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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所以大夫来这里,只不过是想让我劝屈将军尽快发兵?”
苏使面不改色:“国事、家事本就密不可分。”
我几乎要冷笑了,却一点也笑不出,脑中一片片地空白,淡道:“如果我让公子留在楚国呢?”
苏使点头:“也可,只不过公子的肥美领地免不了要落入他人之手了,而楚国却没有相同的补偿。夫人可曾想过,以屈将军的年龄,儿子俱已成年,百年之后有没有夫人的落脚之地尚未可知,年幼的公子将如何立足?说到底,苏国才是根本呐,还请夫人三思。”
字字句句直击要害,我心神震颤,如懵了一般,久久无法成言。
“大夫的话我明白了,”良久,当我终于能够说得出话时,声音低哑道,“我会尽力。”
没有停留,我回了屈府,开始准备。
打探行程,吩咐厨下,而后沐浴更衣、精心梳妆。
夕阳如鱼鳞状的橘红色光芒在暮色间浮动,我站在堂外,正装相候,看到晚归的男人,款款迎了上去。
“夫人这是?”屈荡看看我,又看看堂内,表示不解。
我裣衽行礼:“苏己今日才知,要领兵解苏国之困的乃是大人,所以特备了一席酒宴,略表心意,大人请。”
屈荡表情平静,并没有一句言辞,径直走进堂内。
编钟悠悠响起,我挽起衣袖,亲为斟酒,双手捧杯:“这席酒一为感激大人解救母国之情,二来权当为大人践行,三是感谢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对苏己伺候不周的宽容。大人请满饮此爵。”
屈荡接过酒,一饮而尽。
枝灯明亮,美酒芬芳,酒过三巡后,气氛终于有些活络。
我尽力微笑:“苏己年少时曾学过一段舞蹈,后来年龄渐大,便发誓以后不再跳舞,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枯坐无聊,苏己愿献上今生最后一舞为大人佐酒,大人以为如何?”
屈荡捏杯微笑:“拭目以待。”
钟声未落,排箫响起,我起身再礼,轻舒双袖,随乐起舞。
是驿馆中那风雨之夜的最后一舞,是耗尽我所有热望的最后一舞,是我心目中的盛世祭奠、末世绝唱。
广袖如彩绸飘扬,身姿如蝶翼翩飞,钟鸣箫吟中,如水的光影晕染出迷离人心的世界。
我看到男人停下酒爵,我看到男人目不转睛,我在越来越急的节奏中快速旋转,旋转成一朵夭夭盛放的酴釄花,我看到男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接住我将倾未倾的身体。
我依然优雅地微笑着,在他涟漪微动的目光中调整自己的呼吸。
“夫人的美意老夫笑纳。”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畔,扶在我腰间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更深地揽向怀中。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数日后,楚军拔营。
我不知道苏使对屈荡发兵的时间是否满意,可是我尽了力,真的已经尽了力。
秋晨寂寂,天尚未明,浩浩荡荡的楚军车马使出城门。
我再一次拥紧怀中的孩子,亲吻他的脸颊,在他的耳边呢喃着他根本听不到的嘱咐,直到窗外有人提醒“夫人,该回去了”才把沉睡的孩子放进青篱怀内,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一弯惨淡的弦月悬在天际,秋风寒凉,我站在城外的离亭边目送曼儿离去,直到车影不见,人马过尽,空旷的视野内再无一人,我还是站在那里,痴然凝望。
青嫘扶住我,再一次提醒:“夫人,真的该回去了。”
我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未发一言,游魂一般随她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一直以来支撑我不断坚持、不断努力的理由已然消失,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车子来到驿馆,青嫘做最后的清理。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曼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就在眼前,潜埋的伤痛缓缓浮出水面,是如此的触目惊心、铭心刻骨。
淤积的泪水如洪水决堤,先是无声流淌,而后伴随低泣,最后演变成了一泻千里嚎啕痛哭,青嫘吓坏了,可是她不像青篱一样会陪我流泪,而是默默地任我哭泣,甚至还在墙角摆了一坛酒,好像为我助兴一般。
从午前一直哭到黄昏,我终于哭累了,像一张被挤干水分的旧皮子,蔫吧疲惫。
看到墙角的酒坛,我想也不想地趋过去,拍开酒坛的泥封,对嘴灌了下去。
幽凉的星光透过支起的窗子映进室内,如蟋蟀般跳荡。我醉了吗?我仿佛落进了一个梦境,一个久已渴望的梦境。
我看见我的萧泽,就站在光影深处,静静地望着我。温柔的夜色为他披上一件神秘玄服,使他修长的身影,显得朦胧而秀美。
他的声音,如染了青檀的味道,优雅而沉稳,他问我:“为什么把自己逼这么惨?”
为什么把自己逼这么惨?刚刚止歇的泪水几乎又要开闸,我哽咽道:“因为。。。。。。我一直等不到你,一直在等,一直等不到。。。。。。”
他喃喃重复:“。。。。。。一直在等。。。。。”
我悲伤道:“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曼儿走了,你也不见了,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个人;好冷,好害怕。我曾想过,再等十年,那时,或许会相聚,可是,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口中喃喃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颓,倒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抱起我,唤道:“苏己,苏己?”
我勉力睁开眼睛,他的面容就像沉入雾霭的月亮,那么近,又那么远,我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凄然道:“我是婧,你的婧,你忘了吗?”握起他的一只手抚向自己的胸口,“我很想你,很想,这里很痛,很难过,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一眼呢?”
他轻声道:“我来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求你,不要再离开。。。。。。”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贪恋、沉溺,我感到他的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面颊,他的声音,如幻梦飘过耳畔:“我会找回你,哪怕你已经忘记一切,我也会找回你。。。。。。”
如果这是个梦,请让我再也不要醒来,意识沉入最黑暗的那一刻,我默默地祈求上苍。
☆、授衣
九月九,飨天地,祭祖宗,庆丰收。
在各国公室之中,还有大型饮宴、登高避灾等活动。
青嫘也来鼓动我:“要不夫人也出去走走吧,登登高,消消灾,顺便解一解胸中闷气,多好哇。”
好像自驿馆归来后,青嫘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找事给我做。
那日酒醒后,头痛欲裂,我托着头呻…吟着让青嫘倒水来喝,谁知此丫不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饮了酒,夫人心里畅快多了吧?”
当时,我真想用手中的羽觞去砸她的头,心想,到底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侍女,说个话都那么刺耳。
我扶着额不无讽刺道:“难为你还记得把我扶上床,我还以为你会任我在地上睡一夜呢。”
青嫘愣了一愣:“夫人不记得昨夜的事了?”
我皱眉:“昨夜怎么?”
青嫘:“。。。。。。不是奴婢把您扶上床的。”
“。。。。。。”我无言暗叹:果然不是从小相伴的贴心侍女啊!
回到屈府,我精神不振,好像那一场宣泄,泄去心中沉沉的郁结,而是我的精神气。
我染上了嗜睡的毛病。
就像生病时为逃避病痛总想遁入梦中一样,从驿馆归来后的我,也分外地贪恋梦境。
所有的惨淡、悲伤、痛苦都被隔离在梦外,在梦中,只余一片温馨祥和的世界,就像。。。。。。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嫘先还乐观其成,大约觉得这总比疯哭好;但渐渐的,小丫头开始不对劲。不是趁我不注意时悄悄观察我的脸色,就是在以为我睡着后,偷偷试探我的额头,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请来一名医生。
“略有些风寒,用两剂药就好。”医生两指一搭;下了结论。
青嫘执行不疑,抓药、煎药一气呵成。
我拒绝服用。
“夫人,这是为什么呀?”青嫘急得跺脚,风中凌乱。
我道:“还记得公子那次重病么,性命垂危的那次?巫师为公子跳神的那晚,我向神灵起誓,我愿代公子生病,只要公子能好,我从此以后将不再服药不再就医。。。。。。我不能欺骗神灵。”
青嫘的眼睛几乎脱眶:“只听说过巫师会让马呀羊呀代人生病,却没听说过会让人代人生病的,夫人你?”
医生道:“这是心病。”
低头顺手改了一副药方,只有一个字:水。
之后,青嫘便开始遵照医嘱让我进水;随时随地地进水,喝得我人都肿了,连味觉也出了问题:总觉得所有的吃食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苦味。。。。。。
嗜睡的毛病倒是渐渐好起来,诚然,任谁也无法在时时尿急的情况下淡定入睡的。。。。。。
青嫘慨然叹息:“如果青嫘是一只信鸟就好了,就可以常常帮公子夫人传信了。”
我闻言黯然。
青嫘道:“哪怕会养信鸟也成,就是不知从现在开始学养晚不晚?”
我愈发黯然。
青嫘忽然双手一拍,两眼发亮:“哎;虽然没有信鸟,可是有楚商啊,他们遍布各国;在各地都有商号,传送信息十分方便。我们只要通过某家商号,常常给公子传信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我立刻对小侍女肃然起敬了!
我的侍女她能干,太能干了!
我不禁赞叹:“以青嫘的见识,真不像普通侍女呀。”
青嫘闻言双目闪闪:“那会不会就像故事里说的,我其实是某个国家流落在外的公主,然后等有一天王子或公子来了,把我解救出去,我从此飞入朝堂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你想太多了。”
青嫘:“难道作为一个侍女,一个能干的侍女,连想想都不行么?”
我:“。。。。。。行。。。。。。”
青嫘建议,我可以亲手为曼儿缝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