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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湿轻衫的鲜血依旧汩汩涌出,匕首穿透胸腔,差半分就是鬼神无救,但先前那声凄厉的惨叫却并非来自胭脂。古浪看着子午夜足边没有半分生气的落月,心中隐隐发堵。如果他没有猜错,是落月伤了胭脂,而这一幕正落在走入葬樱阁的子午夜眼里,以子午夜的性子和对胭脂的心意,想必落月死得极为痛苦。
如果当初没有去漪云湖,沉雁便不会死,落月也不会刺伤胭脂……落月刺伤胭脂……落月……古浪眉梢轻扬,霍然抬头,看了一眼剪眉秋娘,看一眼门外,又看一眼子午夜怀中的胭脂,犹豫片刻,走上前:“霍前辈,三姐……麻烦你照看。”
“又是前辈……”剪眉秋娘佯怒,转念有些不解,问,“你要到哪里去?”
古浪微微苦笑:“去拦住左叛。”
虞落月会独自穿过地道走到葬樱阁,说明了两件事——第一,骆易已经不在左家;第二,左叛替她解开了穴道。假作颓唐,支走骆易……古浪心底一叹,相交多年,这么明显的意图竟然骗过了他的眼睛。
“你要走?”子午夜冷声问道。骨节发白的手轻轻放松了抱在怀中的人,胭脂颊侧深可见骨的伤疤落在古浪的眼底。划碎了的绝美,安静地扭曲着,化作透着几分诡异的丑陋。
古浪看了一眼剪眉秋娘。早在看到剪眉秋娘易容的时候,他便猜到了事出有因,然而此刻心中的揣测被证实,还是不由抿紧了双唇。
宛若游丝的叹息淡悠悠飘散,胭脂睫毛轻垂,浅笑。他还是会走的,因为他知道即使他走了,阿夜也一定不会让她死,但他如果不走,左叛便凶多吉少。既然如此,她没有理由留他。
“我……不……”匕首刺穿了胸肺,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说不出下一个字。
“够了!”子午夜周身杀意骤然一盛,让站在一旁的剪眉秋娘也忍不住暗自心惊,“听到没有,韶归她不让你走,你给我留下。”
“她想说的是,”古浪似有一笑,“她不会死。”
子午夜僵住。
看着怀中已然昏迷的胭脂,支离破碎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心底仿佛压着千钧铁刺,又沉又痛,忘了如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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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血迹透着寒色,空荡荡的地道中只留下两个人。
看到古浪折返,左亚子的眼中却没有一点惊讶,只是望向依旧没有清醒的雪尤清:“小七把她托给你了,他说你会好好照顾她,就算不是出于朋友之义。”
看着靠在角落的雪尤清,古浪苦笑。雪尤清看不清她自己的真意,竟连左叛也把他说过的话都当做了安慰之词,临走还以为他和雪尤清才是彼此动心。如果雪尤清醒来知道这一切,不知会有何感想。
“清儿自然有人照顾,”古浪眼神有些飘忽,像是看着什么,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二当家,左叛还说过什么?”
“他还说你手中的黑铁令可以调动左家千卫,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去找你,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左亚子下意识地顺着古浪的目光看去,阴霾中似有白影一晃而过,快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摇了摇头,接着道:“他想必以为你看出他想法的时候他已经……小七他……到底是低估了你。”
“调动千卫?”古浪心头一沉,左叛即便遭遇不测他还可以调动千卫,那左叛又是要靠什么抵挡中原七派?这家伙……分明是铁了心不打算活着回来。
左亚子轻声叹息,道:“你一定以为,我因为小七不是左家人,所以才不管他的死活。”
古浪没有否认。
左亚子摇头:“小七他,是水轻桃和七弟左微凉的孩子……”
“不管是谁都好,”古浪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只想知道,左叛他现在到底人在哪里?”
左亚子无奈一笑:“左家密道汇于千机营,但左家机关却汇于另一个地方。”
古浪心念电转:“碑林?”
左亚子颔首:“正因为小七是左家后人,自小便习得机关之术。如今小三不在了,放眼江湖,只怕能在机关上胜过他的不过寥寥数人,中原七派中更是举目遍无敌手。所以碑林的机关,只有他才能操控。”
古浪目光没有放松,一字字问道:“操控机关之后呢?”
左亚子道:“整个碑林……会成为一片废墟。”
废墟……古浪眉梢一挑,禁不住冷笑:“别人打上门来就转身毁了自家祖坟,他左叛还真是有出息得很。”
左亚子伸手接住古浪抛过去的物件,皱眉问道:“你这是……”
古浪冷冷一笑,道:“麻烦二当家见到左叛的时候告诉他,他看错人了。我自由自在快活得很,既不想帮他照顾清儿,也不懂怎么调动千卫,自己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
左亚子一怔,刚要开口,却见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飞掠在左家的上空,古浪草草包扎了右手的伤口。疼痛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发生的悲伤,但要阻止更多的悲伤发生,他需要这只手。
蓦然,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支离破碎的脸,浅浅的落寞如清冷雨水,零落在被柔情化开的眸光中。胭脂……古浪微微苦笑。胭脂说,她不会死,只因为她知道,他已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死亡。
一丝微凉的温柔抚过心头,让他心底一窒——水烟为救他耗尽心力,三姐为他挥刃而上,清儿为他留下面对险境,只有胭脂……她笑着说,她会为他活着,只因为她懂他。沉浸在与清儿的共鸣中,却未想过,真正明白他的人,从不曾说出她的明了。
雪尤清说,也许他们都误会了太多。
——“我晕倒是因为……是因为……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凭什么?”
——“阿浪,你到底……信不信我?”
因为懂他,所以三年不见,她只是笑着再一次送他离开;因为懂他,所以水烟走后,她静静到他身边,陪他一醉;因为懂他,石宫中的赌注,她一笑嫣然,视若闲云;因为懂他,只字不提那一夜,她让他远赴漠北;因为懂他,她隐瞒了孩子的事,却又为他说了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究竟误会了什么。那个黄昏,看着那抹水红的身影远去,缓缓消逝在他的眼前,空到麻木的他竟没有察觉,心底深处的痛楚,比眼睁睁看着血染寒潭的一刻,更深。
摇头摆脱脑中纷繁的思绪,却无法摆脱心中空空落落的惘然。古浪静静立在冷雨倾泻的檐角,怔然望着茫茫夜空。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停留的时刻,然而脚步却再也迈不开。从未发觉的害怕涌上心头——她说她不会死,然而他凭什么相信?就凭她没有说完就已昏迷的那句话,凭她柔弱的身体,还是凭那柄刺穿胸腔的匕首?
去碑林……还是……回葬樱阁。
雨水从睫毛上渗下,迷离了永远带笑的眼,也迷离了曾经坚强的嘴角。原本清明的心,像是一身的衣衫,在夜雨中一点点地濡湿,一点点地沉重。
“你在干什么?”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飘忽着,仿佛有些不真实,茫然间,古浪眉头轻蹙。还未来得及思索,身体便已条件反射般先一步做出了回应——旋身,格挡,倒退滑开。有些狼狈地停稳脚步,盯着眼前雪亮的剑尖,有那么一瞬,心底五味陈杂。
陵子风。
如果他没有记错,眼前的持剑的这个白发少年,便是当日吟霜阁内出现过的那个,武当陵子风。少年白头,然而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犹疑的执着,单纯得让人羡慕。而此时的他,容貌不改,却已不复三年前的心境。
师父、朋友、道义,还有……她。没有一件放得下,也没有一件负担得起。
浅浅微笑,古浪叹息着问:“怎么不出剑?”
陵子风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冷冷道:“我从不向手无寸铁之人出剑。”
古浪淡淡一笑:“你可知道,有些人手中一旦有了兵刃,你就再也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陵子风眉梢轻扬,带着倔强,傲然道:“纵然如此,又有何妨?”
古浪笑着摇了摇头,青灰色的镖影划破雨幕,不带半点沉吟。陵子风只觉持剑的右腕微微一麻,还未察出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一声清响,手中的剑跌落在檐角,溅起一蓬水雾。
“沉吟镖!”
话音未落,一晃而逝的身影透着些许落拓,已消失在他眼前的雨幕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屋角,雨水顺着瓦片流下,沥沥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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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林。
左叛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石碑,嘴角泛起一丝怅然笑意。
他曾在这里以一敌四,技惊四座;曾在这里放下豪言,让千卫之首为之臣服;也曾在这里与挚友刀剑相向,发动近乎绝杀的机关,与同父异母的弟弟谋算心机……而如今,他只想知道,当他这个东洋女的遗子、弑兄的左家家主伴着这遍地左家的机关长眠于此,这些石碑下的先人,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你以为‘君子剑’鲁前辈为什么要到左家来单挑你做关门弟子,还是刚好在十四叔出事后不久?”
——“三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我便照做了,哪知道你竟然真下得了手……”
冷意顺着掌心,在血脉中缓缓蔓延,酸涩了眼眶。左三……想必不会希望他这么了结自己的性命,纵然是为了左家。只是与其带着那份疚意活下去,倒不如让他选择一次懦弱。
左家是不属于他的,清儿也不是。他要做的,只是为不属于他的这些,做些属于他的、份内的事。不仅错手杀害左三,整个左家都被他送入了几近覆灭的险境。清儿没有死,但背负的这份仇恨早已让他无法回头。
早知是错,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古浪曾经问过他,如果杀错了人,会怎么办?他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杀错了,可以再杀。
思绪回到漠北落霰崖上,天高云彻,崖峭风寒。他看到飘雪般的清透的身影寥寥坠入寒潭,默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