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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乐楼的雅阁,风陵川独坐饮酒,这么多年以来,他霸道地压下了上善轩内的种种闲言碎语和针锋相对,到底还是深感疲惫。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总有人要不识时务前来骚扰。
“风大将军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吗?”
又是那独特的沉香味,一袭桔色的长襦裙出现在眼前,湛蓝色的披帛边缘,镶着一圈火红的狐狸毛,正是独孤蓝惯有的张扬。
“让鸿儿去上善轩吧!”独孤蓝讲话,向来爽快。
看着独孤蓝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风陵川冷笑一声:“你是这当娘的,就这么急着把儿子往火坑里推?”
“你不也是从上善轩里磨砺出来的吗?十五征战沙场,十六岁一举夺帅,鸿儿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
“正因为我是从那里出来的,所以……”风陵川将话题打住,转而说道:“你带着独孤鸿远远地离开京城吧,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风陵川,你就这么厌恶我们母子?甚至此生都不想再看到我们?”独孤蓝狠狠地盯着风陵川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还是那波澜不惊的眼神,还是那风轻云淡的表情,最后他终于嘴角一弯,勾出的,却是一丝冷笑:无名无份,至少可以平安快乐地生活,何必非要挤上墙头,做那一枝独秀,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欲杀之方能后快?
独孤蓝见风陵川根本就不屑回答自己的问询,心中更是凄苦:“鸿儿胸有大志,这辈子不愿做个山野村夫,就这么被埋没了。”
“天下之大,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大有所在,没有必要非进上善轩不可。”
“鸿儿是你儿子,他应当跟随你的脚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二弟的大儿子风梓霖比鸿儿只小了半岁,他们父子二人了忍气吞声地筹划了这么多年,应该开始有所动静了吧,你本事再大,怕也再难抵挡风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门规家规,鸿儿进上善轩不是正好解了你的围?”
“进上善轩,注定吃苦受罪。”
“你这做爹的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吃苦受罪?”
“风某的精力只够用来爱护一个儿子。”
“风陵川,难道你的心真的是铁做的?”
“或许就是,不信,你随时可以挖出来看看。”风陵川的眼神冷得像是起了一层冰霜。
……
独孤鸿进上善轩,事已定。
对独孤蓝来说,这是风陵川承认他们母子的第一步;对风陵川来说,这样便顶住了后继无人的压力,护得了霁儿——正是一举两得。
只余下独孤鸿,此刻,他背对着夕阳,看着自己的身影被拖得越来越长。再一次,被那股强大的孤独感席卷了内心。
刚才,他尾随母亲到了忻乐楼,只听到父亲说的那句话:“风某的精力只够用来爱护一个儿子。”
原来,终究不过是个替代品。
从小,他是听着父亲的英雄事迹长大的,他见过战场上,神勇无敌、运筹帷幄的父亲。他曾无数次看到自己的心,他仰慕父亲,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这么多年来,无论酷暑严寒,他都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地读书练武,终究只是向父亲和母亲证明了,他尚有利用价值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善若水
上善轩——风家老宅庭院最深处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
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能看到一扇的灰褐色的大石门,厚达一尺,常年紧闭,需得两名成年男子合力,方能推开。
照壁后的正堂内,风陵川端坐正位,独孤鸿挺直地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旁边一人,身着青灰色的长袍,手持长卷,正高声念诵:“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无尤。上善轩子弟戒律——第一条:尊师重道,不得妄议尊长。第二条……”
独孤鸿勉强听了两句,便在肚子里冷笑:利万物而不争,若是事事忍让,那我早就被人打死在不知道哪条小巷子里了。最让人头疼的是,还有那么多古板老旧的条条框框来约束我……
而风陵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不由地想起了从前,自己在上善轩被老爷子抽得昏天黑地的场景。
当年老爷子那般打法,都没能把他那狂傲的性子给板正,他仍然敢置世俗礼法于不顾,仍然那样诡谲狠辣。老爷子只气得一边狂揍,一边大骂他是又臭又硬的顽石。
“无为”、“不争”、“无私”,身处乱世,怎么也无法做到用道学来修炼心境。到是在武学上,风家的“风云十八式”却将道家“致阴致阳,致柔致刚”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
等这两块大小顽石走完神回来,那个管事早已念完戒律很久了,正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居然敢在进轩仪式上公然开小差的父子俩。
大顽石回过神来,不忘踢了小顽石一脚:“都听明白了吗?”
独孤鸿的左腰处被踢得生痛,但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便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答道:“听明白了。”
风陵川看着独孤鸿脸上那表情,肚子里骂了一句:口是心非。
独孤鸿回敬一个眼神:跟你学的。
风陵川生生把那口气给咽了回去,当年,他没做好表率是真,现在,不跟小孩子计较也是正理。
完成了进轩仪式,风陵川带着独孤鸿来到后堂,指着一个跟他长得颇像,只是矮了半个头的男子:“这是你二叔,以后读书和习武都跟着他,我会每隔五日前来教你们学习兵法。”
风陵息向大哥礼节性地打了一躬之后,便看向独孤鸿:“凡进上善轩者,首先要受二十杀威鞭。”
早就知道风家的门规家法十分变态,可小爷我还不是来了,难道一顿鞭子就怕了你不成?
独孤鸿应了声“是”后,也不多话,只是利索地脱掉上衣。两名家丁用绳索将他的双手劳劳地系在了两根大立柱之上。
风陵息手持长鞭:“大哥,你要留下来观刑吗?”他有心要给独孤鸿一个下马威,所以,期盼着大哥快点离开。他若留在这里,自己便不太方便下重手。
独孤鸿抬头,平日里清高孤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渴盼的神情。
他希望父亲能够留下来陪着他,片刻就好。
区区二十鞭子算得了什么?他曾无数次梦到自己跟父亲一起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慷慨高歌。只要能够在父亲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那英武挺拔的身影,亦能心满意足,无所畏惧。
“上善轩向来都由二弟掌管,为兄就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独孤鸿的心猛地一沉,却看见风陵川已经头也不回地迈步向门外走去。
微微闭眼,在心底祈祷,在门外停留片刻吧,即使只是留个背影给我,也足见你对我的怜惜。
忐忑不安地睁开眼来,厚重的石门外,墨玉色的衣摆在风中一摆,便随着那挺拔的背影一道消失无影。
早就知道,我在你心中无足轻重;早就知道,我只是个替代品,为什么还要有期望?
独孤鸿低下头来,一行热泪滚落脸颊。
“嗖”地一声,长鞭刮风而下,落在背脊之上,一条深红色的鞭痕迅速浮肿起来,然后,白皙的肌肤裂开,血珠子争先恐后往外冒。独孤鸿猛地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痛呼出声,被绳子绑住的手腕用力挣了几挣。
才打了十多鞭,独孤鸿已经痛不欲生,每一鞭下去,五脏六腑便随之猛地一缩,连呼吸也瞬间停滞。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鞭伤,血珠子汇聚成道道血痕,滑过背脊。手腕也在剧烈的摩擦中,被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
好你个风陵息,我跟你有仇吗,居然下手如此狠毒。
独孤鸿将嘴唇咬破了几处,也硬是忍着没有哭喊一声,既然没人心疼,既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就必须在任何时候,都坚强地挺下去。
傍晚,独孤鸿焦灼难耐地趴在硬硬地床铺上,背上的伤钻心地疼,整个人就像是快要烧灼起来。
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俊美绝伦的男孩子,他认识这个男孩,而且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他就是那个占有了风陵川全部关爱的男孩。
“你来干什么?”尽管背上火烧火燎,但他还是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他才不要别人看他的笑话,尤其是风梓霁。
“我来给哥哥背上的伤上药。”
“不敢劳烦风少爷。”独孤鸿冷冰冰地拒绝。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覆盖下来,挡住了那满眼的黯然:“你不该叫我少爷,叫我二弟,或者霁儿。”
二弟?我连进入风家的奢望都不敢有。霁儿?我们之间有那么亲近吗?
见独孤鸿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风梓霁不再废话,上前一把掀倒独孤鸿,就去查看他背上的伤。
独孤鸿头昏眼花地被按倒在床上,奶奶的,这个看似柔弱的霁儿,竟然是个小蛮牛。
其实霁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对于不愿配合的病人,他只能用强。
独孤鸿伤重,实在是无力再挣扎,更何况,风梓霁的手法极其轻柔。药膏涂在背上,在他那冰凉而灵活的手指的轻按之下,不一会儿,背上的伤竟然没那么疼了。
上完药,风梓霁拿出一瓶药丸:“记得睡前服一粒,我再去给哥哥打壶热水来……”
“滚。”一句话出口,两个孩子都愣住了,独孤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口口声声叫着他哥哥的孩子说这样伤人的话来。是因为这个字平常听得太多,现在才顺理成章脱口而出,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嫉妒眼前这个孩子?
风梓霁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默默地低下头来,收拾了药箱转身离去。
独孤鸿看着风梓霁单薄的身子,明明是个受宠备至的孩子,可是他的身上,怎么会散发出那种跟他一样落寞的味道?张了张口想要说声抱歉,可是二弟也好,霁儿也好,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而风梓霁却已经跨出了房门走进院子,就快要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下。
猛地翻身起来,也顾不上再次撕裂了背上的伤口,迅速蹬上鞋子追了出去,忽然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霁儿,怎么不开心,是谁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欲来
风陵川一袭青黑色的大氅,双手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