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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仙子笔锋调转,毒火应手熄灭。可是无相魔的第二道符法到了,一道白光出人意料,射中了他的黄衣同伴。
黄衣人浑身一颤,双目忽变清明,尖叫一声,向后纵出。他好容易摆脱幻术,对吕品恨之入骨,身在半空,一扬手,一道火光直取吕品。
天狐遁甲,本是吕品心神所系,与强敌周旋已久,早已心力俱疲,这时对手得了外援,摆脱束缚,他的心神大受冲击,两眼一阵发黑,眼看火光飞来,根本无力躲避。
突然身子一轻,吕品升到空中,火光贴着脚下掠过,击穿墙壁的巨响震耳欲聋。懒鬼身子不停,一直升到屋梁上方,斜眼一瞅,两只巨蛛盘踞左右,瞪着眼珠将他打量。吕品心惊肉跳,喉头微微发甜,吐了一口鲜血,登时失去知觉。
两缕蛛丝把吕品扯上天去,黄衣人愣了一下,斜眼看去,四只巨蛛目射凶光,他不由怪叫一声,魔羽衣刷地展开,形如一只黄鹄,直向大门飞去。
他厚颜无耻、舍弃同道,大厅里谁也没有料到。黄衣人去势惊人,瞬间赶到门前,刚要蹿出,忽地青光扑面。他来不及躲闪,仓皇中一扬符笔,符法还没出手,青光已经扑到。魔徒失声惨叫,从天上掉了下来。
托,门外跳进来一个深青色的怪物,半蛛半蝎,硕大无朋。老龙蛛看似臃肿,动起来快如狂风,它抢到魔徒面前,不由分说,六脚齐动,把黄衣人裹成了一具白花花的木乃伊,高高送上天去。
三个魔徒被擒,形势完全逆转,蛛仙子扬声说:“老祖宗,外面怎么样?”
“好了!”老龙蛛怪声答应。“好!”蛛仙子脸色一沉,声音突然拔高,“北斗归元,七星炼魂!”
老龙蛛纵身一跳,飞升高处,汇合六只神蛛,结成北斗阵势。他们口吐长丝,拈上了蛛仙子的笔锋。笔锋涌出一缕青气,青气由弱变强,化为青色狂潮,穿过七只巨蛛,沿着满屋蛛丝向屋外涌去。
屋子里一阵寂静,天素也不由睁大眼睛,无相魔仍是笑笑嘻嘻,满不在乎地站在原地。
一声雷鸣,古宅微微动摇,无数电光万箭齐发,沿着蛛丝蜂拥而入,蛛丝似有增幅加强的功效,电光游走丝上,渐粗渐亮,四面八方地冲向魔徒。
无相魔左手捏成印诀,右手符笔环身一绕,勾起了一道绿色的屏障。电流一遇绿障,再也无法前进。前面的电光还没熄灭,后面的闪电奔腾而至,前后萦绕不绝,结成了一个硕大的光团,白惨惨,光闪闪,仿佛一轮冷月落入凡间。
“无相魔障!”蛛仙子轻声冷笑,“看你撑得了多久!”笔尖一晃,勾来更多的闪电,好似无穷无尽,照得满屋通明。
电光萦绕间,无相魔一张面孔透白如纸,瞳子越发黝黑明亮,他的眼珠向上翻起,忽地古怪一笑,阴恻恻说了声:“蛛仙子,再见了!”
女道者一呆,忽见无相魔脚下拱动,耸起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土堆。
啪,土堆从中开裂,喷涌出一股浊流,褐色斑驳,竟是成群的老鼠,只只惊慌狂躁,无往不到,眨眼工夫,毛茸茸布满了一地。
无相魔身子一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他的脸上笑容不退,身子早已委顿不起——魔障消失了,电光轻轻一绕,那个肉身化为飞灰。
鼠群忽然而来,忽然而去,顷刻之间,钻入墙缝罅隙,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蛛仙子破口大骂,只来得及将地上的简真拉到天上。几只神蛛手忙脚乱,到处抓捕老鼠,可是老鼠小巧神速,顾此失彼,神蛛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捉到了十只,蛛仙子一一验过,可是全不对头。
天素心里明白,无相魔舍弃了这副躯壳,附在了老鼠身上。这一招极其下作,可也出人意料——这魔头恶名远播,事到临头,居然甘愿化身鼠辈,蛛仙子料想不到,倒也情有可原。
她忽然想起了方非,低头看去,少年面孔发黑,气息微弱,再不救治,小命儿一定不保。解读治伤不是天素的长项,正发愁,忽听蛛仙子说:“我来瞧瞧!”
黑衣女踩着一根细白蛛丝,轻轻巧巧地走了过来,凝目一看,笑着说:“这是‘碧磷火毒’!”
她轻轻地打了个唿哨,老龙蛛扯了一缕银丝,飘然摆荡过来。天素心生忌惮,横笔不语,蛛仙子笑着说:“素丫头,老龙蛛没有坏心,要解火毒,非它不可!”
天素迟疑一下,才把方非递了过去。龙蛛抱住少年,抽丝扯线,将他从头到脚裹成了一个白花花的大茧。茧上一束蛛丝,连在龙蛛口中,老怪物肚腹起伏,似在拼命吸气。
一股青黑从茧里漫了出来,不过一会儿,茧壳由白变黑,散发腥臭气味。龙蛛拆开黑茧,丢在一边,又吐白丝,裹住方非的全身,继续抽取毒质。这么拆了裹,裹了拆,方非脸上黑气越来越淡,拆到第四次,他的面孔恢复白皙,只是少了一丝血色。
天素松了一口气,再看简真、吕品,也被裹成茧壳,叫神蛛抱在怀里,神蛛吐出白雾,袅袅注入茧壳。
“他们伤势不轻!金盆子和黑水涡在给他们疗伤!”蛛仙子斜瞅了天素一眼,皱了皱眉,一抿嘴唇,忽地轻声说:“素丫头,楚莲的事我很难过。苍龙人里我朋友不多,你妈妈算是一个,没能救得了她,我的心里十分懊悔。唉,她那样外柔内刚的女子,如今可不多见了!”
天素埋头不语,秀发无风颤动。蛛仙子迟疑一下,想要伸手抚摸,可是手到半途,终究叹了口气,慢慢收了回去。
过了许久,少女抬起头来,揭去面具,眉眼微微泛红,她长吸了口气,涩声说:“蛛姨,我还记得你!”
“是么?”蛛仙子低眉笑笑,流露追忆神气,“我见你的时候,你才两岁出头,小小的人儿,胆量大得可以,缠着龙蛛玩耍,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符笔一挥,笔尖跃出一团光亮,却是一道“摄光取影符”。
融融的符光中,蹲着一只大大的龙蛛,龙蛛的背上,趴了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女孩儿,眉开眼笑,天真可爱,胖乎乎的小手揪住龙蛛头顶的一绺长毛,老怪物死眉耷眼,一副无可柰何的神气。
“影像我留了好久,本想亲手给你,可后来大战一开,竟然把它忘了!”蛛仙子轻轻叹气,将那团符光交到天素手里,“一晃眼,就是十二年了!”
天素低头望着影符,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越来越多的龙蛛和女童,点点滴落在她的手心。
“素丫头,我在添翼大街开了一家店!”
“我知道!”天素轻声说,“我远远地瞧过!”
“嗐,傻孩子,怎么不来找我?”
天素咬了咬下唇,五指慢慢收拢,绚亮的符光也熄灭了。文人
蛛仙子审视少女,皱了皱眉,拿出仙罗盘瞅了瞅:“素丫头,今晚有个聚会,你想不想去?”
“什么聚会?”天素打起精神。
“去了就知道!”蛛仙子扬起脸来,打个唿哨,六神蛛爬了上来,每只背了一个白茧,就连方非也被织入茧壳,丢在白脸儿的背上。
蛛仙子跳上龙蛛,招手说:“素丫头,上来!”天素满心疑惑,可又不便细问,只好纵身跳上蛛背。
“戴上面具!”蛛仙子递来一束蛛丝,当做驾驭龙蛛的缰绳。接下来,老怪物横行如风,领着徒子徒孙,飘然穿出大门。
神蛛个儿老大,走起路来却轻快无声,每到高墙危檐,便吐出细丝,一拉一扯,飞檐走壁、履险如夷。
回望身后的废宅,一场争斗过后,归于幽黑沉寂。废弃的古宅不只一座,这一大片街区,布满了无主的死宅,高大的屋嵴纵横耸列,映着苍凉的月色,仿佛上古奇兽的化石。
“句芒城衰败了啊!”蛛仙子的声音不胜凄凉。
天素没有出声。
“素丫头!”黑衣的女子又问,“你还住天氏老宅吗?”
“是啊!”少女答得漫不经意。
“物是人非啊……”蛛仙子忽地沉默下去,目光扫过那一片黑沉沉的屋宇。多少年前,这里灯火通明,冠盖玉京,多少熟识的面孔,曾在这里欢笑出没,可当烽烟唿啸而过,一切的繁华,尽都化作了虚无的泡影。
月色清冷如故,月下的人,却已长眠在了辽阔的星原。大风卷过老宅,空自留下冰冷虚弱的回音,那一条长长的街市,就如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那年的踏歌声犹在耳边,放歌人的背影还在眼前时隐时现,那一袭寥落的青衫,孤独地走向长街的尽头,横绝天海的豪情,终归化为了醉卧桃花的凄冷。
桀骜的女子悲从中来,可是干涸的双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十二年的孤独,仿佛一场无涯的噩梦,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她还是浑浑噩噩,难辨难分——人间?梦境?如是一场大梦,她宁可永远也不要苏醒。
忧喜悲愁,从蛛仙子的脸上一闪而过,天素一边瞧着,心中不觉惊奇。
龙蛛停了下来,蝎尾高举,翘首望天,身影好似一勾弯月,映着苍茫夜色,十分傲岸奇崛。
龙蛛注目时许,跳过一片屋瓦,扯着银丝,飘然落下。
“蛛姨!”天素十分奇怪,“我们究竟去哪儿?”
“去了便知道!”蛛仙子口风紧密。
“不能飞着去吗?”
“天上的狗腿子太多!我们得从地底过去!”
“地底?”天素越发吃惊。
龙蛛爬进一块石板,伸出前肢,敲了敲石面,夜深人静,笃笃声格外清晰。
嘎,石板挪开,漏出来一个黑洞洞的地穴,寒气汹涌而出,天素的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龙蛛衔了一缕柔丝,晃晃悠悠地飘落穴底。这儿漆黑幽深,十二只怪眼熠熠发亮,就像是一打明晃晃的车灯。
这一条地下通道,不似人力造化,倒似天然生成。入口横直十米,越往里走,越见开阔,四面灵岩空透,水滴如缕,下方坎坷不平,时而乱石嶙峋,时而出现一片辽阔的水面。
七只神蛛凌波飞步,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圈圈涟漪,水下游鱼踊跃,水响不绝。龙蛛目光所照,绰约可见蛇蛟的嵴背,那巨物漂浮水面,像是一座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