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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呵了口气,并无赏梅的心情,快步向前走。
伸手不时拨开低垂下来挡住视线的花枝,梅香走到那小亭时,手上已沾满了雪水。她一眼便瞥见了那亭中立着的身影。只见寒雪一身白衣白裙,素钗盘发,正盯着前方出神。
梅香慢慢走近,鞋子踩在薄雪上发出“沙沙”声,很快便被寒雪发觉。
寒雪转过身看见她,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一段时日不见,梅香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又加深了,没有施脂粉,素白的脸上没半分血色,皮肤干燥得可以看到些许皮屑,嘴唇干裂,眼圈发黑,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以素钗固定,再加上白衣白裙,竟让梅香生出大白日撞鬼的想法。
“梅香,你来看我了?”
“嗯。”
梅香应了句,走进亭里。她低头一看,只见亭中小几搁着一盘腌梅子,小红炉上温着一壶酒。旁边摆放了两个杯,一杯酒已尽,一杯满满盛着没有动。
“我姐姐爱吃梅脯,你要不尝一尝?”寒雪拈了一颗梅脯递给梅香,轻轻含笑。
梅香接过那颗梅脯,觉得寒雪有些诡异反常,脸上却若无其事跟着笑,然后作势吃梅子以袖遮掩将那梅脯藏进袖里,嘴上假嚼了几下,才慢慢赞道:“滋味不错。”
寒雪见她吃了,满意一笑,开门见山道:“今日你来必然有事,说罢,什么事?”
“爹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熬不过一个月了,我来是请您回去陪他度过这最后时日。”梅香平静地回答寒雪的问话,看见她现今模样,不禁觉得唏嘘可怜。
寒雪注意到梅香对于陆展风的称呼,心头一颤,刹那的喜悦与慌张很快又按捺下去。她知道梅香这么唤他不过意在安抚,哄她回去,于是嘲讽地笑了。
“我为何要去陪他?他说了便是死了也不让我触碰他的尸体,我去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他只是拉不下脸,其实还是希望最后时刻你能在他身边……”
“梅香,这事先搁下,我想问你一件事。”寒雪不待她说完,径直切断她的话。
“什么事?”梅香疑惑。
“我姐姐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梅香有些支吾,瞥眼看见寒雪凛然的神色不由一愣,慢慢将话闸子打开,“那年我十一岁,家中开了不少酒馆,我贪玩总爱穿男童衣裳在酒馆里扮作侍从听客人们谈笑说话。有次,我看到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独自一人在喝酒就过去逗弄他,他喝了不少,我见他醉得厉害好心扶了他进客房休息……”
“原来是他告诉的你……”寒雪轻笑,神色复杂。
“他喝醉了酒,话很多,将寒梅的事都告诉了我。我当时也不在意,只当一个故事来听,直到过了四年再见到他……”梅香接着道,很平静地阐述着前因后果。
“所以你编造了你是我姐姐转世的谎言是吗?”寒雪依旧平静,唇边笑意嘲讽。她望着梅香,语气已转沉,“梅香,若非你那一句话,一切事情都是没有的……”
梅香心头一惊,疑惑追问:“什么?”
寒雪的笑意发冷,目光中的冰冷肆意流动,她看着梅香,认真重复道:“若非你那一句话,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救……”梅香感到慌乱,不安与恐惧没来由袭上心头。
“那时她并没有死。”寒雪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晦暗,“陆展风以为她死了。在他为我负伤昏迷之后她却醒了。她就趴在那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我,我突然觉得烦厌,捡起地上的刀在她背后补了一刀,她才死透了……”
梅香听罢寒雪的话,吓得掩住嘴巴,慌忙退后,恐惧像一尾毒蛇迅速缠上她,让她神色大变。
“梅香,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怕谈起她了吗?我怕她化成冤鬼回来找我,所以忌讳你……”寒雪定在原地,望着惊慌失措的梅香笑容冰冷,却没有其他动作。“仵作验尸时只说她致命于后背刀伤,官府知道这件事是江湖仇杀,不想惹麻烦没有细查下去,而他当时重伤在床也无暇搭理我,谁都没有怀疑我姐姐的死因。”
梅香已退出了亭子,站在三丈远之地,警惕盯着寒雪。
“梅香,你怕了吗?”寒雪有些得意,却慢慢止住了笑,敛住神色。“我并没有想要你性命,只是无脸面见他。你还是回去吧,他去那日我自会追随。”
这年的天气稍暖,入冬以来只下了几场绒毛雪。挨着快到年关,天气越发冷,又下了场雪,陆展风的身体也像这寒冷的天气越来越让陆显扬与梅香忧心,苟延残喘到腊八,那梅树上的花苞儿尽开了大半,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偏偏又下起雪来。
陆展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光景,雾气迷蒙,雪花飞扬,他的目光悠远绵长。寒风呼哨,凛凛刮进房间,寒意侵袭而来,他却是眷念不舍,不肯将目光收回。
他想起多年前那场雪,便是那场大雪将他滞留在了那客栈,遇见了那对姐妹。
他拧头瞥了眼安静坐于一侧的梅香,缓缓张口问:“梅花都开了吧?”
梅香望着他,神色祥和,轻轻答道:“开了大半了。”
陆展风身躯在榻上微动,绽了个笑,边说边尝试起身,“今日倒是个好时节,梅香你扶我出去踏踏雪,赏赏梅吧!”
“等雪停了再去吧。”梅香站起身,拦住他。
陆展风置若罔闻,强撑着起了身坐在床沿边穿鞋。
“梅园此时定是风光无限,咱们就去那赏梅吧。”
梅香见他坚持,也不好拂他意,连忙取了御寒衣物给他穿上,又让他披了貂皮斗篷,捂得严严实实才肯扶他出去。
外边冷风正冽,刮得梅香脸上刺疼似被薄刃切肤。雾气茫茫,四周景物俱披上了银装,朦朦胧胧,看不真确。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搀扶着陆展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
雪花顺着风势不时斜打在脸上,冰凉沁人,只走了一会儿,两人肩上已斑白一片,落满细碎雪花。
多日来,梅香面对陆展风已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心中的情愫也渐渐沉淀。诚如寒雪所言,其实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只是因了她的执念才造成今日这番结果。
自寒雪将寒梅的事告诉梅香,已隔了数日光景。梅香再次踏足梅园,心底还是忍不住慌乱。寒雪让她转告的话她并没有转告陆展风,此番前来她也知他绝不是单纯地只是踏雪赏梅。
雪势已渐止,尚有细雪在风中飘零。梅树躯干曲崛,枝上梅花或欲绽未绽,或妖娆招展欺霜压雪。冬日寒意料峭,皑皑白雪欺枝却压不住那明艳之姿,疏影横斜,梅香只见满园繁花似锦。
陆展风一路仰头观赏着四周景致,偶有早谢的花瓣伴随碎雪拂过肩头,顶上伞面白雪覆积已难辨花色。
今日陆展风精神不错,走了一段也不见犯病,一路上笑吟吟,像正赴约去见情人的青涩少年。
犹是那小亭,里面却空无一人。梅香与陆展风走进里面时,见亭中小几上搁着一小炉,炉上紫砂煲里不知温着何物,旁搁四副碗勺箸,另摆了酒和几样热气腾腾的小菜,酒壶口热气直冒,想是刚从炉子里取下来。
梅香兀自好奇,捏着袖子去掀紫砂煲盖,打开一看内里热气氤氲竟是一煲八宝粥。她抬头看一眼陆展风,见他眸光深邃,不由唏嘘无奈。
寒雪知他会来,在此备好了酒菜,却不出来见他,怕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梅香慢慢搀扶陆展风坐下,盛了碗八宝粥给他,拿了勺子准备喂他,他却拦住她动作,自己接了碗,不发一言吃着,她只好静默坐在一旁。
陆展风吃得极慢,一口粥在嘴里咀嚼烂了方咽下,待吃到一半碗内的粥已凉了。
梅香见他一直沉默不语,自己跟着他沉默,不知不觉便走了神。
也不知何时,陆展风突然又咳了起来,急急撂下碗,碗勺撞击发出脆响,梅香回过神,见那碗内血红一片,陆展风伏在案前重重喘息,顿时慌了神过去扶住他。
“咱们回去吧?”
“不,去看看阿雪。”陆展风摆了摆手,执拗地撑起身。
梅香见他执意如此,心里着急,寒雪交代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一想到那个秘密会对陆展风造成什么样的打击又按捺了下来,顺着他意思扶他去找寒雪。
走在路上时,雪已停,冷风却凛冽,梅香冻得浑身发颤,见陆展风一直皱着眉,不由开口询问:“是不是冷,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
“梅香,你先回去吧。”陆展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梅香摇头不应,扶着他继续走。他也不再赶她,任由她扶着。
两人走到房舍前,只见一个丫头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们神色讶异,慌忙上前见礼。
“见过老爷,少夫人。”
“夫人在里面吗?”陆展风轻声问。
“是。”丫头轻颔首,撇头朝屋内望了一眼又低下,继续道:“夫人说了,老爷的话她一字一句记着,所以交代奴婢老爷如果来了就请老爷回去,两不相见最好,见了免得又撕破脸皮。”
“她这么说吗?”陆展风目光停在那紧闭的门上,脸色复杂,“既如此你给我带句话给她。”
“老爷请说。”丫头恭敬候着,等他交代。
梅香见他神色凄苦,心中难受,想开口央那丫头放他进去又怕他进去之后跟寒雪又吵起来,只好按捺住想法,听他有什么话交代给寒雪。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陆展风说罢,径直推开梅香转身而去。梅香恍惚,看着他的背影发怔,忽想起他身体状况慌忙连追带跑赶上去扶住他。
想来也是回光返照。梅香刚扶住他,他便站不稳身体,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特别厉害,帕子还来不及取出掩住口鼻,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撒得雪地上斑驳一片。血珠若枝上红梅泣血,红得娇艳,让人触目惊心。
梅香扶住他,用帕子掩住他口鼻,黏稠的鲜血流了满手,她的眼泪簌簌直落,惊慌失措。
“咱们快点回去,我给你找大夫!”
“梅香,或许是我错了……”
陆展风捏住她的手,身体战战巍巍,如风中折柳摇摆不定,他强撑着抬眼望她,唇边一抹凄苦笑意。
梅香怔住,忽觉他身体委软,她慌忙回神死死抓住他下滑的身体。他的身体忒重,她使尽了全身力气还是挡不住他下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