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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层层紧皱的郁结缓缓舒展开来,我松了口气,缓缓微笑着把吃瓜这段旧事说与青篱听,青篱含了一缕笑,目光却有些痴惘:“原来如此,以前在大公子身边伺候,明明记得他很爱吃瓜,后来却再也不吃了,但身边常爱带一只瓜,”睫羽轻轻垂落,笑意微涩,“见了公主,就把瓜送给公主吃,那时还满心羡慕来着。”
我心中一动,想起少年时代的沉默寡言大表哥,确实会时不时地拿出一只清甜的瓜给我,或其他弟弟,像一个真正的长兄。
而这长兄般的举动,在青篱的叙述里,似乎有了另一层味道?
每个人的年少时代,心中都会留有一个或深或浅的影子,那么多年的相伴,我却从未想过,青篱心中的影子会是谁。
无声叹惋的目光从眼前熟悉的容颜划向院中小小的身影,那融合了我和他所有优点的小脸上很容易捕捉到他的影子,那让我铭心刻骨的影子,会不会随时间的推移渐渐遗忘褪色?
可是,我不想忘记。
我把所有的精力转移到曼儿身上,他离开我时年纪太小,此时的我对他而言与一个陌生人无异。我必须让他对我一点一点地熟悉起来。
陪他用膳,看他练箭,教他读诗,为他缝衣。
我一日一日地做着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
而后,我不但学会了缝衣,还学会了裁衣,不但学会了裁制小孩衣服,还学会了裁制大人衣服。
我还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全换成自己亲手裁制的。
此生我从未想过,在年近三旬的高龄,会展露出对女红的天赋。
楚国三年,衣食无忧,再加上屈墨刻意供奉,我身上的衣物穿到苏国已显奢侈。
许是国小贫弱,许是兄长即位后厉行节俭,此时宫中女子的衣物都是布衣,连母亲也不例外。
甚至,青篱还亲自带着宫婢采桑养蚕。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怎能还像以前那样锦衣华服钟鸣鼎食?
但心境却从未有过此时的平和,似乎生活素朴了,人的心思也会跟着简单。
四月的风拂面而过,桐花幽落,我望望外面的天色,又到曼儿下学的时间了,便带着侍女亲自去接他。
三三两两的男孩嬉笑着从学宫跑出来,我站在不远处的滴檐下翘首以望,曼儿出现了,漂亮的小脸上带着无意识的微笑慢悠悠地走出来,后面有男孩快速地奔跑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他时,狠狠地撞上他的肩膀,曼儿一个趔趄,几乎扑到在地。
我硬生生地止住步伐,端看曼儿的一举一动。
曼儿吃了一惊,险险地稳住身形后,却只是抚了抚衣襟,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
那男孩突地回头,又跑回曼儿身边,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一手挥来挥去。
曼儿浑身僵硬,斜斜地撤着身子,与男孩隔开距离,那表情……当真难以形容。
不一会,那男孩挥动的手便开始一下一下地打曼儿的头。
曼儿瑟缩着,没有丝毫反抗。
一团火腾地冒起,我几乎想也不想地跨上前,一把截住男孩的手,把他扯开,厉声问道:“为什么打公子曼?”
男孩被吓住了,呆呆的不敢说话,我继续追问:“为什么打公子曼?”冷肃的声音如冬日的寒风凛冽地刮过,“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打他,你打他一下,我就打你十下,连你家里人也不能避免,听见了吗?”
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沦落到威胁小孩子的地步。
男孩答道:“听见了。”撒腿一溜烟地跑了。
我转向曼儿,只见不到七岁的小男孩纯真无辜地望着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第一次,我发现,我的曼儿竟是这样的性格。
我忍着波涌的心绪问他:“刚才打你的人是谁?”
小男孩似乎挺费力地想了想道:“同。”
我又道:“他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小男孩答不上来。
我又问:“你在学里打过别人吗?”
小男孩乖乖摇头。
我道:“那还有谁打过你?”
小男孩迟疑地说出两个名字,小小声道:“其他的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几乎气炸,看着他,严肃道:“你是男孩子,他们又不比你高不比你壮,你连一下手都不敢,还练箭做什么,真能指望上战场打坏人?”
小男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依旧纯真无辜的样子,我顿时气结。
回到宫中,我把曼儿挨打的事说与母亲听,母亲气得发抖:“这些坏小子,一个两个的手欠,赶走,把他们全赶走!”
说完一阵咳嗽,我心下懊恼,连忙过去安慰母亲。
却听门外一声温朗的声音传来:“母亲这是要赶走谁?”门帘微动,兄长拉着曼儿走进来。
母亲添油加醋地把曼儿受欺负的事情说了一遍,兄长默默地听着,过了一会,说道:“儿子已经吩咐让那个叫同的男孩回家,以后不必来学里了。”看向我,微微笑道,“这可不是第一例了。”
我的脸蓦然通红,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垂下头咬住了唇。
兄长娓娓道:“曼儿秉性温良,容易受欺负,但一味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端起水杯,却没有喝,缓缓抚摸着羽觞的耳柄,“他是男孩子,许多事必须要自己经历,自己学会处理,妹妹觉得如何?”
我低声道:“是妹妹莽撞了。”
母亲怜爱地抚摸着曼儿的头叹道:“曼儿这孩子,不但模样像婧儿,连性子也像。”
我微微一怔,兄长道:“其实,为母的护子之心也没有错。”转头看向曼儿,“以后有人欺负你,不要害怕,实在不耐烦了,就拿石头直接往他头上招呼,舅父替你撑着,明白了吗?”
曼儿懵懵懂懂地点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兄长,兄长笑:“今日来可不是说砸人的事的,而是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妹妹心里的那个人,终于遣使求婚了。”
☆、重逢
“妹妹心中的那个人终于向我国遣使求婚了。”
我的心思还沉浸曼儿的性格教育问题中,兄长的话一字字落入耳内,每一个字都清楚明白,而组合到一起,却让人如此茫然费解,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一旁的母亲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怎么回事?”
兄长含笑解释:“是楚国的公族大夫景煜,”我不禁一震,吃惊地看向他,兄长娓娓道,“此人颇受楚王爱重,儿子在楚国多年,蒙他照料良多。儿子能归国即位,楚王能答应让苏国迁往楚国,都依赖于景大夫相助。”
他向身后的寺人示意,寺人立刻呈上一个信筒,兄长把它递给我:“这是景大夫给妹妹的信,”缓缓拉起曼儿的小手,向我微笑,目中别有深意,“其实说来,为兄的事都托了妹妹的福。”
仿若一道闪电划过莽苍混沌的心海,苏国、兄长、曼儿的小手……像一帧帧断裂而含义深刻的画面逼近眼瞳,在理智能做出回答前,本能已蓦然意识到,这桩婚事,不容拒绝。
母亲愕然过后,问道:“婧儿与此人相识?”
兄长温然含笑:“正是景大夫带妹妹去看的儿子。”
母亲慨然叹息:“也算难得,不要说是大国求婚,但这份恩惠,就让人无法拒绝,婧儿……也该有个好归宿了。”
我垂下头。
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格层层涌进,明明金灿夺目,置身其中,却如在虚幻中一般,让人恍然生出一种晕眩的感觉。
我终于无法安坐,拉过曼儿,像每一个含羞规避女子一样,向母亲请辞,走出寝殿。
曼儿犹自好奇:“母亲,什么是求婚?”
我怔了片刻,蹲下身,柔声道:“这个……母亲也不大明白,你先去休息,等母亲想明白了再告诉你,好吗?”
曼儿有些不满,却乖乖地点了点头,随侍女离去。
我走回自己的屋子,铜质的信筒握在手中触感沁凉,如凝了一层薄薄的雪,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相信,那求婚的人会是景煜。
怎么可能呢?想起那人面容,想起两人在楚国相处时的点滴,我着实无法明白,他哪里会有向我求婚的迹象。
就像,夜晚月亮虽然可看,可沐浴它的光辉,但要把它揽到身边?无法想象。
我打开信筒,看那标上序号的信简:
夫人曾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唯以身相许,煜颇为难,思虑再三后,念夫人一片盛情难却,只好受纳。愿汝安心等待,等吾来聘……
我握着竹简的手都抖了,一个没忍住,手中的竹简狠狠地飞了出去。
其实我更想它能够飞向某人的脸。
听闻此事的青篱兴冲冲地来找我:“那个景大夫就是那个在驿馆给曼儿请大巫的景大夫?”
我缓缓地抚摸着手中白玉箫,从鼻中“嗯”了一声。
青篱道:“原来那时景大夫就对公主有意了,唉,也是好事多磨呀。”
我竭力按捺着额角乱蹦的青筋,慢慢地运了一口气,道:“不过类同于一句戏言罢了,实在无需如此激动。”
青篱惊疑地看着我。
我却不能解释。
想起在楚军营帐时,他谏止楚王纳我,劝止司马娶我,而今会自己来娶?除非楚王、司马和一干在场人员都死光了,否则这永远是一个死结,就不只是自打耳光的事了。
可是这个缘由却不能对青篱说,她如今的身份,让我不能不顾及到她身后的兄长。
青篱默然片刻,小心地打量着我的表情,字斟句酌:“公主……还是放不下萧君?”
轻抚玉箫的手指一顿,一股尖锐的疼痛倏然划过心脏,我紧紧捏着手中的玉箫,说不出一句字。
青篱轻叹:“这么多年,公主……也该考虑考虑以后。”
我忍下心中的涩痛,道:“我明白,天命不可违,我……认命,都是死结,那……谁能来,我跟谁。”
青篱神色不解,看着我,却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暮色缓缓垂落,夕阳的余晖在天际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