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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并州,再过雍州,一路上气候渐寒,春意渐熄,大风萧索扑面,多见荒凉的村庄错落,枯木衰草,再踏入陇地之时,已然觉得又回到了数九寒天。
陇州乃是边塞的大后方,北面便是居延关要塞,军用物资,粮草之类皆在此地周转,这里除了本州住民,更多的便是将士随军的亲属,有的已经在此安家立户。
我跟着义父刚进入陇州地界,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从行囊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令牌,扔给我,咧嘴一笑说我给你捐了个小官。
我大骇,这武将的官也是可以随便捐的吗?!
他说,挺小的官,问老秦求来的,是个虚衔儿,随军旗牌令,情报官一类的。
我说义父你这不是捐官,这是空降!
义父笑得得意洋洋的,我扶额,如果说师父是个老顽童的话,这个林将军更是像个大孩子,如今回了陇州,便像苍鹰回了天地,愈发的精神抖擞起来。
义父在陇州的驿站附近驻马,却不急着回大营,我正纳闷的时候,他便指了指驿道的方向,说,你看,那是谁。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远走过来的人,发丝莹白却不显老迈之态,精神矍铄,水烟袋子常年挂在腰间,神色像是有些惫懒,却透着隐隐的锐利。
我几乎脱口大嚎,师父——
唉唉……小麻团儿诶!师父奔过来粗鲁地撸着我的头,你个小混球!!!
我怕他把我男子式样的发髻撸散了,忙去掰他的手,师父老泪纵横说小粥跟我说了,我一路从南方赶来了,几乎横跨了半个大胤的国土,可算见到你们了。
我说师父我想死你了。
义父凑上来说,大哥,我也很想你。
师父很是感动,一把把他拽过来,撩起一角将军袍擤鼻涕。
义父找了处驿道旁的酒肆,让人上了一壶花雕几两牛肉,大家坐下叙一叙。
师父酒量奇差,说不能喝酒,要是喝了今天就走不了了,月底老二要成亲得赶着回去,如今到陇州只为见一面,看到我们一切安好,他便放心了。
他说小麻团,突厥犯边,刀枪无眼,你可得仔细着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你爹娘在天之灵交待啊,他说着又拽将军的衣角擤鼻涕。义父看着他,神色颇为动容。
义父道,毓儿如今是随军旗牌令,只要不碰上太激烈的战事,几乎不用上前线。
师父怒了,还要上前线?!
大哥,我说的是不用上前线。
老四,我知道你虽一介武夫但治军颇有脑子,让一个姑娘家上前线,你这一军之将果真吃人不吐骨头啊!
义父还想再解释什么,却又只好无力地摆摆手。
我给师父和义父各斟了一杯酒,跟他们说,都别吵,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寒暄片刻之后师父便起身说要走了,义父给他在驿站挑马,师父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面上泛起了微微的红光,他看看我,有些慨然道,麻团啊,你长高不少了。
三师兄也长高了不少。
他点点头,其实我从来最放心那小子。
师父我知道,你最不放心我。
师父嘿嘿笑道,好好听你义父的话,我武馆出的门生,岂能屈居一小小的旗牌令啊。
你若是想做什么,就竭尽全力去做,尽管把这方天地当做校场,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切莫忘了咱们武人的本心,也不要忘了保重自己。
我朝他颔首抱拳,徒儿谨记。
师父唉唉地叹了两声,正待回身上马,又忽然大腿一拍在兜里翻翻找找,塞给我一个小物事,他神神秘秘地说,来的时候,我给你去城隍庙求了个平安符……
我扶额,师父我已经收了十多个了。可是说到一半便闭了嘴,因为怕见师父失落的神色。可师父还是觉察出来了,像个委屈的老头一般地看看我,义父凑过来说,毓儿那边太多了这玩意,不如给我吧。
走了!师父喝了一句,将那平安符甩他脸上,便跃上马背一甩缰绳,转身走在萧瑟的西风里。
我望着师父的背影,渐渐发觉他好像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动。像师父这般年纪的老人如今大多都是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时候,而他却不远万里来到边城只为看一看自己的门生与兄弟,说几句叮嘱的话。
我跪下来,向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磕了三个头。
大军驻扎在居延关,而前方过居延城,首阳坡则由周副将驻防,这之中隔了个居延泽,如今天寒湖水封冻,可开了春后气候回暖,居延泽成为一片湖沼泥泞之地,与周副将来回接应便十分不便,义父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首阳坡因地势原因乃是设瞭望台的绝佳之处,如同深入大漠的一方犄角,而再往西,便是绿洲阿克里苏台,大胤曾在彼处设置都护,但如今成为突厥盘踞的一处据点,阿克里苏台的住民不堪其扰,有些已移居居延城。
义父经过考虑后索性将防守重点设在了首阳坡,筑工事,营栅高耸,鹿角深埋,军士枕戈待旦,与对面虎视眈眈的狼骑胶着对峙。
三月将至,关外春风不度,周副将换防回京,首阳坡的驻防便由都尉孙暂接替。
我寄住在孙都尉家中,孙暂的妻子方氏虽也是随军亲属,却不住陇州,而是在居延城中有一处土坯庭院,方氏有着羌人血统,眉长眼大,性情也如西北的烈酒一般,孙都尉虽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傲娇,但在家中却畏妻如虎,方氏不负河东狮之名。
都尉孙暂对我这莫名冒出来的小情报官很是嗤之以鼻,时常看我不顺眼。幸而他一个月也不见回家一次,我跟着方氏学说胡人的语言,很快就与其打成一片。
近五月,居延泽草木新生,人们开始在泽畔农垦,这一带是河西之地的丝路要道,有塞上江南之称,胡人觊觎已久,义父撤了一半首阳坡驻防兵士回城屯田,实则将计就计在岸边布下埋伏,突厥人见首阳坡兵力削减便长驱直入,突厥的骑兵虽悍勇嚣张,但冲入刚解除封冻的泥泞沼田便进退艰难,再无用武之地,撞进了伏兵抖开的口袋,突厥军向南溃逃,转入凉州地界,孙都尉千里追击,歼敌数百,突厥被重创后忽转道往西,都尉欲一鼓作气却在茫茫荒漠之前止戈。
我见军中的地图上那一带尚无任何标注,心中诧异便问起义父,义父说,再往西便是古楼兰的遗址,戈壁台地,狂风呼啸不见天日,黄沙漫漫凶险万分,即便最有经验的商队都不敢轻易踏入,突厥人久居漠北熟悉地形才敢往那跑。
那何不派军中探员前去考察地势?
曾有计簿官前往探查,要不殒命沙海,即便回来也不再记得走过的路线。那一带一直是我军的死穴,所以突厥人才敢如此放心大胆地猖獗。
我心下一动,问他,大胤可曾有与突厥通过商?
突厥人素来只顾抢掠,哪有过以物易物的交易?不过,义父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也许五胡的几支与他们互通有无。
我听说五胡之中羯与粟特二支最会做生意,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的商队?
凉州。义父在地图上缓缓一指,凉州地乃丝路商贾流转集地,每年都会有各地各族的驼队与商旅在此经过。
我朝他抱拳请命,义父,不如将绘制地图的事交给我吧。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忽然又神色一变,不行。地图的事又不是急在一时,何况边塞驻军尚能应对突厥兵力。
将军,威慑才是最好的防守。
义父眉峰一凛,目光中有些许热辣辣的暗流涌动。
我见他似乎有所动摇,便继续说道,突厥人善于游击,行踪飘忽不定,可却总是往古楼兰之地那一带失去踪迹,而大胤的军图却偏偏在此处尚无标注,毫无头绪。义父,你不觉得若将这二者放一块细想的话,有些蹊跷么?
义父盯着地图,神色开始有些飘忽。
我想若是能揭秘此处的话,说不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义父敛了神色,表情愈发的凝重,他说,此事得需从长计议。
此事我去着手最合适,既是一军旗牌令情报官,却不在军营,身上无行伍气。方氏教了我粟特与羌人的语言,而且我自小就记忆过人,更重要的是,你忘了我爹他干过什么……?
我朝他眨眨眼睛,他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没好气道,简直跟三哥一个德行。
我回到独立的小营帐里,在脑内反复盘算着我的大胆计划,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明日就卷起袖子大干一番,义父说需从长计议,这其实是有几处细节还是需好好算计,自然而然地便想起那个想法最多的共犯,便匆匆取了笔墨在灯下给三师兄写信。
刚提笔便收到了营帐外有人送来的家书,京城来的。我心中暗喜,不愧是我多年的共犯三师兄,默契非同一般,刚想给你写信你这就来了……
我火急火燎地打开信,烫金的笺纸,师兄清俊的字体入眼,看得我顿时愣在当场——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了个大去!发烫般的一下子将纸笺反扣在案上,感觉脸上烧成了一片满江红,我那素来温柔和煦,含蓄如初春清风的三师兄诶,居然写个信如此热辣滚烫直白露骨……简直,简直就是情书。
可我明明觉得很高兴。
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字越到后面越是潦草,可见提笔之初虽淡定但愈写愈是心绪难平,最后的收笔竟有些狰狞,我暗笑,师兄写了一手好字,竟也有如此毫无章法的时候。想起他一人在京很是辛苦,朝堂政务繁重,又无人可倾诉,不知他一心策划的官制改革如今做到哪一步了。
我将那页纸贴身收好,正了正神色,开始思索正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的第一章。
一开始真的只想写个有趣的食物拟人的小故事。不知道怎么就越写越长了,后来也渐渐发觉其实寄托了自己一些理想在里面。
“满树的花朵,只源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