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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繁花易逝
梅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回宫之后，这些一时之间用不到的园子，由于宫中缺少人手，就一直没有人来得及打理收拾，梅树生的张扬肆意，地上尽是枯枝败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雪不知不觉已经不再下了，只是寒风依旧肆掠，呜呜的发出声响，有些凄凉，有些阴森，令人不自觉的心中生出惧意，但是沈心怡不惧怕，她需要这样的地方。天边依稀可见殷红的晚霞，忽然之间晚霞似乎变成了满目的鲜血，连呼吸都困难了。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杨柳随风摇曳，飘逸生姿，柳絮飘飘，梧桐树生出新的绿叶，春意盎然，桃花的香味飘散在鼻端，到底是过了多久，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繁花易逝。
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沈心怡走进园中，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小桂子差一点都跟不上，端着红木匣子，在身后小跑着才赶得上。终于走出园子，沈心怡才长叹了一口气，喘了几口气，平复心神之后，才放慢了脚步。
看到沈心怡走得慢了，小桂子抬眼望去，出了梅苑向前走不远，就可以看见飘渺湖。原来那是宫中景致最好的一处园子，不过现在已经好久没有人打理，荒凉了不少。从宫外引来的温泉水早就断绝了，没有了弥漫四周的热气和瑶池仙境般的荷花池，让人忽然发现，原来，冬天的飘渺湖，竟然寒冷刺骨。
小桂子的视线又看回手中的匣子，生生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小跑着赶紧跟上自己的主子，此地不可久留，太过阴森，这是他脑子里面的想法。
沿着飘渺湖继续往前走去，沈心怡的脚步越来越慢，可是无论怎么样慢的行走，这段路程还是会走到尽头。锦绣宫矗立在眼前。
负责看守着这里的内监立刻迎了出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沈心怡此行的来意。
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入殿中。
明明是大白天，在这里却觉得天色晦暗无比，就好像已是深夜，让她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踏进了无底洞，再也走不出来。沈心怡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殿中仅存的一盏油灯，还点着，萤火之光，忽明忽暗，旁边的地上还有摔碎的闪着光的碎片，仔细看去，那是原本配在灯上的琉璃灯罩，已经变成碎片了呀。没有了灯罩，这微弱的烛火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熄灭了，寒风吹进来，殿里面好冷。
在暗淡的烛光下，殿中仅存的那几张桌椅反射出清冷的光辉，层层帐幔，早就已经残破不堪，在地上拖曳着，看上去有些令人心痛，它们在此时此刻就好像在昭示殿中人们的命运一样，令人心酸。
然后，她看见了她们。她们还活着，是的，只是还活着而已。这些昔日里娇艳明媚、貌美如花，满头珠翠的妃嫔们，此时一个个都失魂落魄的呆呆的坐在地上，她们中有的坐在殿中的柱子后面，紧紧的靠着柱子；有的把自己缩成一团，缩在一个角落里面；有的人还笑嘻嘻的，嘴里说着：“皇上，来看我了，来看我了……”；还有的人神色麻木，没有一点儿表情，呆呆的坐在那里。她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绝望、凄凉、无助的气息，看不出一丝生机。反正，就算是她们现在都还有亲人，那些人也巴望着她们赶快死掉，免得给自己的家族抹黑。因为沈心怡的到来，殿门被推开了，夕阳的余晖从殿外照射进来。
几个靠近殿门的妃嫔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开门声给吓到了，立刻缩到后面去了。
沈心怡抬起脚走进殿中，每走一步都是凉透心底，空气中也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行走在其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自己都快要走不动了。
沈心怡深吸一口气，扫过眼前的几个妃嫔，她们几个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来，木然的和沈心怡对视一眼，然后又麻木的低下头去，仿佛走进来的不过是一阵风，谁也没有注意到。
小桂子手中捧着红木匣子，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手抖个不停，都快捧不住盒子了，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锦绣宫太过于凄凉。
离门最近的那几个妃嫔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殿门打开，看着沈心怡走进来，全然没当一回事，可是当她们的视线落到小桂子手中的红木匣子上时，那几个死寂沉沉的妃嫔，开始有了动作，眼睛里面闪过震惊、痛苦、然后是深深的恐惧，她们都死死地盯着小桂子的手。
小桂子本来就有些害怕，现在被她们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立刻毛骨悚然，寒意满身，手中的匣子似乎有万斤重，险些掉到地上。
忽然，一个妃嫔尖叫了一声，就好像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投进一粒石子荡起涟漪一样，让这寂静的宫殿变了气氛。
她们的眼神穿过沈心怡，纷纷落在小桂子的手中，那些神情麻木的妃嫔们都抬起头来，看向沈心怡她们，然后就好像看见了从地狱离开的恶鬼。
忽然，一个妃嫔尖叫着跳起身来，向门口那里跑去，大声喊着：“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放我出去，皇上不会怪罪我的，他很喜欢我的。”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宫殿里面四处回响，又传得很远，声音绝望而凄厉。
她还没有跑到门口，守卫在那里的太监们，就把她死死的拉住，她挣扎了几下，却被他们踹了几脚，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她似乎明白了，更加绝望了，似乎没有了力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沈心怡都以为她已经死去了。
她的声音就像是把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面，一瞬间，殿里面沸腾起来。殿里面那些毫无生机的妃嫔们忽然开始动起来，她们都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小桂子手中的红木匣子，那匣子好像给了她们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样，纷纷尖叫着，推推搡搡的，从锦绣殿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人出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她们推推搡搡，都想从锦绣殿的大门里跑出去。
沈心怡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局势给吓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经过她身旁的妃嫔推了她一下，她斜着身子向左边倒去，赶紧扶住旁边的椅子，才稳住身形，没有倒在地上。
那些已经恐惧到极点的，都有些癫狂的妃嫔们都堵在了门口。负责守卫的小太监挡住了这个，却拦不住那个，一个个都大怒，叫骂着，叫同伴过来赶紧帮忙，又看看那边的沈心怡，狠下心来，对她们是拳打脚踢。有谁能够想得到，昔日这些金枝玉叶般的妃嫔，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为了富贵荣华，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目的在简单不过，可是就是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是不能实现的。
沈心怡看着她们愣愣的想着以前夜宴上她们光鲜亮丽的模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灵的叹息声。
她转过头去。透过屏风看过去，那里是妃嫔们休憩的地方。此时此刻还有三四个妃嫔躲在屏风的后面，她们浑身颤抖个不停，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笼罩在她们身上的死寂更加让人心惊。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残破不堪的帷幔，床上散乱的大红被褥，原本是鲜红喜庆的颜色，现在已经变得肮脏破旧，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根本就看不出它本来的材质是什么。
就是在这样的床上，有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凝视着那床被褥，似乎在发呆。此时此刻的锦绣宫，灰尘弥漫，空气混浊，但是她的身边，却宁静祥和。
沈心怡绕过屏风，慢慢地走进内殿，她抬起头来，对着沈心怡柔柔一笑，咫尺之间的距离，那笑容却令人心惊，美艳绝伦。
“呵呵，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看着沈心怡的眼睛，然后又看向那群因为小桂子手中的红匣子惊慌失措而乱成一团的妃嫔。
沈心怡的视线跟着转动，看着那小小的红匣子，眼睛被刺得好痛。忽然之间就不敢看了，她移动自己的视线，转向旁边的装饰物，依稀记得，那边的窗户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好像那里还有刘钰赐给袁芊芊的一颗渤海国进贡来的夜明珠，夜晚，无需点灯，宫里面都是亮晶晶的，此时早就已经不在了，应该被辽军给搜刮走了，还有那边的……
原来这个宫殿是华美无比，现在却面目全非，难道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袁芊芊顺着她的视线看着那扇窗子，半晌之后，轻轻叹了一声道：“要活下去，就这么难吗？”声音冷漠清淡，还透着绝望，就像这碎了一地的帷幔一样。
沈心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继续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里面愈发黑暗起来，从破碎的窗户看去，夕阳已经彻底的不见踪影，天空的点点星斗在闪烁着。
袁芊芊笑了笑道：“繁花易逝，飘零如水，我来做第一个吧。”
她站起身来，走进小桂子。
沈心怡挪不动脚步，似乎被定住了，但是小桂子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又觉得他有什么好怕的，站住了身子。
袁芊芊伸出手来，她的手已经不再像往日那样柔美如玉，但是因为寒冷，她的手泛着青紫之色，轻轻的打开锁扣，匣子被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的排着小巧玲珑的白瓷瓶。
袁芊芊像是在挑选自己心爱的首饰一样，打量着匣子里面的小瓶子，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子。她并没有急着把瓶子打开。
拿着小瓶子，走到沈心怡的跟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心里面一直很疑惑，为何你能够一直赢到最后，但是你赢得很精采，我还是没能斗得过你。”
沈心怡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比你多了几分运气而已。”
袁芊芊低着头，笑了笑，然后又抬起头道：“是运气吗，呵呵？”她的语调十分的温柔，就好像在在轻吟浅唱，然后不再看沈心怡，坐到床上去。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暗红色的锦被，就好像是自己的情人一般。
她忽然抬起头来，璀璨的一笑，对沈心怡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那一晚，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她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