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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声音虽然低,但于我耳中也像是一道惊雷:“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忘记他吗?”
我默默叹息:“那伶人的家人,会忘记他么?”
太子的笑声有些清冷:“家人?你不该是我的家人么?”
“太子若真把我当做家人,就不会百般试探,千般折辱。”我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想占据柳轻眉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但也没有想过会在殿下心中如此多余,遭此嫌恶。”
太子很久没有说话,一直回到东宫,他才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早点歇着。”
我很诧异,他从没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从不关心我的起居。
不过自那之后,太子再也没有因为战报的事情来过我的寝殿。多半时间里我们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相安无事,不相往来。然而我却有些怀念他来的日子,因为那样我可以轻易知道湛恒的消息,而不需要让素琴费尽心思打听。
素琴打听来的消息一直都是大捷。她很高兴,我却疑虑重重,更加忧心。虽然湛恒英勇善战,但是之前去的将军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他一场败仗也无?然而我也只能忧心疑虑,半点法子也想不出。
立冬的那一日,照例要去向皇上和苏贵妃请安。我随着太子进了凤仪殿,苏贵妃正在伺候皇上饮参汤。行礼之后,皇上笑着说:“太子妃这件火红的大氅很是好看,年纪轻轻的就是要穿得鲜艳些才好。想要什么都着织造处去办。”
我又行礼谢恩,看起来今日皇上的心情很好。苏贵妃笑道:“皇上恩赏,臣妾也要沾点光呢!”
皇上又笑:“好好,你想要什么,织造处都先紧着你办!”
太子打趣道:“那儿臣也要讨点赏。”
皇上都一一答应下来,又看着太子和我说:“十天后,你们俩随朕一起去城外迎你们九皇叔,以示厚待之意。”
我心里突地一跳,和太子低头应着,却一直在想: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得胜回来了!
然而皇上却有些沉痛地看着我,眸子里明显有笑意一闪而过:“九弟为国捐躯,可敬可叹,虽然没找到尸骨,但即使是只有衣冠的棺椁,你们也要郑重对待!以国礼相迎!”
为国捐躯,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14
我怔怔地发愣,浑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太子不着痕迹地轻轻撞我臂肘,我木讷地和他一起说:“是。”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太子拉着我退了出来。我脑子里只有那八个字,而这八个字不停旋转让我眩晕,忽然就有些腿脚发软地往地上坐去。太子一把搀住了我,双手架着我,从后面宫人的眼中看起来,像是他搂着我。他沉声对着身后的宫人道:“都滚远点!”
他扶着我缓缓地走,轻声说:“想哭就哭出来,不必在意我。”我的眼泪已经不可遏制地流下来,而他的脸上竟也带着萧索的苦意。我甩开他的臂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副悲痛的嘴脸还是摆给群臣去看吧!摆在我面前做什么!”
他垂眸无言,眼中的悲苦却更浓重。我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哭泣,渐渐根本无法止住地失声痛哭。他也蹲在我身边,却不敢再碰我,只是默默地待着。我抽噎着抬头,本想发火,却看见他一脸郁郁地看着我,似忧含怨:“我得到消息的那一日,你正在相府探望母亲。”
我呆了一呆,想起前阵子母亲的胸闷病犯了,我回去侍疾了一阵子,那时的父亲似乎总是欲言又止,经常见他唉声叹气。我那时以为他是担心母亲的病,但现在细细想来,母亲的病只是偶然发作并不会危及性命,父亲那些哀叹必然是为我。
太子叹息:“早一日告知就早一日痛苦,何必呢?你早晚会知道,晚一些知道,痛苦的时日也会短一些罢。他人已死,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了。”
“我从不知道你如此体贴我的心思。”我冷冷地说:“你是怕我早一日知道就早一日追查他的死因吧!连尸骨都找不到,你们竟然掩盖得这般残忍么!”
“你在说什么?”他激动地捂住我的嘴:“皇家内苑,你说这些话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好?脑袋还要不要?!”
我挣脱不开,对着他的虎口就是一咬。他吃痛却仍然没有松手,我嘴里都有了腥甜的血气,他只是深锁着眉头,却还是紧紧捂着我的嘴。我最终在他那幽怨疼痛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松开口,偏转了头。
他受伤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却还递了帕子到我唇边,擦去我唇上的血迹。我推开他的手,他固执地拉着我往东宫走去。我挣扎摆脱,他却突然在我面前大吼一声:“他已经死了!”
振聋发聩,轰鸣作响。
我像是骤然脱力,木偶般地被他牵着向东宫走去。
素琴见我整个人像是离魂一般,吓了一跳。太子轻声叮嘱了几句就走了。素琴满眼含泪地看着我,我看见她嘴巴在动,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这样枯坐了一夜。素琴半刻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我身边。我心里茫然空落,只觉此后的人生了无意义。手中紧紧握着那串璎珞琉璃碧彩珠,硌得我手心灼灼地疼,一路疼到心坎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太子过来看我。他坐在我对面,手上还缠着纱布。
“这样身子会熬不住的。你睡一会罢。”他看着我,我却没有看他一眼。
“你不想去迎他么?你再这样下去,几天之后出城迎接,你是去不了的。”他改了劝解的路数,我看向他:“殿下,你突然对我关心,我十分不适应。”
他微微皱眉,我又说:“殿下该去大排筵席,欢庆三日才对,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我根本不希望他死。”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我早跟你说过。”
我盯着他,他眼中流露出愤恨和怨怼:“谁知他竟这么容易就死了?那我以后再怎么折磨你,要给谁看?要给谁听?”
“疯子。”我恨恨出声。
“随你怎么说。他死了,我心里并不痛快。”他整个人侵没在悲酸之中,一点都不像伪装。难道大位之争,真的有如此刻骨的恨意么?人死了都无法解恨?
“果然在你这贱人这里!”柳轻眉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看见我就是一搡:“你把殿下的手咬成那个样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殿下没有杖责你就是开恩了,你竟还敢大清早就把殿下勾引过来了!”
我被她搡倒在地,素琴连忙扶起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侧妃在太子妃的寝殿里放肆,成何体统!”
柳轻眉还在恼怒:“你咬了殿下一口,倒叫殿下一晚上伤神,喝了一夜的酒!你好本事啊!”说着又要上来掌掴我。
太子头一遭主动拦下了柳轻眉已经扬起的手掌,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柳轻眉失望地看着他:“殿下,你为什么帮着她了?你不是一直向着我吗?殿下……”
太子搂着她,像哄小孩子:“回去吧,不理她就是了。”
柳轻眉还在嘟嘟囔囔,太子把她带着离开了。
接连几日,我昏昏沉沉地睡睡醒醒,素琴强迫着我吃了些东西。太子对外宣称我偶感风寒,太医又来开了几服汤药,皇上与苏贵妃也差了人来问,我能避则避,一天光景有大半是偎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落雪发呆。素琴见我总是这样,着急道:“小姐别老盯着雪看,当心盲了眼睛!”
我却只是点头,眼睛还是看着那纷纷而下的雪花,只有这样才能觉得什么都不用想,心中不再那么憋闷苦楚。
出城迎接湛恒棺椁那一日,下着小雪。我穿戴好全白宫装出门,发现太子已经在等着我。他亦是全身白色,看着我淡淡点头,我随着他上了车辇。
皇上的车辇在最前方,太子紧随其后,最后还跟着一众大臣。父亲为百官之首,跟在太子车辇最近的地方,那些曾经为湛恒据理力争的老臣也跟在后面,满脸的凄惶。越接近宫门,我越忐忑不安,完全无法想象那棺椁的模样,无法忍受湛恒竟然连尸骨都没有的下场!
太子的神情肃穆,眼中带着复杂的哀伤。我不由冷笑:“戏做得不赖。”
他没有丝毫生气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说:“你也要把这场戏做好。若是失仪,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原本只是伤心悲愤的心情突然夹杂了不寒而栗。皇上的告诫和苏贵妃的杀鸡儆猴闪现在眼前,无论我如何悲痛欲绝,我必须强忍克制。
城外,远远望见一行队伍缓缓而来。白色的旗幡,披麻戴孝的队伍不断抛洒着惨白的纸钱。硕大的棺椁被十六人稳稳抬着,从这十六人的脚力看来,棺椁确实非常轻,毫不费力。
我的泪水停在眼眶,狠命把持却还是掉了下来。太子不动声色地说:“流泪无妨,别失态。”我看着那棺椁越走越近,恨不得奔上去掀开那棺盖看看,可是一想到父亲就在身后不远处,就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棺椁到了近前,皇上率先出声:“九弟啊……九弟……你怎能先朕而去……这西北虎狼之地,日后要谁来镇守,谁可镇守啊……九弟……”
其他人见皇帝失声痛哭,也都嘤嘤哭泣起来,场面一片悲痛,仿佛真的是为湛恒伤心难过。我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反而没了眼泪,只觉得心内寒凉。太子肃穆萧索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
皇上缓过了情绪,问那护送棺椁的军士:“朕只见战报上说九弟身死,却不曾详细言明到底是何情状?九弟是怎么死的?死前可留下什么话?”
我盯着那军士,只听他说:“王爷被匪寇诱骗到深山中,很久没有出来。待我等寻到时……王爷的尸体已经难以辨认了……而且七零八落无法拼凑……”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呈给皇上:“这枚玉佩是王爷贴身之物,寻到这个我等就知道王爷已然遇害……”
我听得湛恒死时的惨状,几乎无法站立,太子不着痕迹地用一半身子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