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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里的格局一向讲究东富西贵,自打清朝进关以来,一直实行旗民分城居住。偌大的紫禁皇城,以一整座无上辉煌尊荣的宫城为中轴,自宣武门以北,内城里四面八方分别镇居着八旗子弟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早在康熙爷在位时,诸位阿哥列班,在紫禁城内城中呈众星拱月之势。然而直至当今圣上这一朝,皇子们大多都在几年前的夺嫡之争中凋零殆尽,能硕果仅存至今的,已是寥寥无几。
在内城西北隅,顺着风光旖旎的什刹海沿岸,有几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街巷中坐落着一座座王府和花园,高低错落,疏密有致,一些属于朝中重臣高官,一些则住着贝勒亲王。红牆灰瓦,明廊通嵴,庄重肃穆,器宇轩昂,门口镇守着威武的石狮子,彰显着皇家的气派和尊崇。
果亲王府宅前,守卫森严。
在被留存下来的几颗星辰中,十七阿哥允礼,无疑是最璀璨夺目的一位。先帝在时,原本一应皇子的名讳中皆带一个〃胤〃字,因为最后由四阿哥胤禛继承大统,为避其名讳,其他皇室兄弟都一律改成了〃允〃字。先帝对这位年轻的皇子有着很高的评价,称其〃直朴谨慎,品行卓然〃,当今圣上亦是讚誉有加,一直委以重任。
莲心站在大门口,仰望着头顶那一块漆墨匾额,几个烫金大字,尚朴去华,内敛而奢贵。
〃请通报一声,民女想求见果亲王。〃
看门的人抬起眼皮看了看她,问也不问,反手就是狠狠地一推,〃哪儿来的不懂事小丫头,这里可是堂堂果亲王府邸,竟敢跑这儿来捣乱!〃
莲心被推得跌坐在地上,手肘磕破了,仍旧扬着头,〃民女是四品典仪纽祜禄?凌柱之女,真的有要事求见果亲王爷,烦劳……〃
另一个门卫不等她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四品?是正的,还是从的。别说你是什麽典仪的女儿,就算是郡主,我们王爷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赶紧走人,别胡搅蛮缠的!〃说罢,不耐烦地上前驱赶。
莲心却是早就知道想进门不容易,也不恼,只掸了掸裙裾上的尘土,从容地起身,〃你们连通报都未曾,怎知道王爷不会见我?〃
看门的人啐了一口,〃找茬是吧?别以为你是个姑娘,老子们就不敢动你!我可告诉你,待会儿若是冲撞了王爷尊驾,小心抓你进天牢!〃
〃堂堂天子脚下,民女只想求见十七王爷,大清有哪条律例要因此谪罪天牢?你们倘若再不通报,我便自己进去,就不信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莲心梗着脖子,倔强地就要往里闯。
两个把守一见,立即蛮横地阻拦。
就在这时,王府的红漆大门被打开
〃什麽事,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元寿牵着马走出来,刚将门栓挂好,就听见门口的争执声,不由皱起眉呵斥。
莲心就抱着双臂站在门口,手肘磕破了一块,裙摆蹭了泥,显得狼狈不堪。一身简单的衣裙,发间只有一支银钗单簪,然而却衬得乌丝更黑,肌肤更白,檀唇轻抿,难掩一抹弱不胜衣的动人。
元寿这时也瞧见了她,不禁疑惑地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果亲王府门前……〃
早朝过后,王爷要去一趟九门提督衙门,现在门口站着个陌生姑娘,成何体统?
把守的两人见元寿皱起眉,脸色一变,赶紧过去推搡她,〃这是我们府里的管事大总管,还不赶紧走,在这儿磨蹭什麽呢?〃
莲心被推得一个趔趄,转过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总管大人,民女有要事求见果亲王!〃
府里的奴才刚给专属的马匹钉好马掌,哒哒的马蹄声,就这样由远及近。随着那双墨云锦靴踏出门槛,一抹温润的嗓音轻轻地响起,〃你有何事要求见本王?〃
平稳的步履,手里牵的是一匹枣红色骏马,马匹一身油亮鬃毛,膘肥体健,在阳光下极是惹眼。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却是这执着缰绳的年轻男子一张极为年轻清俊的面容,瞳心清浅,映着背后漫天的桃花,更显得迷离慑人。眼底飞扬着神采,洒脱中带着暖意。那样的明媚,足以胜过初升的朝阳。唇畔噙笑,明朗而轻暖,恍若即将召回的一抹春天。
两个把守在看到他时,面容一怔,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异口同声地道:〃王爷〃
莲心抬起头。
第6节:最是年锦时(6)
绯红的桃花,自年轻男子踏出门槛的一刻,随风簌簌飘来。太阳的光线投射在那一袭月白缎烫染云纹蟒袍上,泛起濛濛的白雾,他整个人就笼罩在光尘里,俊美得不可思议。只是站在红漆门廊前,简单的举手投足,却愈加衬得锦袍盛雪,清俊落拓,乾淨纯粹得不染纤尘。
允礼,年轻而尊贵的十七王爷……
莲心跪在地上,轻声而一句一顿地道:〃王爷容禀,民女的父亲是纽祜禄?凌柱,一直閒置在散官官职上,这次朝廷新一轮的任命,阿玛原本有机会雀屏中选,却反倒被才干次等的官员取替名额。民女听闻王爷一向爱惜人才,知人善任,故此特来请求王爷做主。〃话音落,俯身,深深叩首。
〃纽祜禄?凌柱……〃他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倒果真想起了这个名字,〃你说的是,那个四品候补典仪?〃
〃王爷还记得民女的父亲?〃
允礼的脸上含着一丝温然,示意元寿先扶她起来,〃我曾看过你父亲的文章,确实有几分才华,只可惜贿赂官员的罪名不小,最终被取消了备选的资格。本王看在他年事已高,已经网开一面并未追究,但再想获得任命提拔,却是不可能。念你一份孝心可嘉,还是速速离开吧。〃
允礼说完,示意元寿将两匹马牵到街道上。
莲心却是脚下一晃。贿赂官员?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理由,却不曾想竟然会是这样不是朝廷包庇的问题,也并非上面的重臣只拿银子不办事,而是因为自己的无知和鲁莽,才让阿玛与任命擦肩而过,而且还险些引来牢狱之灾。
〃请王爷明察,是民女逼着阿玛献上珍珠,那珍珠也是民女采来的,一切都与阿玛无关!〃莲心有些急,连礼数都忘了周全,冲口而出。
允礼一翻身,俐落地骑上马,〃这是朝廷的决定,既已给出诏命,便是定论无法更改。更何况散官亦很重要,如若不知感恩,只懂鑽营,投机取巧,就算是有满腹的经纶和才华,朝廷也不敢任用。〃
枣红骏马自府前的街巷缓缓而行,元寿紧随其后。
〃王爷,民女不敢对朝廷的决策有所置喙,但民女的阿玛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生清廉,之所以那样做是有苦衷的……〃莲心红着眼圈,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阿玛就这麽担上贿赂之名,名声尽毁,前途尽毁!
然而,骑在马上的人再不多言。
〃王爷,求你听民女一言。只要你肯听民女说完,哪怕要民女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王爷……〃
风,吹散了一地香尘。有些哑的嗓音,被吹散在风中,弥漫出一缕澹澹的馨香。
允礼忽然勒住了马缰,徐徐转头,望向含泪追上来的少女。
〃额娘为什麽想当太后?〃
几日前的寿康宫暖阁里,熏香正好。
那时有宫女提着暖炉进来,徐徐升腾起的暖烟,驱散了早春料峭的寒气。勤太妃就坐在西窗的炕上,一袭无色云石青袍挂的锦缎宫装,红织锦寿字缎的面料,眉眼含着慈笑,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雍容端庄的皇家味道。
〃我始终记得第一次在御花园里见到你皇阿玛的那个早晨,他朝我伸出手,微笑如水的样子。〃已然老迈的太妃回忆起少女时的往事,满脸幸福的味道,分外动人。
〃然后呢?〃
〃然后,额娘当时就在想,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安宁晴好,都一定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这个男人的身边,陪着他分享每一分喜怒哀乐。所以皇儿你知道麽,额娘想被封为太后不是要跟谁争什麽,更不是贪恋慈甯宫那个位置,只是希望百年之后,有资格跟你皇阿玛合葬在一起……〃
那时的阳光,就如现在一般明媚静谧。
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眼角已经满是妆容遮不住的皱纹,然而那样的笑靥,却一样温柔而美丽。
他记得自己也是这般坚定而倔强,握着她的手良久,掷地有声地道:〃额娘放心,既然这是额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做儿子的一定要帮您完成,就算是要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街上,开始飘起了柳絮。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凝视着孤单伫立的少女,眸光深深,又彷佛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眼底隽永的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你真的愿意为了你阿玛,就算是粉身碎骨都不怕?〃
如雪的柳絮落在他的衣襟上,微风中,月白缎的衣袂轻轻扬起,更显出一丝遗世独立的味道。莲心咬着唇,顷刻,使劲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本王倒真是要看看你的决心。〃
允礼说罢,看向一侧的心腹管事,吩咐道:〃把你胯下的马让出来给她。〃
元寿不甚明白,还是依言下马。
〃不用这麽看着本王,〃允礼将马头掉转,用目光给她示意着城门的方向,〃你如此的执着,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前面不远就是德胜门,出了那道门,是宽阔的土道,一直通往北郊树林。只要你能够骑着这匹马在那里追上本王,本王就听你说。〃
第7节:最是年锦时(7)
莲心怔怔地看着元寿递过来的缰绳,〃王爷,这……〃
〃怎麽,怕了?〃允礼居高临下地俯视,抿唇一笑,扬眉间却是意气风发,〃怕,就不要说狠话,粉身碎骨并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说罢,忽然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身上,再不管身后的人,朝城门口策马宾士。
清朝是在马背上打开的天下,按照满蒙一贯的习俗,八旗女子向来能骑擅射,甚至是识兵习武,不比中原弱不禁风的汉家女,惯养在闺阁里。然而历经几代,居住在关内许久的八旗贵族,已经容纳和效彷了汉风俗,一些草原的习性早已褪去,现如今很多贵族子弟都已不知兵,更遑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