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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堆着笑,可心里却烦得很这些客套话,总觉得打小便认识的人如今却生疏得很。
周副将知道我们是同乡便以为有旧要叙,随便捏了个由头便先离开了,我与薛诚面面相觑一会儿,才听得他说,没想到你竟在边关,我本以为你会随温少渊一起。
我一时半会还回不了京城。我告诉他。
薛小少愣了下,有些诧异,温少渊不在京城,你不知道?
怎么不在京城?他不在御史台吗?
他在蕲州病重,几乎生死一线。这些……你竟都不知道?
薛诚后来说的那些话我便都记不大清,思绪有些混乱,脑子里满是师兄如今的境况,一别已两月,自西凉那事之后他身体就一直不好,而这些时日仗一开打,我都忘了已经很久与他有书信往来了。
薛诚告诉我他回了京之后就被贬了官,得了个蕲州刺史,蕲州虽离天子脚下远,但也不是个穷山恶水之地,让我稍稍宽心。温尧兴许是水土不服,加上政事操劳才至如此。
不知师兄被贬谪是不是又跟卢党有关,可薛诚告诉我,这次竟是四皇子上本请皇帝将温尧贬为蕲州刺史,朝堂政事风起云涌,不知四皇子又是为什么要参师兄的本。
我心下焦急,只恨不得即刻便赶往蕲州探望师兄,边关的局势刚稍有稳定的趋势,若在这个时候跟义父提出告假的要求……
正思忖之间,便看得传令官前来递了一道口谕,四皇子传召。
我正魂不守舍,便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传令官去了军帐,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半跪着给四皇子行完了礼。面前这个人入眼之时便是一袭镂金云绣的玄色劲装,外头罩了件貂毛大氅,整个人仿佛一团浓黑擘重的墨,那双眼睛依旧如同第一次在秦老将军身边时见到的那般,目光深含,仿佛漆黑的幽潭般深不见底。
我低着头将四皇子那些无关痛痒的寒暄一一应了,方听得他说,我赠予你的金背小刀,怎不见你带身上?
我愣了一愣,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四皇子的似乎也顿了顿,便继续道,那把金背小刀本是楼兰遗物,我见此刀玲珑精致,颇适女子,便托秦将军转赠予你。
我咬咬牙,回禀殿下,实不相瞒,臣女在丝路行商之时,曾受楼兰王室遗胄多次相救,便将此刀送了她……
略微沉吟便听得他说,也罢,既是楼兰遗物,交给遗民便是完璧归赵了。
我松了口气,想不到四皇子看上去深沉持重冷若冰霜,倒也不失为通情达理之人。只因一心仍旧惦记着三师兄的事,我便顿时大了胆子,颔首道,殿下,臣女近日听闻愚兄温尧被贬蕲州,愚兄身体抱恙,又听闻在蕲州病重,臣女甚是担心。
温尧的确领了蕲州刺史一职,四皇子呷了口茶,神色有些复杂。
温尧身为侍御史以来一直勤恪持正,焚膏继晷,臣女听闻,正是殿下参本上奏,调任温少渊为蕲州刺史……
放肆!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四皇子身旁的宦臣呵斥了一声,听得我浑身一震,幸而他那一声吼顿时将我那一丝清明的神智带回来了,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说什么,立即低头埋首恭敬道,殿下恕罪,臣女失言。
短暂的沉默后,听到茶盏的杯盖微微阖上,四皇子的声音沉稳平静,却又带着些许官家天生的压迫感,他说,林毓,听闻你素来过目不忘,史书可曾读过?
读过一些。
商鞅、吴起,可曾听闻过?
此二人乃变法中兴的改革家。
不错,也是殉道者,四皇子的脚步渐进,我感觉心底有些寒意涌上来,只听得那愈近的声音在说,商鞅车裂,吴起被杀,而如今,温尧只是被贬个刺史罢了。
从军帐中出来的时候步伐不太稳,想是跪了有些久的缘故,缓过劲来才发现掌心里全是细汗,这冰天雪地的,我竟是出了一身汗,只觉得浑身腻得厉害,想起四皇子最后说若是担心温尧便告假去探视,法外容情由他批示也是可以的。这打小便修习帝王之术的官家素来讲求个恩威并施,这回算是真正领会到了。
几日后鲜卑退兵,突厥败退阂丘以北,战局一时有所缓冲,大胤数月终于连打了几个胜仗,捷报频传,大家面上都轻松不少,但我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大雪纷飞之日义父忽然把我叫至帐中,拈了封信丢给我,道,我有个弟兄在蕲州任都虞候,当年曾我与一同在秦老将军麾下任职,算得上生死之交。你带着这封信去,到了蕲州他便会照应你。
我正讶然义父怎知道了此事,他继续说道,你本来也不是我行伍中人,随军只需待在陇州的,因我给你捐了个小官如今却身居前线,既然少渊病了,我便准你三个月的假,蕲州远得很,还不赶紧回去打点。
我略微犹豫了下,便又听义父道,四皇子开的口,你莫挂心,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了。
四皇子竟然会为这事上心,我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而更诧异的是,据说他还要将贴身护卫拨两个给我一路护送至蕲州。
我想大概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或者是他觉得参了我师兄的本有点抱歉,想借机弥补,不过我跟这位爷也仅有几面之缘,在将军府中一次,在禁军大营数次,虽有赠刀之谊,可事实上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贴身护卫要拨给我是怎么回事。
后来听得那些个文书风言风语,说什么四皇子的俩妃子都没给拨护卫陪送过,我顿时头大,第二日便战战兢兢地跟义父说了此事,义父点头赞同道咱们家毓儿是姑娘家,四皇子的护卫都是男的,不妥不妥,要不我给他提个醒让他把那宦臣拨给你?
我讪讪地笑了笑,义父,我觉得我还是现在就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归心似箭的感觉,尽管不是归家,可总觉得师兄在的地方就如同家一般,这是一株我从小便倚靠着的树,虽然我长得比他慢些,但总是相信有一天我们能彼此荫蔽,彼此遮风挡雨,彼此分享光与露。
师兄这两月来音讯全无,我因战事忙乱竟未注意到这事,如今我千里迢迢东归,再转水路南下,花花世界风尘过眼,只祈求他平安无虞。
蕲州在江淮道上,依山带水风光迷人,是一处繁华之地,蕲州城壮阔别致,左控匡庐,右接洞庭,史上曾为兵家必争。我在城外驿站歇了脚,便立刻将写给师父的家书寄了出去,随即又一路寻到义父那好弟兄的府上,陈虞侯早已听说义父要差人前来探望之事,早早准备了迎接,我自凉州带了些见面礼,又递上了义父的信,陈虞侯一家子都很是热情。
陈虞侯刚过不惑之年,府上热闹非凡,只因他有六个子女,最大的一双乃是龙凤双生,年方十七,最小的才刚两岁,而其余三个皆都在猫嫌狗闹的年纪,饭桌上都瞧出了郭氏与两个乳母都对此十分头大。
我的筷子被抢过两回,酱油碟子被打翻了三回,菜掉了好几次在桌上,对此感到有些抱歉,但立刻发觉陈虞侯似乎比我更抱歉,不迭地跟我解释家中孩子太胡闹不要挂心不要挂心,我倒觉得没多大问题,大概是在边塞待了一年,已经很久没经历过如此热闹繁琐的平凡生活,陈虞侯家中人丁兴旺,再想到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义父,如今却征战沙场练个老婆都来不及讨,不免有些慨然。
陈虞侯的大女儿口直心快,得知我是来探望刺史温尧之后震惊了半天,我便向她解释温少渊是我师兄,听说他病重我才赶来蕲州。
她点点头,听说温大人好像是身子不大好,你是她师妹,你也是邳城谢筠的门生吗?
我摇摇头,谢治中是师兄读书时候的先生,我们的师父是一个武馆的教头。
她又震惊了,温大人还是个武人?!可是他没有半点身手的啊!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难道师兄这些年来疏于习武,竟把师父当年教的拳脚忘了个精光?又或者他其实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习武?我有点不解,而之后与陈小仪姑娘的交谈中,我越来越怀疑这蕲州的温尧可否真的是我那个师兄?
这蕲州的刺史府又有个雅称叫做梅苑,盖因上一任刺史颇爱园艺又爱种梅,可扩建刺史府没多久便被派了调令,便宜了被贬至此的温少渊。只因园子太大温刺史便划拉一片地招呼了一些老实本分的穷苦乡民一同住进来,一来府中有点人气,二来也可打点一二,蕲州的老百姓闲来无事还可以去园里赏梅,温大人与民同乐的精神得到了蕲州人民的一圈美誉。
正月里的蕲州年味将尽,刚过午饭我便被阿仪拉出了门去找温少渊,据说师兄担任刺史以来事必躬亲事无巨细,这两天正在忙着田间垦荒的事,领着人新开了好几片荒地待春季一来便能播种。
阿仪一边催我一边跟我说着师兄来蕲州之后的八卦,据说刺史温尧一表人才,亲善温厚,这蕲州城里说亲的快要踏烂了门槛,但是全都被谢绝了。因为温刺史说他已有婚约。
我摸了摸鼻子,他这么说的?
阿仪点点头,随即又神秘兮兮地笑笑,温少渊说自己早就订了亲,可又没说是谁,不过他府里倒是有个亲和又贴心的姑娘打理着,说不定啊就是这门子事儿了。
我顿时感到有些气闷,这陈小仪姑娘性子跳脱可爱,随随便便说的两句就让我直接七上八下的,师兄之前都不习惯被人伺候,就连在御史台出出进进也都是一个人,如今竟然玩起了金屋藏娇?!
我满腹狐疑地跟着阿仪到了田间,不远处搭了个茶亭,几个乡民在休憩,我在陈小仪刚要挥手大喊之时及时制住了她。
从这处矮坡看过去,能看到那个人闲坐的背影,依旧峭拔清挺冠带飘飘的,身上披着的还是在凉州那会儿的大氅,他微微仰头从身边随侍的一名女子手中接过了茶盏,饮了一口,随即又不知说了什么,二人相视一笑。
那会心一笑刺得我眼睛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