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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瑚因计策未成,在家宴上勉强坐了一会儿后就说要去更衣。皓月当空,星河起舞,她顺着游廊一路到底,望月叹了口气。梦月将手中一领羽缎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公主,小心夜凉。”翎瑚转过目光,微有薄责,“你去问过她没有,为什么临阵倒戈?是不是收了萧逸寒更多的银两,还是另许了别的好处?”
梦月摇首,“她说没有半分好处,她还让奴婢带一句话给公主。”
“什么话?”
“她说萧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请公主好好珍惜。”
“哼!”翎瑚鼻间轻哧,“我珍不珍惜哪轮得到她来指教?再说,萧逸寒哪里是个好人了,他一定是听见响动才没有对她……对她不轨的。”
梦月不敢轻言,等翎瑚复又安静下来才道:“丝萝还有一件事,想求公主相助。”
“她没为我把事情办成,反过来还想让我替她办事?不行!”翎瑚一口回绝。
梦月素知她的脾气,低头也不作声。半响,翎瑚闷闷道:“她又有什么事了?”
梦月偷偷一笑,赶紧答道:“她说想出宫。”
“出宫?到了年纪自然能出宫,她这会儿急什么?”
“她说她一刻也不想留在宫里,只想着回去。”
“从前她不是想永留在宫中的么?怎么今日又急着想走了?”
梦月想到丝萝苍白的面容,颇有感概,“她说今日再见皇上,已是死心了。”
“死心……”翎瑚仰首,多少个夜晚,她与他一齐望月数星,婚期临近,他杳无音信,她又何时才能对他死心?
“唉……”翎瑚又长长叹出一口气,回身想走时,廊下正有个身影在向此处靠近。颀长身形,霜染白衣,还有那沉着有力的步伐,一声声……是他?翎瑚兀自顿住呼吸,许久,耳边传来一声唤,“糊糊。”
“嗐,”翎瑚回过神来,拔脚就走,“讨厌鬼,真烦人。”
逸寒轻笑,“美人计没得逞,真的很烦人。”
翎瑚脸上一变。
逸寒抢先又道:“你带着皇上进来的时候发现我没在做下流事,是不是火冒三丈?”
“胡说八道,”翎瑚一甩挽臂纱,“梦月,我们快走,免得这下流人又要做什么下流事。”
逸寒笑不可遏,侧身为她让道的同时,低头轻声道:“糊糊,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让别人来呢?”
翎瑚一怔,“我知道什么?”
逸寒笑眸如星,“知道我只想对你做下流事呀。”
翎瑚恼着,不知有多少个名叫“萧逸寒”的小泥人被她摔成碎片。逸寒不知道有多少个小泥人成了他的化身,他心情舒畅,出城后望见枝头已爆出骨朵的木香花时,更是步履轻快,神采飞扬。因避免引人注意,狼群已四散开来,惟一留守在原地的只有狼王,逸寒买了坛酒,一路不停上了山。
狼王正趴在树下休憩,见他走近,竖耳抬头,一双狼眸只望着他手中的酒坛。逸寒拍碎坛口泥封,自己先喝一口后放在狼王面前。狼王探头闻了闻,逸寒笑道:“是你喜欢的竹叶青。”狼王舔了一口,满意地咕噜了一声。逸寒抚一抚它的背脊,那浓密的白色长毛瞬时覆没他的手掌。“很快我就能娶小媳妇儿了。”
狼王埋首酒坛,眼却在看着逸寒,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她很美是不是?”逸寒翻身躺倒,斜倚着狼王软软的肚腹。狼王回头望了他一眼,微微一晃脑袋算作赞同。“她也很有趣。”逸寒的头枕着双手,望着被云层厚厚覆盖的烈日,“可惜,她眼里只有明月,还说我是望月哀嚎的恶狼。”
狼王喉中发出浓重的喉音,像是在替逸寒责备翎瑚的不知好歹。逸寒用力拍了拍狼王,“她想做嫦娥,我就偏要她做狼婆,到时候,你要为我作个见证,雪狼。”雪狼喝光了那坛美酒,仰头对天长嚎,久久不绝。
逸寒兴起,一抬头也发出那同样雄浑有力的声音,霎时,有在附近转悠的野狼亦长嚎呼应,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就连在锦凤宫中更衣的翎瑚也隐隐闻见,平白打了个寒战,“星痕,那是什么声音?”星痕因为曾遭狼困,心中惶惶,“好像……好像是狼叫。”“这时候怎会有狼嚎?一定是御苑里的鸟兽。”翎瑚自我安慰,“先别管了,叫上几个人,我们走。”
逸寒说尽心事,又与雪狼玩耍一会儿才下了山,没走多久,就见一衣着光鲜的少年昂首阔步地向他行来。交错而过的那刻,逸寒突然想起曾见过这少年,于是回身唤了一声,“傻牛?”傻牛正满心得意地想要回村显摆他的新衣,这时听唤,乐呵呵回头道:“咦,你认识我?”
逸寒微笑,“我不止认识你,还认识你的公主姐姐。”提起翎瑚,傻牛乐得更为忘形,“公主姐姐对我可好啦,不止天天给我肉吃,还给我新衣服穿。今天又说怕我闷,特别让我回村玩。”逸寒打量了一下他的衣衫,“是你公主姐姐为你挑的么?很合身。你可要小心些,别弄脏了。”傻牛立时拍一拍簇新锦衣上的浮尘,又东瞅西看地道:“哥哥,你看看,弄脏了没有?公主姐姐也叫我小心来着。”
逸寒为他仔细看了一回,“没有脏,好得很。”傻牛重又高兴起来,“公主姐姐说,我穿这身很好看,还说等以后每年过年都给我新衣服穿,给我肉吃。哥哥,你说公主姐姐是不是很喜欢我啊?”逸寒勾起唇角,“对,很喜欢。”傻牛嘴都笑得合不拢,“我也很喜欢公主姐姐,可是……”说到这儿,傻牛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可是公主姐姐说,等她捏完了射太阳的大英雄,我就不能再留在她那儿了。”
“你很想留在那儿么?”
“是啊,我爹娘都死了,村里也没什么人理我,可在公主姐姐那儿,有很多姐姐对我好呢。”傻牛说着,眉眼也跟着耷拉下来,“哥哥,我该怎么办?”
逸寒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明净透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想留下的事有没有同你公主姐姐说过?”“没有,”傻牛瑟缩了一下,“公主姐姐这几日好怕人,星痕姐姐说让我不要再烦公主姐姐,等几日再说,免得连我的……不是,是大英雄的泥像也保不住。”逸寒知道翎瑚为何而恼,他神情轻松道:“这事我能帮你。”
“真的?”傻牛一把扯住逸寒的白布衫,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袍袖给扯将下来,“哥哥,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傻牛看他一脸笃定,半信半疑道:“公主姐姐会听哥哥你的话?”
“我说别的她不听,这个,肯定听。”
傻牛大喜过望,低头跪下就要磕头,“哥哥,谢……”
逸寒忙拉起他,“我又不是土地庙里的泥菩萨,你跪我作什么?”
“傻牛别的什么都不会,就会磕头,要谢谢哥哥的话,只有好好磕几个头了。”傻牛说着又要跪下。
逸寒忍俊不禁,拉住他的同时为他拂去膝上的两块泥印,“你要是把这衣衫弄脏了,你的公主姐姐一不高兴,连我都帮不了你了。”
看傻牛露出惧色,他笑微微又道:“去吧,等你晚上回宫的时候,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傻牛欢天喜地的去了,逸寒目送他一段才又重新上路。回宫后,他该怎么向他的小媳妇儿说呢?要让孩子般的傻牛留下,直接说明目的是一定会被她回绝的,要是想让她答应,只有逆着来……
风中忽然带来人短促的一声闷哼,逸寒旋即回头,那一声不过短短一瞬,不过在他耳里,分明已能分辨出是傻牛的声音。长草间有雀鸟腾空而起,逸寒顺着长草伏倒的方向一路追逐而下,不久就见两个灰衣男子架着一个黑布罩脸、不断挣扎扭动的人向南而去。虽然看不出那人面目,不过那袭簇新锦衣,他是绝不会认错的。
逸寒有心上前相救,刚踏出一步,就想起以傻牛为人,一不会结下仇怨;二也不会为金银财宝,青天白日的,那两个人这时劫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没有追上去,反是紧随在后,因他脚步声极其轻,行动又敏捷,前面的两人都没有发觉。穿过野地,下得山坡就是一山坳,有一处房舍庭院就建在这两山之间,清泉飞渡,绿水为涧,四处花草繁茂,远远看去,就如到了桃源仙境。
逸寒看着两人架着傻牛进了门洞,他等了一等后才至门前。大门紧闭,门上横着一牌匾,“倚秀山庄”四字苍劲有力。他愣怔了片刻,倚秀山庄是文璟帝的离宫,夏日消暑之地,此时未入酷暑,皇族中人又有谁会在此?隔着墙,山庄里静悄悄的像是无人走动,逸寒翻墙越舍,凭着自己胜过常人的“顺风耳”,一直行到一处不起眼的耳房前才停住了脚步。
里面有水声、人声、很快又有了开门声,逸寒急忙伏低身子隐在树后,待那开门出来的两人走过后,他才转到前面窗下。窗户半敞,从里传出的声音异常熟悉,“你怕什么,过来呀。”逸寒听见谁的声音都没听见她的声音来得惊愕,他稍一抬头,就见窗下放着一只浴桶。水气弥漫中,傻牛正张大了嘴,脸色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我不来,你……你没穿衣服。”
第9章 鸳鸯戏水
角落里,有一女子轻声娇笑,“我要沐浴,自然不穿衣服,你来扶我进去嘛。不然,我要是受了风寒,你舍得?”说着,那女子向前走出了两步。逸寒惊愕之余与傻牛一样木然不知所措,那凝白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引人遐思的身体眼下不着寸缕……
逸寒几乎想要扑进去为她遮住春光,可动一动,他忽然又冷静了下来。他想不出,翎瑚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见傻牛?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直接带他来这里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地又让人劫他过来?他耐下性子再仔细一看,果然,那女子的面目身材虽与翎瑚极为肖似,只有那双眼睛因着眼角上挑,眸色盈盈,显出无边风情,与翎瑚眸中的简单纯净截然不同。
傻牛虽然懵懂,可毕竟是个男人,听她娇声屡唤,便闭紧双眼上前几步道:“公主姐姐,你扶着我好了。”
那女子“哧”地一笑,伸手搭上傻牛的肩头,香唇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