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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兄有艳福了,今晚可到情芳楼风流快活咯。”
“呵呵,各位承让。”很沉稳的声音,正像他本人,冯清蓉想起他昨日为她抱不平的样子。
“此次威武将军没来,倒让史兄捡了个便宜。”
“下次再比过,彩头是琴香院的花魁采秋姑娘,我就不信还会是史兄赢。”又一人道。
“你们就别打采秋的主意了,那是表哥的人。”邪谑的声音传来,正是楚天阔。
冯清蓉心里一动,摸了摸怀里的玉箫。楚天阔显是对她气极,这半日对她视而不见。本想趁中午用膳时把玉箫还给他,没想到,她方要过去,他已转身走了。就连刚才,她上马车时恰经过他的身边,他也只是冷冷地望着天,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这人脸也变得太快了,前两日牛皮糖似的死缠着她,而今天她不过说了一句话,他便恼了。他真的在意她?所以会气她在他敞露了真心后,还用假面目对他?还是他原本就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性子。
轻轻掀开帘子,看向前面几个意气风发的身影,目光触及烟水蓝的袍子,恰见他似是无意的回头,对上她的目光,他脸色一沉,又转过头去。
真是孩子气,什么都写在脸上。要成亲了,还跟一个刚认识的人较劲。他比她大六岁呢,也不嫌害臊。
可是她不想看着他生气,真的——不想。
沉思了会,她再度掀起帘子,扬声道:“楚大哥。”
烟水蓝的身影顿了一下,终是缓缓回头,看到她灿烂的笑,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便扬起了嘴角,绽开了笑容。
那么他也想起了他们打的赌?
他说若她是男子,他给她磕头叫荣爷;若她是女子,那么只需叫楚大哥就好。
现在她唤他“楚大哥”,自是默认她的女子身份了。
马车经过他的身旁,她掏出玉箫递给他:“楚大哥,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你!”楚天阔佯怒,掏出折扇作势打来,吓得她赶紧放下帘子,只听外面传来“呵呵”的笑声。
过了一会,她又掀开帘子,却发现他依然随在马车旁,看她探出头来,含着笑对她说道:“那箫,你收着吧。”
她方要推辞,听他又说:“下月初九,别忘了,去给我贺寿。”
“我没银子送礼。”她故意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噗哧!”他笑,又道:“去就行了,不要你送礼。”
说罢,他扬鞭一挥,策马奔到前面去,到了前面却又回过头来,用那双晶亮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孩子就是孩子,冯清蓉给楚天阔下了定义。解了结,心里畅快了许多,否则,似乎欠了他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细细碎碎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只言片语,不知不觉便到了府门口。冯清蓉下了马车,才发现竟然飘起了雨丝。
到了傍晚,这雨下得愈发大起来。
今日是十七,是她见风先生的日子。
看着时辰还早,就遣了婢女下去,合衣在床上休息。细密的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前的芭蕉叶上,似是一首催眠曲,教人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猛地从梦中醒来。
糟糕,怕是迟了。向外看了眼,天很黑,根本瞧不出时辰来。雨倒是停了。
顾不上再行梳洗,拔腿就向外跑。一面跑,一面懊恼着,三年来,她从未迟过。没想到今儿个竟是晚了。早知就不该去睡,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
很快便到了济世堂的角门,门是关的。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怕先生已歇息了,不进又怕先生等。
正为难着,却听身边有人低声道:“蓉儿,怎不进去?”是——先生的声音。
她尚未开口,只见风逍遥推开门,拉着她的袖子走了进去。
还是以前的屋子,风逍遥燃了灯烛,道:“走得这样急,头发都散了。”
冯清蓉大窘,讷讷道:“蓉儿贪睡,迟了。”
“无妨,我总是等你的。”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全然不似以往的暗哑。
她抬起头,先生依然是往日的先生,灰白的鬓发、苍老的面容,只那双深邃的眼睛泄漏出年龄的秘密。
先生曾说过,易容的第一层只是改变面貌体态,第二层则是改变声音神情,最难的第三层则是眼神都跟着改变。以往,他的眼睛总是波澜不惊,偶尔有些严厉,却不知何时起,他开始不再隐藏他的眼神了。
先生终于肯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卸下伪装了吗?“后天是蓉儿的生辰,蓉儿想要什么贺礼?”风逍遥深沉地看着她。
想要什么?她最想要的就是看看先生的真面目。
可是,这怎能说出口。若先生有意隐瞒,那她一辈子不会要求他。
算了,放弃这个要求。那么她还想什么?想与先生在白日走在闹市里。
可这也是不可能的,先生白日要诊病,况且,一个花甲老人与一个妙龄少女走在一处算什么?
叹了口气,想要的都不可能,其余的,她也不想求。
“还没想好吗?”先生柔声道,声音里有丝丝笑意。
灯盏里的蜡烛燃尽,火苗闪耀了一下,熄灭了。
“想好了,只是——”隐在黑夜里,似乎安心了很多,不会有被透视的不安与羞涩。
“但说无妨。”那丝笑意可是鼓励?
“我——蓉儿——,先生可能陪着蓉儿一日?”支吾着,开了口,静静等着先生的答复。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晓得过了多久,终于在黑暗里听到一声低低的“好”。
蕴在眼里的泪溢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悄悄地隐在衣衫里。
“我去取灯烛。”
“不!”她惊呼,起身去拦他,却是身子碰到桌角,摔倒在地。
他急忙伸手去扶,无意中触到她的脸颊,湿湿的一片。
“蓉儿——”他低叹。虽然他对情事亦是生疏,可也知,这泪水是为他而流。
轻轻地扶她起身,凝视她纯净的脸庞。习武之人,视力极佳,夜晚也是能视物的。所以,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毫无保留地看她,她的柔情她的无助,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思虑片刻,他终是伸手拉她入怀。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听到“怦怦”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他的身上,仍是淡淡的药香味,让人安定的味道。
真希望,这一刻,能够天长地久!
良久,他松开她,道:“我去取灯烛。”
烛光冲淡了方才浓郁的情愫与尴尬。
“我陪蓉儿一日,有个条件,蓉儿可答应?”他笑问。
“什么条件?”她抬头看他。
“三年前,我们在醉然亭相遇,到如今,你还不曾见过我的真面目。蓉儿与我相知,贵在交心,我既不愿你以貌取人,可也不想你认不出我来。我们打个赌,你生辰那日,巳时整,我会让人在醉然亭点一支香,我以真面貌出现,一柱香的工夫,若蓉儿认出我来,那么我便陪蓉儿?若蓉儿认不出,那就改日可好?”
犹豫了下,她用力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好啊,亲们~~~~~
茗荷儿送凉茶前来伺候着,阅读愉快哦!
7
7、众里寻人 。。。
清水河畔,醉然亭旁。
一顶青色小轿静静地停着。时候尚早,冯清蓉已坐在轿中等候。
掀开轿帘,醉然亭的一切均在眼中。亭里的年青公子有五人,其中石凳上坐着两人正下棋,旁边站着一人在观棋,另有一人在临摹亭柱上的诗句,一人面对河水观景。亭外则有年青公子六人,其中两人带着女伴而来,可以排除。另外四人,一人在品茶,一人在读书,两人在聊天。
又观察了一会,排除了穿绯红跟绛紫长衫的公子,她可以确定风逍遥绝对不会穿得如同孔雀一般,那是楚天阔的风格。
剩下的还有七人。
看了一会,这七人均无离开的迹象,那么他们都有可能是风逍遥。这时,有个小二打扮的人端了个香炉放在亭角的高石上,随后燃了一支香。
该是巳时了吧,冯清蓉一笑,下了轿,拦住了往回走的小二:“这位小哥,借问一下,谁让你在这里点香的?”
“昨天夜里,有位公子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巳时整在这里点上一支香。”小二见这样一位明艳的少女上前问话,眼都看傻了。
“那位公子现在这里吗?”她又问。
小二环顾了一下,摇了摇头,“嗯,没有。”
冯清蓉含笑谢过他,朝亭子走去。
一路,有淡淡药香飘过。她能辨认风逍遥的特征只有两个,一是身上的味道,一是他的眼睛,其余则靠直觉了。
越往前走,药味越浓。走进亭里,临摹诗句的公子抬头一笑,被她否定了。沿着亭边绕了一周,她顿住了脚步,药香味从四面八方浓浓密密地斥入她的鼻子,却原来所有的石凳上都用药擦洗过,在没人坐过的石凳上面,甚至还留着褐色的药斑。
不禁一笑,先生终是了解她的,是以不留给她任何线索。
除去临摹诗句的公子,厅内的其余三人均没抬头,仍做着原来的事情。而她不能开口问话,一开口就说明她确定认出他了。
再抬眼看向亭外,聊天的两人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们也被否定了。现在只剩下四人了。一个下棋,一个观棋,一个赏景,一个读书。到底是哪个?她心里也不确定。
侧头看了一眼香炉,香已燃去了一半。她心一横,走到石凳前,伸手搅了棋局。这下,下棋的跟观棋的都愕然朝她看来,她歉然地笑了笑,他们都不是他。
只剩下两个了,观景的富贵少年,读书的清贫书生。无论选哪个,她都有一半的希望。但是她要的不是一半,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正确。
悄然移向赏景的公子身边,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控制不住,直直朝河里掉下去。
这是她最后一招了,她不相信他会任由她落水。那么只要他出手,她就能认出他来了。
果然,尚未及水面,一道黑影便朝她飞来,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随即拔足跃起,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