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诺一早便叫了麦连奕来熬更守夜的照顾她。眼瞧着汤药一剂剂服下,高热也已渐渐退去,然而,却总也醒不来。
或者,是潜意识里,根本不愿醒来。
安诺恍惚而茫然的,已不知在床头坐了多久,哪怕听着她间或冒出一句低低呢喃,迷迷糊糊的唤着“安森”,也漠然置之。他似乎已觉麻木了,只无动于衷的,这样怔怔望着她。
一时思绪万千。
忆起那日初次见她,她一袭白衣快步穿梭于山麓间。他上前拦下,只见眼前的小姑娘模样灵秀,却带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对他的失礼冒犯痛声以叱。
悲伤又倔强的模样,我见犹怜。
后来才知,她不仅失了爱人,还拖着孩子。花样年华,已如苍龙日暮,一眼便可望尽残破黯淡的余生。
不知怎的,他竟动了垂怜之意。忍不住,就想要抚慰她的伤痛。
那便是他最初的心意。他并非初涉情爱的小生,却一步步,一日日的沉溺下去,看着她哭,看着她笑,他控制不住的,开始无时无刻的想她,满脑子都是她……一时,竟无法自拔。
纵然彼此那样尴尬的身份,似容不下这般的心思,但他素来是桀骜之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世俗之议。
他第一次见她,便知她已是安森的人,可那又如何?她是那样美好的姑娘,娇柔天真,小鸟依人,至情至性……还对他那般体贴周到。他只觉得,天下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珍贵。
他绝对,绝对不会将她拱手相让。
成人之美,多么虚伪的四个字。他不觉冷笑,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争到底。
良久,他似回过神来,伸手握过她的手,长长一叹,千珍万重道:“羽儿,我明日要出远门,你便在母后宫里等我回来。母后严苛,不如家中这般自在,你要小心照顾自己……”他声线越发哽咽,不觉以手掌按住眉心以平复情绪。半晌,才缓过神来,“羽儿,我如何舍得让你受半分委屈,可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还能将你藏在哪里……”
安诺俯下身子,伸手抚过她的眉眼。仿佛感觉到他的触碰,她睫毛不自觉的颤抖一下,眉心微微蹙起,似愁似哀,还似有不可言说的,强忍住的许多心思。
安诺有些怏怏,缓缓收回手来,眼底的无奈之色越发带了欲哭无泪的凄凉。他不觉的沉沉摇头,叹息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羽儿,我实在不愿将你交入他人怀抱,可又不忍见你终日愁苦……羽儿,你要我怎么做,尽管告诉我……”
他低头取下腰间用红线编了吉利结的羊脂玉平安扣,怔怔凝眸,如端详一件稀世珍宝。自她亲手编了结赠与他起,他便终日贴身而佩,从不舍得取下。
只因她那日含情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更说过:“等你一回来,我们便成婚。”
他忽然笑得不止,她的心意,她的心意,可他何曾真正拥有过她!
人的欲望从来不受控制,从来无穷无尽。最初,他只求相伴,甚至不在乎她心里有谁;拥有之后,便盼着长久,盼着能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如今,他想要将她心里那个人彻底的取而代之。
为此,他不惜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陆离岛除乱的日子远没有多么刀光剑影。罗冰按安森授意,率了重兵前来,那寥寥的乱党余孽,根本不堪一击。
之后大军在陆离岛上驻扎,所有将领兵士,在接到朝廷撤军命令前,一律不得擅离,违者军法处置。
还美其名曰:以绝后患。
安诺不觉冷笑:当真是用心良苦,如此大军守境,自己是插翅也难逃了。
在这般望不到边际的空洞、惶惑和绝望里,日子过得越发重复且冗长。他从不去细数光阴的流逝,不论一月还是一年,他统统都刻意的忽略。直到有一日身边的侍从无意间说起,说“殿下来此已近一月了”。
他一时震惊难言,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竟也才一月不到。
旋即,又有些欣慰,原来分离的时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久,那么,一切或许也还未来得及改变。
他一时归心似箭,正绞尽脑汁苦思逃离之策,然而几日后,却不期迎来了安森的贴身侍从——吉如丰。
安诺隐隐觉得不妙。远远看见吉如丰数年不改纹丝不乱的笑容,亦不觉微微蹙眉,觉得此人大约在安森身边呆久了,早已炼得如出一辙的心思深沉。
吉如丰走近,端端正正的朝安诺行了一礼,“奴才恭请殿下万安。”
安诺随意抬一抬手,淡淡笑道:“到底是什么事,竟要劳烦吉公公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吉如丰恭谨欠身,“奴才怎敢当劳烦二字,不过是皇上有令,尽力而为罢了。”
安诺微有不耐之色,“有话便说,不必绕弯子!”
吉如丰不疾不徐,如在说一件最是稀松平常之事:“皇上与麦姑娘将在下月十五大婚,皇上特差奴才将此事转告殿下。”
安诺身子一晃,心似被利刃狠狠一宰,瞬间鲜血淋漓,痛得颤栗。他一直害怕得不敢去想的事情……这样快,竟然这样快,大婚……大婚之后,一切真真是俱无转圜了!
半晌他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我凭什么信你!我现在立刻便要回宫,你休要阻拦!”
吉如丰毫无惊异之色,平和道:“其实殿下心底并非不信,不过是不愿面对。的确……有一些事,因瞻前顾后的诸多缘故,一直未能讲清,故才造成今日之误会。而奴才此行,正是要这些事对殿下一一道来。”
安诺怔了一霎,遂即冷笑,“你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明白。”
吉如丰满面恭谦,“殿下当日为皇上斩除佐远山,立下不世之功。然而殿下亦知道,佐远山早在十年前,便是皇上的手下败将。时隔十年,佐远山愈老,而皇上愈成长,殿下可有想过,皇上如何会反而受困于他呢?”
安诺微有踌躇,却也一时未有想到旁的,只道:“皇兄十年来养尊处优,一时疏了练武也是有的,实在不足为奇。”
吉如丰微笑淡淡,“殿下十年来虽然在外,却也不会不知皇上是如何倾尽全力备战佐远山吧。疏忽一说,便是殿下自己道来,也只当是说笑吧。”
安诺不禁蹙眉睨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吉如丰遂娓娓而道:“昔日麦姑娘诞下皇子之后,便一直休养于自家府上,皇上时常出宫陪伴,却被佐远山的耳目察觉行踪。因此当日决战,皇上本已胜券在握,不料佐远山忽然以麦姑娘和小皇子性命相挟……”吉如丰目有感概,顿了顿又道:“皇上情深,惟有答应佐远山,以一命换一命。皇上是因为麦姑娘,才几乎丧命于佐远山手上。且事后皇上不欲让麦姑娘徒增负罪感,反复叮嘱奴才不可妄言,所以此事,麦姑娘至今亦是不知的。”
乍闻这样的事,安诺一时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他艰难道:“我不信……我不信……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吉如丰屈膝跪下,“奴才今为皇上差使,若有半句虚言,定遭灭顶之灾,万劫不复。且当日远山残留余党散落各地,殿下若愿去寻,他们皆可作证。”吉如丰垂眸顷刻,接着道:“皇上多年来一直顾念与殿下的同胞之情,今日种种芥蒂隔阂,实也并非皇上所愿。”
安诺面色如纸,闻言忽而冷笑,“吉公公的意思,是我有意去惹皇兄不痛快了?”
吉如丰低低敛眉,“奴才不敢妄言。奴才只知皇上心意坚决,当初既能舍命相护,如今也断不会轻易割舍,还请殿下三思。”
安诺有些颓然的怔仲,良久,才喃喃自语道:“断不会割舍……的确,我无论如何……都是争不过他的……”
吉如丰轻轻摇头,“皇上与麦姑娘心意相通,用‘争’字来喻,实是有些不堪了。这一点殿下实则清楚,奴才也不便多言。”
安诺一时没有回应他,只远目陆离岛连绵群山,以及环抱小岛的茫茫大海。他视线有些恍惚而迷蒙,只觉眼前海天一色,铺天盖地而来,一片片亦真亦幻的景象,直教人头昏眼花,几乎要晕了过去。半晌,他勉强转过头来,似倾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的,有如决绝:“你回宫告诉皇兄,我会留在岛上镇守,暂不返都。他布下的这些大军,也可以撤掉了。”
甘之如饴
婚后的日子一度令麦羽沉醉。她兴奋得如同一个初涉情爱的小姑娘,时常整晚整晚的伏在安森温暖胸前,听着他沉沉心跳。两个人依依相拥,漫无边际的闲谈,尽情尽兴的亲密。那样的欢喜愉悦,似一整颗心都要渗出蜜来,又如一缕阳光暖透长夜,绵绵不绝的盈满整个心扉。
安森亦是越发温柔待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连她带入宫的贴身丫鬟晴翠时不时见着,都会忍不住笑道:“皇上待小姐这样好,奴婢真替小姐高兴。”
她亦毫不遮掩自己喜悦,娇嗔道:“你只见他待我好,却不见我也待他好么?”
晴翠笑得欢快,“都好!小姐和皇上两情相悦,羡煞旁人了!”
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她越发依赖他,越发离不开他。除了上朝和同大臣议事之外,其余时间,即便安森在和政堂阅奏,她也要陪伴在侧。只觉每一刻的分离,都是巨大的煎熬。
在安森无法陪伴时,心里的空洞和失落,让她分外难受。那种难受,与从前初初欢好时因无名无分而生出的忐忑,隐隐相似,然而细细思来,却截然不同。更加无处不在,更加迫在眉睫,更加叫人心惊。
她明白,与帝王名正言顺的结合,除却两个人的真心相爱之外,注定还要承载更多的东西。
回想起大婚翌日,安森携她盛大而隆重的拜见太后,太后依旧是并不亲热亦非疏远的淡漠,只随意一句:“既是婚成,往后便好好过日子吧。”
她心里亦是清楚,太后对她的心结早已种下,一时已是很难弥合。之后她晨昏定省,带着之恩尽孝膝下,不敢怠慢丝毫。太后亦不过淡淡,仿佛刻意的,不欲与她多亲近一分。
更让她不安的,是太后时常有意无意提起,道安森膝下仅有一子,是远远不够。
麦羽如何不懂那话中意义,一则提点她要尽量多生孩子;二则……皇嗣子孙的绵延,从来都不会仅仅由一个女子来完成。
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