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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星稀,夜色正浓。
凌远峰独自一人静静站在帐外,明日,便是他领军前往定陶的日子。
“王爷,有飞鸽传书一封,还请王爷过目。”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方才回过身子,露出一张英挺而果毅的容颜。自士兵手取过书信,他挥了挥手,士兵便是躬身退了下去。
他摊开那张细长的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深锁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舒展,三日里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是落了下来。
纸条上字迹寥寥,只写了几个字;“王妃万安,王爷勿念。”
就是这八个字,却是让他看了良久,最终,则是将其复又折好,放进了怀里贴身收着。
明日,便又是一场恶仗在等着自己,而这短短的八个字,却是让他的心在刹那间安定了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合上了眼睛,就这样站在那里,合上了眼睛,闭眸养神。
每一次大战在即,他总是会独自一人这般的静立片刻,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而军众人自然都是知晓他的这一脾性,并无一人敢上前打扰。可未过多久,却见一个身影慢吞吞的向着凌远峰走了过去,不等他靠近,男人便是察觉到了他的脚步,遂睁开眼眸,淡淡道;“何事?”
是赵大有。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方才向着男人的背影踌躇道:“王爷,宫里来了人,想要见您一面。”
他自是不敢说是筝云,只得说的十分隐晦。可纵是他如此说来,凌远峰又岂会不知来者是谁?
只见那抹挺拔的身影在月下矗立良久,终是转过了身子,望着赵大有低声道;“去告诉她,我与她之间,再无相见的并要。”
赵大有微微一怔,见男人神色淡然,声音里却是不可转圜的坚决,当下不敢耽搁,只领命而去。
“慢着,”凌远峰唤住他的身子,又是言道;“切记,此事万不可声张出去。”
“是,末将明白。”
此事关系到南陵王的名誉,关系到筝云公主的名誉,也关系到萧毅的名誉。事关皇家颜面,此间道理,赵大有自是理会得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面前的男子竟是会如此决然。
他最后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终是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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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外,香车旁。
、126章 希望他不会让你伤心
“末将见过贵人。”赵大有冲着马车单膝跪地,口却不曾唤出公主二字,而只称呼其为贵人。
一旁的玉娘全身笼罩在一件素纹斗篷下,只露出一张温和秀丽的脸庞,她站在马车旁,望着赵大有的眸底却是隐含赞许之色。
筝云公主并未出阁,又且是身份尊贵,乃先皇嫡妻所出的金枝玉叶,若让人知道她竟是在如此深夜,出宫来到军营只为见南陵王一面,坊间的风言风语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这个赵大有,虽看起来十分壮实憨厚,倒也心细周全。
“他怎么说?”自马车传出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清丽极是柔和,不给人丝毫压迫之感,只让人听着心头便是如沐春风。
赵大有神色一凛,沉吟片刻,方才言道;“王爷说,待他从定陶回京,自是会与三军勇士一道进宫,以谢皇恩浩荡。”
一语言毕,马车却是久久的沉默了下来。
赵大有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犹如雕塑。玉娘垂首,轻轻走到车帘前,用极低的声音轻柔的唤了句;“主子————”
“那我,便恭祝他凯旋而归罢。”玉娘说完并未多久,就听自马车复又传出了筝云的声音。
依然是那般的婉转动听,只是在那柔婉的声调,却透出一抹淡淡的苍凉。
“玉娘,咱们走。”筝云说完,便对着玉娘吩咐出声,语气里已是恢复到平日里的所惯有的温和与冷静。
“是。”玉娘俯下了身子,行了一礼后便是与之一道离去。
赵大有待筝云的马车远去后,方才抬起了视线,更深露,夜色正浓,筝云竟是孤身一人,只带了一个侍女与一个车夫,甘冒大险,自宫一路来到了军营。
来回百里有余,却只为了见一见心底的那个人。
赵大有站起身子,望着远方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在黑夜再也无迹可寻。他静默良久,一声轻叹。
回去的路上。
筝云披着一件淡色披风,倒更是显得娇娇怯怯的。她眉目如画,晶莹的肌肤上透着一丝苍白,便如同那从屏风走下的仕女似得,满是不胜凉风之态。
唯有她的神色,清和高贵依然,令人不敢逼视。
一路无语。
如今先皇过世不足百日,新皇年幼,朝并无肱骨大臣。更兼得边疆连年动乱,大赫,突厥,西凉,无不是趁着先皇去世之际对大周国虎视眈眈。而西北大旱,至今颗粒无收,自国库拨下去的银子,却自朝廷,到地方,被贪官污吏一层层的扣留进了自己的腰包。以至于送到灾民手的赈灾物资已是杯水车薪,惹得西北百姓怨声载道,竟是在各地纷纷揭竿起义,对抗朝廷。
天灾,**,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国家大事,却皆是压在了筝云的身上。
玉娘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头却是蓦然一酸,她开口,声音却是哽咽了起来;“公主,您又何必如此自苦,听奴婢一句,您和王爷去将当年的事情说清吧,王爷定然不会怪你的。”
筝云静静的坐在那里,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自小,宫的嬷嬷便是教导她,食不言,寝不语。坐着的时候要直起后背,走起的时候却要如同弱柳扶风,不得发出一丝的声响。
她是天家女儿,嬷嬷的每一个字,她自幼都是牢记于心。即是此刻,她已是累的狠了,却还是那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松懈。
听到玉娘的话,她的唇角渐渐浮起一抹温柔却凄楚的笑意,她摇了摇头,言道;“他已经不愿见我了。”
“兴许,王爷还是在气头上罢了,举国上下,又有谁不知南陵王一心痴慕与您?”
“如此,你要我将萧将军置于何地?”筝云抬眸,清亮的美眸犹如一泓深泉,与之对视,心头便似被那清凌凌的水洗涤了一番。
玉娘一怔,继而垂下了脸庞,恭声道;“是奴婢失言。”
筝云收回眸光,继续道;“我已被父皇许配给了萧将军,如此深夜造访军营,已属不妥。若我在对南陵王死缠烂打,莫不说若传出去足以令天家颜面尽失,就连萧将军,也是会因为我而被天下人耻笑。”
她幽幽出声,语气平和,声音依然是温婉动听,唯有玉娘,听着这一句,眼眶却是红了。
“他为我付出良多,我纵使对他无情,却也不能害了他。”筝云说完,便是沉默了下来。她那一双美丽清和的眸子里,数不清的心事萦绕其间,却如同这世间最温润的一对宝石,动人心弦。
玉娘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奴婢只是不愿见着公主如此自苦,皇上年幼,担子全是落在您的肩上,奴婢瞧着,心里难受。”
筝云听着,心头也是一酸,她柔婉一笑,伸出芊芊素手,握住了玉娘的手,温声道;“玉娘,如今我不过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你无需为我担心。”
享受着一国百姓的供奉,自然便是要为一国子民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种道理,筝云一直以来都是懂得。
玉娘颔首,终是复又道了句;“只是奴婢不知公主,若等三年后,先皇的孝期已过,到时,您是否真的要嫁与萧将军为妻?”
筝云面色一白,眸底的光芒瞬间便是黯淡了下去。
她松开自己的手,却是抿唇不言。
玉娘垂首道;“奴婢自知逾矩,可奴婢却也不愿眼睁睁的瞧着公主,就这样与王爷彼此有情,却偏偏不得相守。”
“不要说了。”想起那个男人,筝云只觉心头剧痛,面色一片雪白,就连唇上都是失去了血色。
那样的痛,痛入骨髓。
“如今,我只希望可也辅佐好安儿,其余的事,便都随他去吧。”
她说完,纤纤素手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天际繁星点点,她的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往事如风,若能从心头散去,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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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官道。
虎啸天自从将胡子剔去后,便是驾着马车走上了官道,再也无需担心被人认了出来。
方才,在溪水前取水时,他倒是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当即便是吓了一跳。
只见溪水清晰的映出一张威武英俊的面容,他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自己。
他瞧着,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眉眼间也是浮起一抹自嘲。将水囊装满,他起身回到了马车旁,就见温宁儿怀揽着已经退烧的铃儿,两人一道睡着正香。
他瞧着那一大一小的两张脸,眸底却是不为人知的划过一抹暖意,他褪下自己外间的衣衫,盖在了她们身上。
过了这条路,便是离京城不远了。
他向着前方眺望良久,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温宁儿身上。他凝视着女子的睡颜,那张纯稚如莲的小脸,唇角处还噙着丝丝笑意,也许在梦,她已是与自己的相公重逢了吧?
虎啸天如此想着,眸底一记苦笑,他看着温宁儿的脸蛋,却是低语了一句;“希望他不会让你伤心。”
温宁儿依然睡得极是香甜,对虎啸天的话显然是毫不知情。
而当她醒来,虎啸天却已是不见了踪影,在她身旁守卫的,却已经是凌远峰派来的人了。
见她醒来,那些人立时就是跪在了她的面前,整齐的声音轰然如雷,响彻天际;“属下来迟,还望王妃恕罪。”
温宁儿怔住了,而她怀的铃儿也是醒了过来,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被这些人的声音所吓,当下小嘴就是一撇,只埋在温宁儿的怀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些人。
“你们。。。。。。是谁?”温宁儿一双美眸四处寻找着,却还是不见虎啸天的身影。
虎啸天虽说在云尧镇时曾将温宁儿掳到了寨子里,可这一路却待她与铃儿都是十分和善有礼,在温宁儿心里,甚至早已隐隐的信任起了他。这般骤然见到如此多的陌生人,心底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