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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这当事人也听不到他们乱纷纷在吵什么,只埋头大碗喝闷酒,此时突然问到自己,也是有了几分酒意,摔了酒碗沉声道:“兰陵王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谁对不住谁,她自己心里有数。”说完,便即离席而去。程灵洗跟了过来相送,劝道:“醉汉拌嘴之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一路送到房里,高长恭这晚不免喝多了,又是心情烦闷,便愈觉脸上麻痒难挡,只死命挠了几下,觉得似乎手上有温漉漉的感觉,也不在意,却听门外有人叩门,不知是谁,道一声‘进来’,门推开,却有几个美女进来行礼,道是:“顼王爷让奴婢等人过来伺候公子。”四个美女后面却又进来四个娈童。行过礼,抬头见了高长恭灯下形容,便有人脱口发出‘啊’的一声,脸上均现惊惧之色,忙低了头竟不敢再看,便是怕得厉害。高长恭心知有异,只伸手在灯下一瞧,竟是满手血渍,可见脸上已是血肉模糊,这些美女美童年纪还小,也难怪害怕,不愿意为难他们,只挥手道:“都出去。”八人忙告退而去。高长恭由小到大,从来只见别人对自己露出倾慕、惊艳、迷恋的目光神色,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嫌恶、惧怕的目光,挠一挠脸上痒处,似乎连皮肉都被挠下,不由也是心里发愁,以前从不觉得长得美有什么好处,如今忍不住怀念珍惜,只想,若以后好不了了,当真便是这么一副丑怪模样,却是叫人烦恼。如此,自己也不知在烦些什么,待开门出去走走,早有陈军兵士过来相问有何事吩咐,长恭却也知道这毕竟是陈军兵营,不好随意,又回了房只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夜。
到了第二日,兵士过来请高长恭,道是顼王爷请他往练武场。随了兵士来到练武场,早见台上坐满,周铁虎、鲁悉达等昨晚喝酒的众将都在,又有程灵洗、徐陵等人陆续走来,坐了观看。便是都来看他和陈顼比射箭。不一会儿陈顼也来了,这些人却都是他邀来观阵的,因昨夜双方酒醉对骂,陈军中尚多人不服气,陈顼见高长恭年轻,自信箭术能赢得了他,便要当了众多人胜他方才显自己赢得漂亮,又可替众将解气,赢得威信声望,因此邀众将齐来观赏。却只笑道:“他们听说咱们比箭,都要来瞧热闹。”又向众人道:“本王和王公子比箭,他若输我,需向咱们大家磕三个响头,自称为奴,我若输他,尊他一声师父。”鲁悉达听了,先是不赞同,道:“赌约用金银便好,不必辱人,于兰陵王面上也过不去。”
陈顼只道:“此言差矣,你怎么知道他会输?若是他赢了,被我称一声师父,他兰陵王面上才是光彩。”
高长恭的随从也过来,将他的弓箭带了来,眼见场地空空,便问:“怎么比?”
陈顼只让侯瑱说话,侯瑱先喊一声‘上靶’,士兵推出一车,置于百步之遥,车上一人,却正是昨天那个胆小的青年和尚,此时身上裳裤破损,血痕累累,人也是半死不活,显得昨晚受了鞭刑。现被牢牢绑在横木上动弹不得,陈顼瞧了他便是有气,恨恨道:“这个无用的秃驴,耍咱们白跑一趟。”显然便是要抓的人尚没有捉到,又有兵士取来红果,只在青年和尚张开绑在横木上的臂膀上摆放红果,左右各摆五个,又在他头顶摆了一个,侯瑱见靶子设好,便向高长恭道:“这是我提的玩法,顼王爷与王公子各自负责靶子左右一边,需先将臂上红果射尽方才最后射头顶那枚红果,每人六箭,谁先射到头顶红果的胜出。”说完了,只微笑瞧了高长恭,问:“王公子觉得此法可能比试?”高长恭便是点一点头,此法首先却是要求他和陈顼二人箭不落空,总共六箭,若是一箭不中,便是输了,再则,在六箭箭无虚发的基础下,两人比快。倒确是增加难度,能提出这种比法,显见陈顼射艺本领果然非凡。但凡有些心虚怯战的,听这般规则只怕已是吓倒,不敢应战。台上程灵洗、徐陵等人听了便也都起了一阵议论,知这并非易事,比得新奇。周铁虎听得兴起,高喊道:“好,就是这样,听他们说北齐便是随便一个不知名姓的侍卫也是百发百发,我周铁虎不信,今日便要瞧瞧北齐射术。”
陈顼、侯瑱原以为高长恭听了会为难心慌,谁知他只是面无表情点头,倒也有些心疑,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侯瑱便让陈顼、高长恭分左右两边站定,弓箭准备,道一声开始,高长恭也不管别人,便引弓射去,耳边听得似乎陈顼也在张弓射箭,两边便各有一枚红果同时射落,听得台上诸人发出赞赏惊叹之声,高长恭不理会,取箭再射,此时他渐渐凝神定气,眼里已经只有红果,再不见其他,四周便是一片空灵寂静,听不到台上传来的纷纷议论之声更瞧不见他们,忘却了数步之遥的比试对手陈顼,却只用指尖触摸感受着弓弦的细微颤动,体会羽箭离弦破空时的细腻感觉。
眼中只专注了远处目标,两箭、三箭,此时状态渐佳,愈觉得得心应手,随心所欲,将目标红果一一射落,直至最后一箭中的,方才全身松懈下来,顿时心有喜悦之感,自己点一点头,也是觉得甚为满意,耳中听到了欢呼鼓掌之声,也不知是自己随从还是对方大将,却都是向他而发,只将手中长弓一举,转身四周去望时只觉脚下虚浮,站立不稳,连退三、四步方才站住,却原来刚才虽止六箭,但因精神高度集中,短时之间竟已将气力耗尽,产生疲惫之感。那赞赏惊叹叫好之声除了他亲随,却也更多来自周铁虎等陈军大将,眼见高长恭射箭之时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却是沉稳如山,箭无虚发,在六箭中的,确认胜出后脸上方才露出一丝微微笑意,虽年纪不大,满是大将之风。叫好之余也不免心生敬服。高长恭也是扬一扬手中长弓庆贺,此时方才瞧见对手陈顼正自脸色发青,长弓也被摔断在地,他的箭已用完,前面靶子右肩处却还甚是惹眼的留着一颗红果,显然已经失手,他的箭术本亦是精湛,只是高手过招往往便是差之毫厘,有时胜负只在气息吞吐之间,连射三颗红果之下,只因眼见高长恭连连中的又稍稍领先,为了赶上便抢先出箭,受他影响反把自己节奏打乱,未免有些心浮气躁,因此竟会一连两箭射空,便是怒气,将一张好弓掷在地下摔断。又见自己邀来观阵的诸将都替对手叫好,更觉大失颜面,恼怒异常,只脸色阴郁的叫过侯瑱耳语几句,侯瑱听完点一点头快步而去。等侯瑱走了,陈顼便气呼呼在椅上坐了,道:“王兄弟箭术果然惊人,此等本领想必在北齐也是数一数二,便是胜了我也难让人服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再请出一人胜你,也要让你知道我南陈并非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长恭尚未说话,十二先自翻了白眼望天自言自语道:“便是南陈的神箭手排了长队轮番来比个三年五载也不妨事,只是须得一场一场把赌约现结了才好,要不然比来比去都是赖帐的,比得又有什么意思?”
虽是自言自语,声音却是不小,在场诸人多有听到,陈顼听在耳里,脸红了又白,阴晴不定,当着众多人也不便动怒,只哼声道:“这厮是说本王赖帐了?本王只因向有心悸、风湿之症,近日正在犯病,便被你们胜了一筹,等你与这人再比过,咱们有多少赌约全都一并算。”
周铁虎、程灵洗等人虽是见了高长恭精湛箭术,不由叫好称赞,但毕竟与陈顼同气连枝,好好儿来给陈顼捧场,却没想到陈顼会输,现他又口口声声把北齐、南陈挂在嘴上比较,果然亦觉有损国威颜面,希望能够扳回。又知陈顼在南陈射术已是名列前矛,不知他找来的帮手是谁,想必比试更加精彩,也都正愿观赏。程灵洗便道:“顼王确实向有心悸、风湿等症,臣等大家都是知道。王少侠即有如此身手,又何妨再多展示给咱们一饱眼福。”他在这么说话之时,坐在远一些边上的将士已经纷纷站起相迎,便也瞧了一眼,方始心下释然,只想:原来是他,也不敢再坐,忙立了起来相迎。高长恭也随众人望去,眼见十余人从远处走来,当先一个身量修长的白衣美男引人注目,不是别人,正是陈子高。仍是衣袂翩翩,七尺长发飘然,却是美貌如昔,没有留须,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娈童身份,实则他此时早已是权倾天下,因此众将士见他来了都立起向前相迎,陈顼也不敢待慢,快步迎上前去,到他跟前,指了高长恭愤然说话,显然便是将赌约射箭一事说给他听。
高长恭也才知道原来陈顼竟是请来陈子高,数年前便已经领教过他那世上无双的连珠箭法,只想:当今世上射箭论快谁还能快得过他?若是他来,只怕纵是我大师父、二师父都在这儿,在射术上也不一定能够胜出,便是苦笑。
陈子高一边听陈顼说话,一边慢慢走近,陈顼对他说的话自然有些夸张反转,只说高长恭狂妄,不将南陈放在眼里,向他挑衅,只是箭术确实了得高明,赢了自己还要自己尊他为师,如此羞辱,因此才让侯瑱将他请来比试,不能让这人小瞧南陈无人。陈子高自也知道陈顼喜爱惹事,说话只怕有些水份,只是那个年轻人箭术胜过陈顼让陈顼蒙羞应是不假,便也略有好奇,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听完时已经走到长恭面前,便微微打量了一眼,瞧着生得却是丑陋陌生,也未曾听闻过有这样的少年英雄,只对陈顼和高长恭二人道:“王爷已经对我说过和王公子比箭的事,我以为再由我和王公子比一场,若是我有幸赢了,便将王爷刚才输的赌约化解,咱们互不相欠,若是公子胜了,我连同王爷便任由王公子处置,要拜师也好,要磕头也罢,要为奴也可,都由我和王爷二人共同承受,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陈顼听了不满道:“这个赌约忒不公平,怎能这么便宜他?”
陈子高望了他微微一笑,道:“可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