹,微笑着郑重叮嘱道:“芳涵,从今日起,你真正成年,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沈氏族人。无论何时何地,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切不可肆意妄为,一切的一切,皆要以沈氏一族的荣辱安危为首要考量。”
沈氏一族。
这四个字让我心中一震。
这十五年来,我一直富足安稳地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从不去考虑族人的荣辱安危与我有何关联,又因为自己有着皇上的金口玉言,更从不担心自己会作为护持族人荣华前程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