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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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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仍是有几分道理。
月夕淡淡瞥了他一眼,公冶常没料到她到了这刻仍是如此镇定,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讪讪一笑,转身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旋即他和吴娘以及那船夫在几丈外的水面冒出头来,瞧着这船沉下了一半,三人哈哈大笑着,又快速地游走了。
“原来他娘子还是要来救他的……”月夕笑道,“不晓得祖奶奶若见了,又会说什么?”
她手上丝带一伸,卷过一个杯子,伸手凌空一拍,杯子在空中顿时碎成了三片。丝带再在空中的碎片上一挥,碎片顿时如箭般飞向水中的三人。只听到三人各自闷哼了一声,水上立刻渗出了三道血柱,三人缓缓地沉入了水下。
“你……他们……”吕盈朝着三人惊呼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月夕微笑道,“就算他们没得手,也不能留着遗祸他人。”

☆、8 凌波步生烟

吕盈不由得一阵心惊,虽说这三人捉了她,卖她去雅秀坊,事情败露又凿穿了船来害两人。可她生性良善,总觉世间人心向善,过而改之,便可饶恕。可月夕在这谈笑之间,取了三人性命,不留一点余地。在她心中,反倒觉得月夕比公冶常三人要来的可怕许多。
月夕伸手捏住了吕盈身上缚住的绳索,轻轻一抖,绳子便都散了开来。月夕道:“你嫌我杀了他们么?”
“人命关天,你……”吕盈立刻脱口而出,一见月夕笑望着她,只怕一言不合她对自己也痛下杀手,心头惧意大起,立时将后面的话,强忍了下来。可她却不晓得自己一直在不自觉地点头。月夕见她口是心非,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吕盈见这底下船舱水势汹涌,船底已破了一尺长三寸短的一处大洞,湖水倒灌而入,刹那间便几乎涌上船面。她忙叫道:“姑娘,这船要沉了,你可会游水么?”
月夕摇了摇头,吕盈着急道:“那你可怎么办?万一出了事……”
“你不怕么?”月夕笑道。
“我在这汴水上打渔为生,极熟水性。可你怎么办?”吕盈想了想,道,“你抱上一块木板,跟着我……”
“人都是要死的,我掉进水里死了便死了,怕什么?”月夕又笑起来。
她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可吕盈却愈发慌张,眼眶里泪珠在打转。吕盈既会游水,自然性命无虞,可她这样惶急,自然是在为月夕担忧。
月夕心中不禁有些内疚,柔声道:“别怕,我不会死。你自己去罢,不必理会我。”
吕盈拼命摇头,急道:“不行,我怎么能……”可她话未说完,船已全沉下去。江水滔滔,她的身子顿时也往下沉落。
她正待游出水面,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吕盈挣扎着睁开眼一看,月夕正站在一条木桨上,那木桨浮在江面,她人落在桨上,却未将这桨压下江面半分。她揪起了吕盈,脚尖在木桨上面轻轻一点,木桨就接着向前滑出。
而她已借着这一点之力,一手提着吕盈,跃起了身。等木桨沿着江面滑出两丈,她又掠过去轻轻一点再起身。汴水清晨烟雾缭绕,她这样涉江而过,若有人恰好从远处望见,只怕会将她当做汴水中的仙子。
可月夕心中却只是暗忖:自己若能如那公治常夫妇会游水便好了,亦不必如此麻烦。她正要再提气,突然间只觉气血不稳,心口一阵揪痛,一股寒意自心头向四肢躯体蔓延开来,瞬间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秀眉轻颦,心中叹气,只来得及望了吕盈一眼,手脚一僵,顿时失去了知觉,栽到了江水里。
她手中仍紧紧提着吕盈的后衣襟,吕盈虽识水性,反而受她连累,被她下坠的身子带着,一起沉了下去。可因这两人重重的一坠之力,江水反有一股浮力上冲,两人又先后被浮力托了上来。
吕盈一冒出江面,便放眼四处,恰瞧见远处好似有一艘大船自东面驶来。
那船似乎是货船,比一般的客船略大,它开得很快,快得倒比出了名的楚国战舰不遑多让。可它又像一艘画舫,因为船舱的的栏杆与窗户是朱红色的,雕着花;它的帘子却是青绿色的,是用湘妃竹做的;最难得的是,这些红红绿绿的颜色拼在一起,虽显得浮艳却丝毫不俗气。
吕盈隐约见到那船上有几个人跑到了船头,指着这边交头接耳。她心中一喜,还来不及呼救一声,又被昏迷的月夕带得沉了下去。
所幸那船上的人已经瞧见了两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指挥着两个船夫,指着两人下坠的地方,那两个船夫立刻鱼跃入水,游向两人。不过片刻,便一人抓着一个女子,将两人救回了大船。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见人得救,放在甲板上,又叫人唤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过来。那老夫子一副管事先生的打扮,仔细瞧了两人许久,才进了船舱。
船舱里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长相虽算不上俊美,却有一股文质彬彬之气;手上戴了一个绿莹莹的翡翠戒指,一身贵重的黑色蜀锦长袍,更显得一派人品秀雅。只是他的嘴角一直挑着,似笑非笑,颇有些自赏之意。
他身边还有两位妙龄女子,一人抚琴,一人吹笙,吹得不知道是哪国的调调。曲调虽有阳春白雪之感,可曲内又有一股奢蘼之气,极尽热闹之能事,像足了这船的浮艳之色。
这青年人既不叫好也不叫停,只是悠然听着。管事匆匆进来,对他说道:“少主,靳南从江捞上了两个女子,一个还活着。”
青年人仍是好整以暇地坐着,纹丝不动。乱世之中,百姓命如草芥,再没有比遇上了死人更寻常的事情了。
“待她醒了,问清楚她是哪里人,给点钱打发了。一个女子也不容易。”青年人说完,便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可管事仍是立着,面色犹豫:“少主,可那另外一个,有些古怪。”
青年人双眉一扬,望向管事。管事毕恭毕敬道:“另外一个女子,好像没了呼吸,却有心脉,跳的时慢时乱,不像一个活人。而且……”
“而且什么?”青年人眼中光芒一闪,虽然仍是稳如泰山地坐着,可悠闲的脸顿时变得警觉起来。
“这女子浑身异常地凉,像是被冻成了冰,身上冒着一股凉气。十分不对劲……”
青年人闻言愣了一愣,又沉吟了片刻,忽地哼笑起来:“什么不对劲,对劲的很,给我见见这女子。”
“好,就在外面甲板上。”
青年人晃头道:“把她送到我房里来,莫教旁人进来。”
管事微有些怔愣,但仍是恭顺地点头出了去。过了片刻,又进来道:“少主,按你的吩咐都办好了。”青年人坐着沉吟了片晌,才起身慢吞吞地进了内舱。

☆、9 江湖遇故知

月夕一身白衣,已经被放在了他的席榻上。青年人的目光只扫了她的脸一眼,便嘿嘿笑了起来,可瞧见她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似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他慢慢地用右手食指探她的鼻息,瞬间又滑下来搭住了她的手腕。没有鼻息,脉细杂乱,似有若无。他再上下打量着月夕的身体,忽地伸出两个手指,在她的腰间一探,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这小木盒子瞧起来极为平常,方方正正,上面正刻了一个古篆的“太”字。这青年人不知怎么一按,盒盖弹开,立时一阵极淡的蘼芜香溢出。盒内垫着一片白绸,上面放着一颗小指大的红色药丸。
“怎得只有一颗了?”他微觉吃惊,又冷哼道,“不顾性命下山,活该你受苦。”
他取了药丸塞入月夕口中,却将盒子收到了自己怀中。他身子不动,出手舒缓,双手一下一下,缓缓在月夕身上阳维十四穴与阴维八穴一一拍过,许久才收了手,不住地喘着气。
一阵蘼芜清香至月夕身上逸出,瞬间便弥漫遍了整个船舱。这青年人面上一幅不屑的样子,却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口气。须臾,便见月夕微蹙起了眉,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如秋水一般寂净。她方才躺在那里,全身冰冷,只这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忽然间便成了活色生香。
月夕坐了起来,靠在了席榻上,目光柔柔地望着眼前这青年人。他也正凝视着她,面上仍是一副不屑之色。。
“小师兄……”她忽地欢叫了一声,双手搂住了青年人,“靳韦,真的是你?”
青年人一把推开了她,漠然道:“你是私自下了山,还是像我一样被那老不死逐了出来?”
月夕垂下头,半晌才悄声道:“我偷偷下了山,师父不晓得。”
“那老不死还没死么?”靳韦将自己侧坐到了榻上,冷声道。
“小师兄……”月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偷学玄鉴功,犯了本门大忌,师父只是逐你出太一门;可你还顺手牵羊,拿走了师父的《长桑》医经。你自己做了错事,还敢对师父不敬?”
“这玄鉴功难练易破,我要学了,说不定就似你现在这样,差点死在江里……”靳韦哼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偷学?”月夕又搂住他笑道。
靳韦这次却未再推开她,只是笑容一僵:“他要藏私,我便不能偷学么?”
“你又赖上师父。”月夕轻叫道,“从前你自己说过,师父本要传你功夫,是你自己不爱习武,只喜欢岐黄之术,这才只学医不习武的。”
“我几时说过?我从来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靳韦又气又恼,断然否认。
月夕见他恼羞成怒,反而笑了出来:“没说过便没说过罢,乖孩子,可千万别哭出来了。”
她唤着靳韦做师兄,年纪又较他小,可眼下却似长姊一般哄着他。两人之间,就宛如稚龄小儿一般,胡闹一气。
靳韦又尴尬又无奈,可又发不出脾气。他腆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月夕的头发:“死丫头,怎么将自己掉到汴水里去了?”
“我的玄鉴功恰好练到要紧之处,这几日恰好是功散之期,才掉进了水里。”
“你同我装什么糊涂?”靳韦不耐烦叫道,“明明晓得练功的关要,不好好的待在山上,何必下山寻死?”他说话甚是刻薄,可月夕也不以为忤,只是垂了头低声道:“我也不晓得……”
“哈!你不晓得谁会晓得?还有,你体内有一股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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