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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哎呀!这天真热!”玉美人拿着扇子加快地扇了几下,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说道:“宫里的侍女,做事越来越不经心了,夏夜晚上这么多蚊虫,怎么还把帘子这么吊着。”说着就要去把卷起的香云纱放下,可香云纱挂得太高了,玉美人胳膊往高抬,露出一大截白如凝脂的皓腕,还是够不着。
承元见了,过来就帮着把帘子放下,两人近在咫尺,承元看见玉美人玉波颤动,娇喘嘘嘘,一时不能自抑,如饿狼般扑上去,将玉美人连皮带肉地一阵饱食。
其实阁楼,玉美人平时并不住,而且里面焚着香料,一般蚊虫是不会进来的。
一个是丰韵的美妇,一个是健硕的猛男。
两人就像在沙漠中跋涉者,饥渴难耐,突见绿洲,饮水如牛。
自是一番狂飙咆哮,狂野热辣,酣畅琳琳。
自此承元迷恋上了玉美人那妖娆的肌体。她让他不断回访回顾那潮起时的生命原始的激荡,回想回味潮落后的情缘本真的幸福。
为了掩饰自己的热切,为了躲避父王的耳目,他们的苟合,往往得经过无数日夜的发酵,经过许久的期盼,几番的落空,才得以实现,因此那种热切爆发无异于火山喷发,电闪雷鸣。
就这么过了半年,建昭天子驾崩了!
按理说,这对野鸳鸯,应该庆幸再没了桎梏。
可是按照天朝旧历,玉美人却面临着为建昭天子殉葬的命运。建昭天子临终前,还特意嘱咐此事,说要追封玉美人为王后,与建昭天子同棺椁并葬。
建昭天子驾崩,向天下诸侯发出布告。各国诸侯纷纷奔赴商阳奔丧。
为等各路诸侯齐集,建昭天子的在梓宫停灵三月。
那晚,玉美人全身缟素,泪盈盈地在含香阁与承元绝别,承元的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玉美人没有哭诉,没有求饶,只是安安静静地把兰草、香茅、香蒿、杜若、百合等香草,放进一个精致的香炉,焚香袚祀。
兰香悠远、桂香馥郁,都是香草中的极品,兰薰桂馥,香气扑鼻,经久不散。
玉美人矗立在窗下,仰望苍穹,碧空如洗,皓月当空。
她幽幽地说:“层层宫墙围堵下,连月夜都显得瑟缩,终比不得草原上的夜晚那么深邃和辽阔。”
承元上前从背后拥住她,一种悲凉的感觉直冲脑门,此刻,他不知该说什么,他静默了。
“人死后会去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玉美人念叨道。
“我不想你死!”承元咽了一口水,艰难地说。
“你舍不得我!”玉美人转过身,目光凝望着他。
“嗯!”承元用力地点头。
“你对我除了欲望还有爱吗?”
“欲望和爱能分得清楚吗?”
“也许分不清楚,但是一个女人更在乎爱,而不是欲望。你可以说爱我吗?哪怕是对我临终前的安慰也行。”
“你怎么这么傻!”他亲吻这的额头,悲伤难抑地说。
“我其实不怕死,真的。当我们部族战败,把我当牺牲一般献给天子祈求和平时,我就死过一回了。你知道在王宫里行尸走肉地活着,强装笑颜地人前人后敷衍,有多辛苦;日日陪伴着一具枯槁的身体,是多么恐惧。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给了自己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借口。我知道你不属于我,我甚至连做你的嫔妾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你,爱上你的英武,爱上你的年轻。用煎熬般的思念来填补岁月的苍白和无奈。这种近乎自虐的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至今无人可比。”
“我知道你是在慰藉我,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玉美人动容地说。
她说着,玉手轻挑,丝带落地,她把自己清灵灵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摩挲着眼前这个璧人,手心触过,内心发颤,那一刻他的铁骨被化作了水般柔情。
但是,他却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帮她穿上,紧紧地抱了她许久,他笃誓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无能为力。”玉美人惨淡地笑道。
“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的。你累了,先歇着,别胡思乱想,更别做傻事。”
他把玉美人扶上榻,安抚她。
玉美人假装睡着,泪汪汪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留下一屋子的清冷。
73子兴视夜 明星有烂(八)
宛夫人驾崩,宛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哀戚中。
葬礼在青阳殿举行;殿堂中央停放着宛夫人的灵柩;灵台上两盏白烛闪烁;灵台前铜鼎焚香;两侧白玉瓶里插着白菊花,殿堂上帷幔都换成了白色,殿堂空中挂满素幔;灵柩前站着一列卫士;他们身着甲胄,手持戈矛,守护灵柩。
王宫各处都增设了岗哨,青阳殿广场上;甲士森森,气氛肃穆而庄严。
五服之内的亲族都来梓宫,祭奠宛夫人的阴魂,他们个个白衣素服,面现悲色。
太子宛麒以及直系亲属立在灵柩右侧,披麻重孝跪在灵前哀戚。文武重臣井然立在右侧,匍匐跪拜!
梓宫正中悬挂着一幅帛画——招魂幡。画上那个气度非凡的人就是宛夫人。她身穿宽袍细腰曳地连衣长裙,踩祥云之上,双手合十,面容静穆、虔诚。她左上方有一条龙,扶摇飞腾,右上方是一只彩凤,圆目长喙,展翼曳尾。龙凤齐翔,引领宛夫人飞升仙境。
哀乐高奏,角鼓齐鸣。
几十名巫师,迈着禹步,跳着端公舞,为宛夫人的阴灵祈福。
王宫守卫与子南熟识,将子南带到嘉和门,从嘉和门进去,过了青阳殿广场就是宛夫人的梓宫所在。子南正想着去宛夫人灵前祭拜,一个人从背后叫住他:“虞公子!”
子南转身一看竟是常青。
常青一身素服,头戴白色绢花,眼圈红肿,虽施了粉黛,依然难掩哀戚之色。
“虞公子,大殿正在跳端公舞祭祀,各国奔丧的使节,上香祭拜安排在明天上午。你先随我去稍作休息,稍解鞍马劳顿。”
“好吧。”子南见自己风尘仆仆,衣裳不整,这样进去着实不妥。
他跟着常青,绕过报夏,沿着青阳殿旁的回廊往西南角走。
“我们去飞霞阁吗?”子南感到心莫名地有些纠痛。
“嗯!”
“我不事先和你们主事的世子打个招呼,是不是有些失礼。”
常青上前低声地说:“君上知道你来了,特意嘱咐我们来接你。”
“宛君从商阳回来了。”子南有些惊讶地问道。
“嘘!君上也是昨日才到,回来后得知夫人驾崩,哀恸万分。君上回都一事,还没有公开,宫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飞霞阁现下有谁居住?”
“自从公主走后,一直空着。阁中所有物什、摆设均保持原样。”
“夫人怎么会突然崩逝?”
“宛国事端连发,夫人劳心困顿。先是国君被桎梏商阳,夫人日夜担心,吃不下睡不着。后来公主又走了,夫人日日在飞霞阁哀戚垂泪,一坐就是一天,就像灯油一样硬是把自己熬干了。”常青说着啜泣开了。
子南也感到内心一阵酸涩,眼角不禁泛红,他仰起头长呼了一口气,充满悔恨的说:“都怨我!”
常青用帕子挟干眼泪,再不说话。
两人沉默着往飞霞阁走去。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离飞霞阁越来越近,子南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滞重。
进了飞霞阁,通往阁楼的小径上,每隔几米挂着一盏宫灯,宫灯里烛火摇曳,光照迷迷蒙蒙。阁楼上有盈盈的光,那是宛若房中的夜明珠的光亮,整个飞霞阁静默无声,风吹过,寒气冰冷彻骨,让人想骗骗自己一切如旧的错觉都无法产生,那种物是人非的悲凉,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样向子南汹涌而来,让他感到窒闷,几乎要把他席卷而走。
子南的脚步踏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步履艰难。就在这里他曾经向宛若承诺: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地陷下去,有他垫着。可当一切发生时,他轻信君父被蒙在鼓里,而宛若却用她柔弱的双肩担负起了一切。
就在这里他和宛若有生生世世的誓言;有肌肤相亲的缠绵;有打诨说笑的乐趣。而这一切都成了过往,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都仿佛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剑,将他肆意凌迟。
他绕着小径,来到后园,通往晚翠亭的过道上,残菊还依旧馨香扑鼻,池塘里枯荷只剩下一些干梗,那两条送给宛若的小丑鱼,在夜幕下,是看不见了。
子南在晚翠亭的秋千架上坐下,这里依稀还有宛若的气息。
晚翠亭是宛若抚琴的地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听着宛若的琴声长大的。宛若走了,可是它们却依然没有变样,还是依着四时荣枯,不干任何人。
草木无情,人能无情乎?人若无情,世间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人若无情,世间也就不会这么纷纷扰扰;可人真若无情,世间岂不是死水一潭,了无生机。
子南正暗自神伤,假山暗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
子南一惊,站了起来,喝道:“谁?”
咳嗽连连,像压抑许久大爆发。子南按住剑柄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转过假山,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黑暗中,子南只看见一个黑色人影的轮廓,背向着他,嗑得喘不上气。
子南不知是谁,但还是本能关心道:“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冲他摆摆手。
子南有些许不忍,上前为他拍拍背,好一会儿,那人总算停止咳嗽。
他开口说道:“是子南吧。”
子南一听竟是宛君的声音。
“君侯,怎么是您?”子南惊讶地问道。
“宫里到处都是伤心地,寡人就只能龟缩在这了。”
“夫人已去,还请君侯节哀顺便!”
“寡人自诩英雄一世,竟然连自己的爱妻弱女都保护不了。”宛君苍凉地说。
子南噗通跪地说道:“君侯,这一切都是子南无能造成的,你责罚我吧。”
“子南,你又何必自责!这怎么能怨你,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知道,可是情势如此,非你我一己之见能够逆转。”宛君颤巍巍地扶起子南宽慰道。
“君侯大量,可是子南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