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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未晞-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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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荣爵的最后一丝力气抽离手心的一刻。有一束光冲破黑暗,抓着他的肩膀,身体跟着引导,向着那片光冲去。明明是黑夜,这光是从何而来?冲出水面的一刹那,荣爵好像无比的清醒,脑子里的杂乱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那一刻他竟然想要说声谢谢,不是感谢别人救他,而是谢谢这个世界还有些人情冷暖。
  救他的人,就是清源道长。荣爵随道长回到道观,也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与其这样死去,不如做些心有余力的事。荣爵对清源道长说想要留在道观,做一名道士,放下尘缘一心向道。
  但清源道长没有答应他,摇摇头,高深莫测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荣公子,你的尘缘未了,还不是一心向道的时候,荣公子可以先在道观中住下,待了却尘缘再考虑也不迟。”
  荣爵没办法拒绝,只当是清源道长不愿收他为弟子。所谓尘缘未了只是个借口,不过是想拖他逃离苦楚,逃离满是悔恨的深渊,免得他再自欺欺人,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挣扎。
  哪成想,几个月之后的一天,他的尘缘竟然从天而降。那一刻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变得饱满,悲伤、痛苦、欣喜、兴奋、疑惑都不约而同的从他的心底翻涌上来,挤破刚刚结痂的伤口,场面又一次变得狼藉,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这一次究竟是该让伤口无情的溃烂,还是该彻底的愈合?
  荣爵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却不知道在八年前他上马迎亲的那一刻,一切都成为了定数,他所有的选择都是垂死的挣扎,是不满命运的最后喘息,也是不甘心就这样的无谓抵抗。但这个“命运的玩笑”已经像一颗小巧却坚硬的砂砾,阻隔在两颗明明相拥在一起的心。日子一久,那深深的伤痕,是谁都无法忽略的疼痛。
  当当当…
  小道士敲开门,走进来“荣公子,开饭了,道长请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劳烦了。”荣爵起身,又低下去,为床上的人掖紧被角,舒展开自己的眉头,停留了片刻,才出了房间。
  走到斋堂,清源道长正在笑着看他。道长一般不与大家一同吃饭的,今日却特意派人叫了他,荣爵想道长怕是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吧。
  荣爵走到道长身边的位子坐下,一桌素菜,都是粗茶淡饭,但这几个月他倒是吃的很习惯,看来不仅思绪需要清洗,就连肠胃都需要净化。
  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修道之人本就礼数多,所以都是有修养之士,吃起饭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而荣爵从小的礼仪教导,也让他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因此在这里生活,荣爵没有一丝不适应,反而觉得自在得很。
  果然,吃过了饭,清源道长示意他随着来。荣爵跟在清源道长的身后,走进了一个叫做混元堂的地方。道观并不大,但是这里荣爵却从没来过,这应该是道长平日里清修的地方,不是本门弟子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没想到道长会带他来这个地方。荣爵环顾了一下混元堂,没有过多的装饰,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倒像是藏经阁一般。再往里走是一个不大的空地,地上放着几个平日打坐的垫子,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面很大的太极八卦图,周围还挂着几幅小一点的字。
  “道长,不知您叫我来这里是为何事?”
  其实都是明知故问,可是明知故问总要好过自作聪明,荣爵明白这个道理。
  道长轻抚拂尘,盘腿而坐,示意荣爵也坐下来。
  “贫道知道荣公子心里有疑问,正是为解惑而来。”
  荣爵也盘腿坐下“道长,您就直说了吧,荣爵惭愧,给道观添了这么多麻烦。”
  “哎?”清源道长笑着摇摇头“这是早已注定,荣公子不过是其中一个,即使贫道不曾带公子来道观,那位姑娘依然会出现在道观外。”
  荣爵点点头“不瞒道长,那位姑娘正是我的尘缘。道长曾说我的尘缘未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天吧。”
  “世界万物各有因果,这是公子的命。贫道虽然道行疏浅,却也能感知到那位姑娘身上的不同…”
  “她不是妖!”荣爵有些失态。
  清源道长笑笑“贫道说的不是这个,这位姑娘身上的妖气并不是重点,她是不是妖,也不由你我来评判,贫道的意思是,这位姑娘还有她未完的使命,不该命绝于此。而且贫道也知,公子与这位姑娘该是做个决断的时候了”
  “道长…是说……”
  “没错,之前贫道并不是敷衍公子,只是机缘未到,如今这位姑娘又出现在公子面前,定是上天给公子的机会,至于公子的抉择,贫道不敢妄言,而那位姑娘的心意,贫道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有一点贫道想要奉劝公子。”
  荣爵呼吸缓慢,整个人紧张的不行“道长请说。”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世间万物终有道,道之境,是谓无,道法自然,望公子莫要强求。”
  “荣爵谨记。”
  回来的路上,荣爵反复的琢磨。
  他又怎会不明白道长的意思,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他能放手。如果真是天意如此,那还真的是造化弄人,一次离别不够将他撕得粉碎,所以还要一次,一定要将他所有的心念都碾碎么?
  不管怎样,他还是盼着眼前这个昏睡的人,能够早点醒过来,他情愿她不爱他,也不愿她这样受伤害。
  每天期待着等待她睁开双眼,却又失望而归。明明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却迟迟不肯醒。
  “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所以宁愿睡着么?”
  过了半月有余,那沉睡的睫毛,终于开始颤抖,荣爵倾身在未晞的头前方,生怕跳进屋子里的阳光会惊扰到那脆弱的眼。
  长时间没有睁开的双眼,在这一刻显得急切又费力。视线模糊,晕出一圈又一圈的轮廓,渐渐适应,眼里的剪影慢慢清晰。
  在看清那人的一刻,未晞觉得久违的心痛,又再次席卷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也许是痛处的传递,瞳孔不自觉的收紧,像是在拒绝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荣爵见她睁开眼,兴奋地一把握紧她的手“未晞!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可未晞根本没有力气开口,嘴唇上的干涩,让她的内心更加的焦灼。
  “水…”
  听见未晞的呢喃,荣爵欣喜的点点头,她真的醒过来了。
  “来,喝点水。”荣爵扶起她,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拿着水杯凑到未晞的唇边。
  心里的大火燎原,被缓缓流进喉咙的清泉浇灭。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原来只是少了一杯水,就可以解救自己脱离那场焚烧。不过未晞想错了一点,她心里的痛处并不是因为见到荣爵,而揪起的千丝万缕,那只是她醒过来的一刻,记忆开始运转的感受。
  那场焚烧她的大火,早已熄灭,她还傻傻的以为,火已燎原。现在的她,身处在未知的黑暗中,这要比焚烧可怕得多。那片黑暗,不是别人,正是未晞自己蒙住自己的双眼站在朝歌给的阳光中,傻傻的寻找出口。
  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元气,未晞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
  荣爵看着她的脸,满眼宠爱“这里是个道观,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被这的道士发现了。”
  天上掉下来?对了,未晞差点忘了,是青言。他好像念了什么咒语,她就从九天上掉下来了,原来这就是他放她走的方式。她可不是很喜欢。
  “那你怎么在这?”未晞又问。
  他么?
  “呵呵,机缘巧合,不说也罢。”
  这叫他怎么开口,无论怎样,荣爵不想未晞看到他的懦弱。
作者有话要说:  

  ☆、卿在水一方

  问完了这两句,未晞就不再说话了。基本上已经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之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谁说昏睡了那么久就不累,未晞反倒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告诉她,她很累。
  闭上眼,感觉头顶的那片阴影还是没有离开,可是未晞真的很难再分些精力给面前的这个人了。再见他是惊讶的,但也有苦涩,更多的是无力。
  心里像是跑过千军万马,踏遍荒野,扬起的尘烟,足矣掩盖她。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待醒来,不管有多少荆棘,她都会勇敢的踏出去。
  荣爵也知道未晞心里的挣扎,也不吵她,只是在一旁陪伴着,这些天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她,即使是八年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荣爵发现,他很贪恋这样的日子。
  你睡在床榻,静静的安稳的呼吸,没有其它的纷扰,我在一旁默默的陪伴,看你唇边的弧度,看你耳后的痣。时间在你眉间流逝,我执手许年华,不露声色不愿打扰,眨一眨眼,已是万年。
  几个时辰之后,终于赶走了身上的乏累。未晞坐起身来,果然荣爵正在一旁看着她笑。
  “醒了?这有些清粥,道观不比外面,只有粗茶淡饭,不过很可口,要不要吃一点?”
  未晞清眸一转,点点头,既然他不主动提,那她就陪他一起装傻。
  “味道不错。”未晞会心的称赞,让荣爵瞬间看呆。
  这样的微笑,他多久没见过了。像微风拂过柳枝,安抚即将长出的新芽,闹的人心痒痒。
  “对了!”未晞猛然抬头“这里距离之洲有多远啊?”
  荣爵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浸在那抹笑容里了。
  “荣爵?喂,你有在听吗?”
  摆动的手臂,带着女子自有的香气,冲进他的鼻子,也冲破了他的幻想。荣爵回过神,看着未晞傻笑。未晞无奈,只好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语气多么随意。
  “这儿…”荣爵有些为难“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很远。”
  “你不清楚?”未晞纳闷“你不是自己来的?”
  他的确不是自己要来的,那天他被救之后,就昏迷不醒了,再睁眼就人在道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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