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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接着又感激道:“多谢各位不与他一般计较。大家放心,我带他回去后必会严加管教。”
说罢,再朝我们作揖告辞,然后揪着小舅子的耳朵并行离去。
只那小舅子被揪住了耳朵还不忘回首朝清泽挤眉弄眼。
因今日的这个小闹剧,我和凌越便让清泱他们早些收了摊子和我们一同回去。行在路上,一直未开口的凌越突然笑道:“这新来的知府,倒是有些意思。”
彼时我只顾着去观察清泽的脸色,并无心思去探究他话里的深意。清泽的神色较之往常并无不同,看来在街口的那出闹剧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却不料与我所想不同,吃过午饭后,清泽就一声不吭地站在院落处开始练剑。烈日炎炎,清泽片刻便一脸的涔涔汗水。
他却固执不肯停下。
清泱也不拉他,只在一旁叹息道:“师弟今日被轻易破了引以为傲的剑术,应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如今除非他自愿,不然谁都不能让他停下。”
“他自幼便是如此。因他长得女气,师兄弟便常常拿此嘲弄与他。闹得再过清泽也不哭闹告状,只执了剑一遍遍地练。到后来他只凭一剑便轻易挑翻带头捉弄他的大师兄,此后便再无人敢作弄与他。现下的清泽便如幼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攒着一口气,且这口气非出不可。”
我得知这般缘由便不由地叹口气。清泽一直神色冷淡,看起来不易接近,原来是有着这般过往。连亲近的师兄弟都是如此,叫他怎能还信得过旁人。
不接近他人,便不会受伤。若受了伤,便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对方讨还回来。这就是清泽简单干脆的处事原则。
在旁一直漫不经心啜着茶水的凌越此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悠远的笑:“这家伙,倒是让我想起自己年少时。”
说罢,起身向清泽走去。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握住那把生锈的长剑。
凌越朝清泽挥出一剑。这一剑朝了清泽头顶直直刺落下来,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清泽便横了剑身格挡。凌越却途中收回剑势,改作向他腹部踢出一脚。清泽忙撤了身形向后退去。待他落地站定,凌越的剑已寻着他的身形追了过来,此时正直直抵在他的咽喉处。
我没有看错。凌越只用了三招便胜了清泽。
清泽一脸错愕地看向凌越:“不可能。上次你明明……”
凌越道:“上次会输给你,只因我打错了注意,劫了清泱作人质。”
他脸上不见了懒散神色,垂下剑尖朝清泽郑重道:“高手执剑,从来都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强,只是因为想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东西。这世间何其多的高手,你都能一一打过么?你当初便是想守护清泱才能使出全力赢了我。为了想要守护的人变得强大,这样才是真正的强大。”
说罢凌越便再不看他,径直越过他回了屋子。
清泽站在原处低头不语,只能看见他握住剑柄的手在不住颤抖。良久,少年忽然力竭地跪倒在地。
清泱忙上前去扶起他。少年虚弱地倒在师兄的怀里,嘴角却挂了丝恍然的笑。
这笑,像是冬日里破云而出的光,耀眼而温暖。
这般一番波折后,清泱便抱了累极的清泽去屋子里休息。无事可做的我,就去寻凌越。彼时凌越躺在自己床上正睡得一脸香甜模样。我突地起了捉弄的心思,便用手指去轻挠他的鼻尖。谁料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就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攥住了手腕。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再一次被扔到了床上。
凌越把我拥进怀里,依旧是下巴抵着我的额角的亲密姿势。我听见他略带笑意的声音道:“我们来继续今早的话题如何?”
“可以。”
“那你是否愿……”
“我愿意。”
凌越听了我的回答,立时便勾下头来看我脸上神情。见我端正了脸色并无玩笑之意,挠挠头奇怪道:“你答应得未免太轻易些了吧?你要考虑好哦,我没有正经事做,跟着我是没有富贵可享的,且我懒惰嘴馋,你要做好为我煮一辈子饭的准备。还有……”
“换做别人,我必然会慎重决定。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我截断他语无伦次的自我检讨,“吃苦也愿意。”
凌越脸上紧张的表情随着我的话渐渐缓和下来。我看着他逐渐加深的笑容,只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他特有的胡氏拥抱便缠了上来。
我挣扎道:“不要这样,很热啊。”凌越却只当不闻,把我紧紧捂在怀里毫无松手的迹象。
然后,我听见他在我肩头低低道:“谢谢。”
这两个字像是带着巫法,我只觉得心头一阵柔软,遂乖乖躲在他怀中不再动弹。
凌越又道:“清泽很像年轻时的我。那时我便是如此,整日红着眼睛拼命地练功,一心只想着变得更强。等我终于提了剑寻到仇人那处,却发现那人早死了。我便似便被了脑袋般不知如何是好。我为了仇恨执剑,如今仇恨的人已不在,我便不知晓自己执剑的意义何在。直至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才让我懂得,为了守护某个人拔剑,远比打败摧毁一个人来得更有意义。因为重视,便不想失去。因为不想失去,便会尽了全力去守护。”
“因着那个人活着,自己才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是个鲜活灵动的人。会哭,会笑,会生气,会喜悦。”
凌越吐露出这段陈年心事,便不再言语,把脸埋在我肩膀处安稳入睡。
我知道他的这段话里有很多值得细问的地方。比如那人是如何成了他的仇人,比如仇人死后的那段不知所措的日子他是怎样渡过,还比如后来的发生的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我却不想去问。
这些牵扯了他往年苦痛的往事,便让它们静静沉淀在老酒里。若干年头后他若愿意拿出和我痛饮一口,应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现在,他既一笔带过,我便也轻描淡写不再问起。
且以前从不说起过往的他,如今已能渐渐向我敞开心扉。
我只求,他现下在我身边,觉得幸福便好。
这么想着,便久久不能睡着。我只能无聊地翻个身去瞪着房顶发呆。
却不料房顶处不知何时倒挂了个人。这人弯了一双勾人摄魄的桃花眼,朝我展颜笑道:“不知清泽在哪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空调坏了怎么破?更得好辛苦。写不来各种心计各种手段的宫斗宅斗文,只想借着一小块地方,写一写几个逗比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不堪的往事,若能聚在一处互相取暖,便是缘分,便应珍惜。
☆、接纳
这人我早上才见过,正是那知府的小舅子。
只是他现在应被“严加管教”着,又是如何到了我们这里的?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正待要叫,就看见小舅子身形一晃,直直从屋顶摔了下来。
却在即将落地的前一瞬,用手撑起整个身体就势往后一跃,整个人就这么稳稳地站住了。
然后同一刻我听见吧嗒一声,有只看起来很是眼熟的鞋子从他脸上掉落下来。
小舅子那张粉若桃花的脸便被印上了个灰扑扑的鞋印。
凌越另一只鞋子又飞过去:“我今日倒是亲眼见了回梁上小人。”
小舅子也不恼,轻松躲过鞋子,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打扰二位了。在下是前来拜师的。”
我突然想起来,上午他便说起过要来做朝花门的弟子。当时只以为是他一时戏言,想不到现下还真的找上门来了。
“不收。”那边凌越果断道。
这收字刚落了尾音,小舅子便上前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他拽住凌越的衣角,哭得涕泪齐下:“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若被发现,姐夫定然是要打断我的腿的!请二位收留了我吧!我只是喜欢清泽,想和他日日在一处,且日子久了之后,他必然也会喜欢上我,然后我们便……”
我着实懒得听他那龌蹉的心思。凌越似与我心有灵犀般,此时抬起腿便是利落一脚。
只听他恶狠狠道:“谁让你把鼻涕蹭我衣服上的!”
……好吧。我们不是心有灵犀。
“清泽是男的。”我决定找个理由让他知难而退。
“我不在乎。”
喂!谁都知道你不在乎啊!关键是清泽在不在乎啊!你有没有在乎过人家的感受啊!
“清泽似乎很是讨厌你。”好吧,再换一个。
“没关系,时日长了后他会改变的。”
青年你确定会改变么!请问你是从何而来的自信啊!
“清泽有他的师兄了。”虽然不确定兄弟两是否断袖,但是清泱对清泽来说很重要这是肯定的。
“不要紧,我比他师兄好看。”
“……”这好像是事实。
好吧,我被这乐观的青年打败了。
我垂头丧气地去看凌越,表示自己已无能为力。凌越却一副安然表情,施施然用胳膊撑着脑袋道:“无妨。我便直接去寻知府大人好了。那时不用我们赶你,自然有他带你回去。”
小舅子听了这番话,立时便满脸紧张神色。他冒着再次被踢翻的风险又一次上前攥住凌越的衣角,开始新一轮的苦苦哀求。
恰在这时,屋门被一把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清泽。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一人跪在凌越脚边哭诉着什么。待那人转过身来,他便下意识地要去拔剑。却在按住剑柄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些什么,便缓缓垂下了手。
小舅子听到背后动静,就回了头去看。看清来人正是清泽,脸上便立即换上喜悦神情。他连忙把脸抹抹干净,然后朝清泽快速跑去。
跑到离清泽三步处却又止了步子。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清泽阴沉的脸色道:“你便是这么讨厌我么?”
清泽也不理他,绕过他来到凌越面前。他朝凌越道:“我最初想要练剑,只是想着要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再后来,便是为了清泱。他武功虽高,却每每让人欺负了只会傻笑。我便决定要护着他。却不知何时我竟忘了这初衷,成了只会好勇斗狠之徒。今日你那一番话,让我很是受教。多谢。”
这是清泽到了朝花门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这少年只是看着面冷,内心却很是恩怨分明。他受了伤,便会加倍奉还回去。同样的,觉得得了恩惠,也不忘到那人跟前,认认真真道一句感谢。
凌越听了他这真诚的道谢,只淡淡道:“我虽说了,听不听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