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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实或者可以这样说,南朝四位皇子任何一人穿成这个模样,都会有一点皇家的风范。四位皇子明显都对父母的面貌很好地做到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即便穿着寻常衣服,任何一个站在人群里也都是很打眼的。
只可惜相貌由天定,气质却是后天生。秦楚对自己的狼子野心毫不掩饰,很好地把那点衣服衬出来的皇家风范给抹没了。他脸上笑容的意思太直白了,大概恨不得一人一肘敲晕了我和阿寂,然后直接把后者扛回康王府。
我很忧虑地看了他一眼,但秦楚明显没空理会我的眼色。摸了摸下巴,话是说给我听,眼睛却还是盯着阿寂的,悠然道:“太子妃殿下,我知道阿寂姑娘跟着你千里迢迢从苏国一起过来,你俩待在一起很久了,很有感情,分开的话很不容易。但是我这还是头一回如此倾心一个姑娘,我这些天满脑子都是阿寂姑娘的音容笑貌,早也想晚也想,上朝的时候都在想。浅笑倩兮,美目盼兮,你看,阿寂姑娘让我失眠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了这么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从此康王府就是她的,你能把阿寂让给我不?”
我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很想问问他是从哪里看到了阿寂浅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我活了十七年,都还没见过阿寂露齿笑过一回。所以以此推断,秦楚这样子形容阿寂,如果不是说谎了,那就是做梦了,如果不是做梦了,那就是青天白日里无故见了鬼了。
不过若是说秦楚真的肯为了阿寂放弃一片小树林,我是很难相信的。这一点在苏启的身上可以找到很好的参考例子。当初他和他的初恋连卿卿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曾信誓旦旦地海誓山盟,说什么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天荒地和才敢与君绝。然而在半年后,苏国尚且风调雨顺的时候,两个人就分手了。然后又过了三年,我有一次在苏国都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遇到了一个与连卿卿长相酷似的女子,拽着对苏启道:“啊,那边那个姐姐,你看长得像不像连卿卿?”
苏启眯着眼睛瞧了瞧,道:“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谁是连卿卿?”
我:“……”
综合上述,我于是道:“三皇子殿下,关于这件事情呢,我们再商量一下。你看……”
秦楚摆摆手,手背撑着下巴道:“哪有那么多商量的事呢?我在这里再明白地申明一下我的思想,我很情愿吊死在阿寂这么一棵玉兰树上,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凡是我有的,婚约之后都和阿寂平分。我的话说到这份上了,阿寂,你的意思呢?”
我立刻转眼去看阿寂。阿寂抬起眼皮,用一贯的恭敬又冷淡的神色道:“奴才认为,三皇子殿下理应替圣上分担政事。奴才这棵歪脖子树枝疏杈散,恐怕承受不起殿下的千金之躯。”
“所以说,这就是我特别不爱往阿敛这里逛的原因。人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不把人绕得云里雾里就不舒坦。连刚进门的人也跟着学了这个坏习惯。”秦楚叹口气道,“政治这个东西啊,太费脑子了,不大适合我。我就是喜欢漂亮新鲜的人跟事,可爱的女子啊,纯白的玉如意啊,山水字画儿啊,这些多有趣儿啊,政治就是一块难啃的老牛肉,太迂腐老套了。”
他喝了口茶,又接着道:“不过政治和古玩什么的倒是很有相通的地方。政治么,和古玩一样,不都是用来玩弄的么。人呢,要是想玩小的,那就去搜罗古玩。要是想玩大的,那就去搜罗人心。谁玩得最得心应手,谁就是最大的赢家。”
我深深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三皇子殿下,你不去著书立说真是可惜了……”
“太子妃谬赞了。”秦楚露齿一笑,“所以你看,我都把我这么长一串的心里话说出来了,阿寂姑娘……”
我做出了悟和歉疚的态度,立刻道:“三皇子殿下的意思是他话说多了口渴了,阿寂你快去倒杯茶。”
秦楚:“……”
阿寂应声出门之后就一去不复返,我从内室搬来了一副棋盘,跟秦楚有一搭没一搭地用下棋打发时间。但秦楚的棋艺着实太臭,可以说已经臭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我即便允许他悔棋三步,他也照旧还是输。
速战速决几盘以后,秦楚把棋子“咔嗒”一声按在棋盘上:“不玩了。这也太费脑子了。”
他说完了又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瞅:“阿寂倒个茶怎么这么长时间呢?”
我心道阿寂在你走之前是不会再回来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好睁眼说瞎话道:“可阿寂平时得空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下象棋了……”
秦楚“啊”了一声,急忙忙又扭过头来把棋盘摆好,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再来再来!”
于是再来了三盘,秦楚屡战屡败,从棋盘上展露出来的智商指数低到了惨不忍睹。我趴在桌子上凭直觉走棋都能赢,这让我特别没有成就感。一个时辰后我打着呵欠用小兵卒把他的帅一口一口吃掉,然后道:“我又赢了。这回你打算悔几步棋?”
秦楚的指关节抵着下巴,很是聚精会神地研究棋盘,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道:“十步吧。”
“……”我默默地道,“我们下了统共也没几个十步……”
秦楚兴致高昂,无视我的暗示,把被我吃掉的兵马象车一个个又给摆回棋盘上,道:“再来!”
我只好接着走,秦楚正要跟上去,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养尊处优骨节分明的手,把秦楚要下的棋变了个方向,局面立时就风云变幻,眨眼间我斗殴被吃掉了一只马。
我眼睁睁地看着秦敛把我的马从他的手心剔出来,真是心疼得不得了。我很怨愤地瞪着他,秦敛用很是云淡风轻的态度回视我,不急不缓道:“该你了。”
我很抓狂,明明该我赢的,他这样突然改变棋风把我思路全给打乱了,这让我没法不抓狂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秦敛道:“没听说过。”
“……”我转头对秦楚道,“秦敛私自动你的棋,你有没有觉得很愤怒?”
“没觉得。”秦楚笑得春光灿烂,“赢了就行了嘛。谁下的有什么要紧的。”
“……”我扯着哭腔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秦敛把棋子在桌案上敲了敲,听着我颤巍巍的哭音依旧稳坐如泰山,眉眼间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颜色,道:“你干什么非要赢了不可?”
“算上这一局我就赢了十局了,以后我就可以对人家说我的棋艺已经精湛到十连冠了。你们这样就把我的计划全都打坏了……”
“……”秦敛揉了揉额角道,“为什么非得十连冠不可?九连冠也不错。”
我理直气壮道:“九连冠哪有十连冠好听啊?你一说九连冠人家肯定会说为什么不是十连冠呢,这就暗示着你肯定在第十局的时候输了。但是如果你说你是十连冠,人家才不会问你为什么不说是十一连冠呢。”
秦敛:“……”
等秦楚走后,秦敛转头对我道:“想不想出宫走走?”
我眼睛一亮,但很快就回过味来,警觉道:“你这个出宫走走,是和你一起?”
秦敛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脸色,我又默默低下头,试着和他讨价还价:“我能不能自己和阿寂两个人出去……”
“不能。”秦敛抱着双臂,凉凉地看着我,“要不就和我一起,要不就自己呆在宫里不准乱跑,你选一个。”
八哥很适时地在窗头吱嘎叫了一声,圆圆的眼睛瞪着我,还拿爪子抓了抓脸上的羽毛。我生不如死地心中挣扎了半晌,方才可怜委屈地道:“那我还是自己呆在宫里吧……”
秦敛一挑眉,捏了捏袖口道:“可以。”
秦敛转身就走,我一小步并一大步地跟着他也一起进了卧房。他站在屏风后面换便服,领口两粒解开后停了手,回头对我道:“你与其干巴巴站在那边,还不如过来帮我更衣。”
我只好过去帮他更衣。秦敛的呼吸像是极轻的羽毛一样拂过我的额头,我道:“太子殿下,你现在出宫去,预备什么时候回来呢?”
“还不确定。不过晚膳估计就不回来吃了。”秦敛轻描淡写道,“平门道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听别人说饭菜还可以。并且今天正好初十,那家酒楼每月初十都会有一场曲艺比赛。”
我慢腾腾地终于把他的衣服换完,又踮起脚尖帮他把发冠摆端正。结果秦敛只是面无表情地瞥我一眼,一点礼貌也不讲,转了个身,抬腿就要走。
不过他只迈出去了一条腿,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先是低头瞧了瞧被我紧紧攥在手心的衣角,又回过头抬起眼瞧了瞧我。
秦敛一双墨黑眼睛古井无波:“干什么?”
我揪住他的衣角不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还是和你一起出宫去好了……”
秦敛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要呆在宫里么。”
我立刻道:“我错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出宫吧……”
秦敛捏了捏我的下巴,挺有兴致地仔细研究我的表情,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里了?”
我闭着眼睛道:“我错在我就不该说‘我错了’这三个字……”
秦敛哼笑一声,转身就走。我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在我心里明明很想跟你一块儿出宫去,又不知为什么偏偏还要说不和你一起去。”
秦敛“嗯”了一声:“还有呢?”
我的脸顿时垮下来:“还有啊?还有什么啊?”
秦敛转身又要走,我赶紧抓牢他的衣角跟着走。他越走越快,我最后都变成了一路小跑。最后他终于停下来,我泪汪汪地仰脸望着他:“秦敛……”
结果我眼前一黑,一套衣服蒙头盖了下来。秦敛的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没有什么起伏:“换衣服。”
等我跟着秦敛出了宫,我才发现我还不如就省下那些口舌,乖乖呆在宫里好了。秦敛出了宫没有直奔我最感兴趣的酒楼,也没有直奔我次感兴趣的集市,而是直接进了一家人声鼎沸的茶馆,捡了偏僻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茶水后什么都不做,只是拖着我一起和他听别人讲话。
细细一观察才发现这里坐着的站着的基本都是年轻人。面目表情很生动,嘴上讲的都是国家大事,时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