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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老及丐帮帮众均连声道谢,惟有那位双眼瞎了的乞丐面露悲愤神色,一语不发。风逍遥暗想,幸好先前将任云珊留在京城,若她在此,此丐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至此,他心念一动,上前俯在盲丐耳边说了一番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来递给了他。盲丐这才面色稍霁,拱手道:“多谢风老先生割爱,此番恩情,王清定铭记在心。”
别了众丐,风逍遥并未进葛城,而是转弯进了密林。方才他给乞丐上药时,正听到彭长老在隔壁屋子讯问山贼的事情。一小丐因上山采艾草,发现山上一处秘密院落,没想到被人发现了踪迹,差点连累了众丐一同丧命。
风逍遥原本就怀疑那些山贼是假扮而成,听得小丐如此讲,心里更是好奇,便想前去一探究竟。过了密林,一座险峻的高山立在眼前。根据小丐讲的路径,果然看到有人踩过的痕迹,于是顺着那痕迹悄悄上了山。走不多远,脚下的路愈发陡峭,树木也更加浓密起来,不时有蛇虫之物出来骚扰。再往前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座青色小院便出现在眼前。这小院隐在树林之中,若非近前,很难发现。
风逍遥屏住气息,寻了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纵身跃了上去。刚藏好,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正朝着他藏身之处走来,定睛一看,恰是彭长老。他不禁一笑。以彭长老的经验跟精明,自然也知道那些人并非真正的山贼,故此也前来察看。不想彭长老脚程竟如此快,差点碰了个正着。
正在此时,小院中出来两人,其中一人是山贼打扮,另外一人则身着白色长衫,手持折扇,似是个公子哥儿,只是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风逍遥凝神细听,只听公子怒道:“真是胡闹!”声音有些沙哑。
山贼忙躬身道:“公子放心,赵某定不负主上厚恩,助主上成就大事。”
那公子又道:“丐帮的事,暂且搁下,以后且莫莽撞行事,若有个风吹草动露了行踪,耽误主上大事,便有十颗脑袋也得给你端了。”山贼点头不已。
说完,白衣公子腾空而起,须臾消失在树林深处。那山贼坐在院中石上,思索片刻,也进了屋子,再无动静。
风逍遥又等了一会,直到彭长老离开了才起身欲走。哪知,他方立起身,便见众山贼从房里鱼贯而出,在院子里捉对厮杀起来。那山贼约百人左右,战在一处,但见拳打脚踢刀光剑影,却静寂无声,显见他们的武功修为均非等闲之辈。
风逍遥不禁心惊,这些人功夫如此高强却假扮山贼隐藏在此意欲何为?那白衣公子是何人?他们说的主上又是何人,他们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事呢?这一个个问题像迷一样团团绕在他的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
风逍遥一夜未眠,冯清蓉也是整夜无法安睡,躺在床上,总觉得有双黑亮深沉的眼睛盯着她看,待要闭上眼睛,鼻端却又似有淡淡药香飘来。如此辗转反侧,直至困极倦极才能入睡。
似乎刚合上眼睛,就听到窗外噪杂声一片,“长林,你快拿竹竿将那蝉儿赶了,一大早便叫唤不停,扰了小姐好梦。”
“别说那蝉儿了,单你这几嗓子就该把小姐吵醒了。”似是冬梅的声音。
“也是,这院里除了竹子并无树木,那蝉儿却总是不断,难不成蝉儿好食竹叶甚于平常树木。”这样沉稳的声音定是秋菊无疑。
冯家的子女每人有八个下人贴身伺候,小姐们各有六个丫头两个小厮,少爷们则是丫头小厮各四个。冯清蓉到府里不久,冯府新买了一批十四、五岁丫头,冯清远从中挑了四个拔尖的给她用,大夫人又将自己平日使用的两个大丫头玉桂和玉竹给了她。这三年过去,玉桂被娘家赎回去嫁了人,玉竹则留在府里配了个年长的小厮,现只做些浆洗的粗活。
既然不得再睡,冯清蓉索性起身穿衣,忽听帘子响,秋菊闪了进来:“奴婢猜小姐定是被吵醒了。晚月来说三爷请小姐过那边用早餐,立等着回话呢。”
“你跟她说,我这便过去。”不知三哥有何事情,大清早就遣人来催。
出了听雨轩顺着石子小路向左一拐便是冯清远住的观星阁,甫进院门就听到冯清远的大笑声。
只见冯清远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晚月一边摇着团扇替他扇风一边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蓉儿,十五日那天我们去别院,你想去吗?”
“去别院?三哥倒是空闲了?”冯清远是御林军左副统领,在御前当值,向来忙碌。
“跟秦统领告了三天假。待过了中秋,我们商量着去云门山打猎,只是你不会骑马未免不便,索性趁这次到别院玩,你把骑马学会了岂不相宜?”冯清远知她喜爱山野之地,时常借各种机会带她外出游玩。
这机会果然难得,冯清蓉立刻点头应允。
冯清远又得意道:“这次还有个贵客,威武将军也要去,正好借此机会结交与他。”
“赵霆?”冯清蓉一愣。威武将军赵霆,东燕国内无人不知。十三岁随父出征,十六岁一战成名。南越国放言“有赵霆在,南越十年不相犯”。
“对,他常年驻守南疆,我们还未曾见过面。近日,皇上召他回了京城,此次楚公子也约了他同去。”
冯清蓉眼前出现了一张冷漠嚣张的面孔,不知自己掷他一身鸡蛋的那人是不是威武将军,若果真是他,被认出来可就坏了,还不得被三哥骂死。
冯家别院位于东郊,占地约百亩,常年有仆人打扫照料,也养着三个厨子以备不时之需。不过,除去冯清远偶尔会来小住外,府里其余人几乎都不曾来过。
冯清蓉也是第一次到别院。因怕被那个鸡蛋将军认出来,出门前,她特地仔细地易了容,脸、脖子、手臂等容易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细细地用易容药水涂成了男子常见的微黑色。耳垂上的耳洞则用面粉调着蜂蜜堵上,而后涂上药水,即便近看也毫无破绽。头发用青色缎带紧紧扎起高束在头顶,只余着两端飘在脑后。一眼望去俨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
很久未出过京城了,刚出城门,冯清蓉便掀起马车的帘子贪婪地向外张望。时值盛夏,绚烂的山花开得正艳,衬得满山遍野的绿生机勃勃。路旁树杈上憩息着成群的麻雀,见有人来,呼啦拉惊起一片。
小时候,舅舅也常带着她去山上,舅舅锄草刨地,她在一旁摘野花,摘得累了,就躺在田埂上看云彩。洁白的云朵有时候像绵羊,有时候像白鹅,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蓉儿,蓉儿。”
谁在叫她?冯清蓉翻了个身,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猛地睁开眼,见是三哥,遂放下心来,再度闭上眼睛。
“蓉儿醒醒,且待吃过饭再睡。”冯清远在她耳边低声说。
“啊?!这便到了吗?”她大惊,挣扎着从三哥身上下来。
果然,此时的他们正站在一排青砖房子前面,几个小厮正从马车向下搬着东西。房子四周一片白色的野姜花,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不知那将军来了没有,冯清蓉四下打量着,突然一柄扇子敲在她的脑门上。
“哪里来的小娃娃?挺精神。”
“哎呀!”
她吃痛地一叫,发现身后多了个穿绯红长衫的公子,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见她回头,他没话找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凭什么告诉你小爷的名讳?”冯清蓉揉揉头上吃痛的地方,没好气地回答。
刚睡醒就平白无故地挨了一下,而且还打在最令人讨厌的地方,真是倒霉透顶。
“你这娃娃人小脾气倒不小。”说着,折扇又朝她的头上敲去。
冯清蓉歪头一躲,“哎哟”,脑门又是一痛,恰是方才被敲中的地方。
“你干吗又打我?!”冯清蓉简直火大了,这人,敢情脑筋有点问题,素不相识就敲人家的头,下手还那么重!
冯清蓉心里暗暗地诅咒他,一边寻觅冯清远的身影。
“说,叫什么名字?”
头顶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啊!折扇又来了,她撒腿就跑,这次可不能傻站着挨揍了。
刚迈出两步,那绯色身影一闪挡在了去路,接着她的脑门又挨了一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冯清蓉暗中摸出两支银针扣在手里,只待他不留意,就给他个好看。
恰在此时,长贵跑了过来,“小——少爷,三少爷请您用饭。”
叫顺口了,差点戳穿她的身份,好在他还算机灵,及时圆了回来。
总算可以摆脱这颗纠缠不清的牛皮糖了,冯清蓉长舒一口气,顺手将银针塞回怀里。正要回屋去,听到身后的长贵道:“奴才见过楚公子,晚膳已备好了,请公子用膳。”
“长贵,那小娃娃是何人?”
“回禀楚公子,是我家表少爷,自应城来。”
“哦——”那一声“哦”故意扬高了声调,令人毛骨悚然。
冯清蓉不敢再往下听,小跑着进了屋子,耳边还似乎听到了朗朗的笑声。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出门没查黄历,怎碰上这么个倒霉鬼。
用过晚饭后,冯清蓉跑回房里,一路跑一路暗暗地骂。
进了屋子,揽过桌上的铜镜,就着烛光细细地看。
镜子里是个丰神俊朗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微黑的肤色,明亮的眼睛,修长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个小公子,只除了有些瘦弱。可那楚天阔怎地就对她兴趣这么大?晚膳时,她与他并不相邻,可他偏要隔了千山万水将菜肴一道道布在她的碗里,直至她的碗都成了一座小山。
因威武将军公务繁忙,未能抽空前来,冯清远有些失落,早早就退了席。主人虽走了,其他公子却兴致不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余,还带着别有意味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人。害得冯清蓉又窘又怒,一晚上没敢抬头,连酒桌上坐了几人都没弄清楚。
别有意味?!这个楚天阔不会有断袖之癖吧!这下惨了,若是他好男风,难不成这几日,她都要躲着不出门?这个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