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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卫愣了愣,与旁边的另一个守卫对看一眼,然后一转身,走开了,显然是去禀报。
孔不二看着他走远,心里怒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大,但想到陈薇心里便是一阵灼痛,他几步回到屋中,将那两个丫环赶了出去,看着坐在那是闭眼运气的孔有力,道:“老哥,你今晚就走。”
孔有力睁开眼,道:“我现在动弹不得,如何走?”
孔不二白他一眼,道:“别人是不知道,我跟你一起长大的,还不知你武功高低,这点软骨散难得倒你吗?你是不舍得我二姐吧?”
被说中心事,孔有力脸一白,低头不说话了。
“我本来以为将我们的行踪暴露给萧延的会是陈薇,现在看来是二姐,我们既然已经故意喝下了二姐放了迷药的汤,那就不必对她说破,有些话心里知道就算了,也许二姐有她的苦衷,若一定要说破,会很伤人,”孔不二看着孔有力的脸色道,“你现在出去,还能助老爹一臂之力。”
孔有力站起来,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道:“就算不是为了灵儿,我也不会走,我们的安危与皇命之间老爹会选谁,你我再清楚不过,只有萧延才会认为老爹会顾及我们性命,我若走了,老三,你要怎么办?”
孔不二哼了哼:“你不走,死俩,你走孔家还能留个后不是?”
“老三,你这时还说笑。”孔有力难得发火。
孔不二明亮的眼黯下来,道:“我能为孔家,为皇帝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冤枉了陈薇,全没明白她一番心意,她若死了,我就跟她一起算了。”
“老三!”孔有力体内的软骨散还未完全逼散,此时一激动,有点站不住,坐下来,缓了缓才道,“我虽没你聪明,但我不是傻瓜,我们故意被萧延抓来,无非是想让萧延以为已经掐住了老爹的咽喉,让他对黑衫军失去戒备,而你算准老爹不会顾及我们,这才能趁萧延轻敌占下先机,若走掉一个,萧延还会如此轻敌吗?”
孔不二一笑:“是啊,可是,我忽然之间舍不得你了,我手无搏鸡之力,而老哥你却不是,要死也不是死在这里。”
“别说了。”
“老哥,”孔不二拍拍自家大哥的肩,道,“我那天在客栈对熊莲说的话,并非完全是假,皇帝是想将黑衫军往死里推,我们为什么明知道那是陷阱还要故意掉进去,难道只为了证明孔家的忠义?”
“所以我们在这里,才能证明孔家是忠于皇帝的,才能让萧延轻敌的同时,让黑衫军的损失尽量减少。”
“我不甘心,我后悔了。”
“老三,那是老爹的决定。”
听到那是老爹的决定,孔不二一向顽劣的脸上现出一丝惨笑,觉得这些话再说无益,眉忽然一拧,冲到院中道:“我娘子呢?妈的,让你们主子快给小爷我送来。”
也只有他会这样嚷着要娘子,门口的守卫有些瞠目结舌,愣了会儿才道:“王爷说孔大人随时都可以见夫人,孔夫人就在隔壁院,大人请便。”
陈薇苍白清瘦的吓人,靠在榻上,轻轻的咳嗽。
孔不二见到他时他正望着桌上花瓶中已经枯死的不知名小花发怔。
“娘子。”看她这副模样,孔不二心疼莫名,半跪在榻旁,伸手抚她的脸。
陈薇似乎这才回过神,看到是孔不二,轻轻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不二。”眼神微微的恍惚。
孔不二拿过她的手亲吻着:“我错怪你了,是我错。”
“不怪你,若是我,也会这样怀疑。”陈薇坐起来,只这个动作,让她呼吸急了几分,孔不二忙站起来坐在塌上,扶住她让她靠着自己。
“为什么不肯吃解药,难道你不想活了?”想到丫环说陈薇不肯吃解药,孔不二抓住她的手问道。
陈薇捂着嘴轻轻的咳,眉微微簇起,道:“小七死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活头。”
“小七死了?”孔不二一怔。
“我那日行刺萧潜,当晚萧延就将她掌毙了,是我害了她,竟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陈薇已无泪,只是惨笑着,身体微微的发着抖。
孔不二伸手将她拥住,怀间的身体瘦骨嶙峋,他将头埋在陈薇的颈间,道:“你还有我,为我你不该活下去吗?”说话间手指与她的相扣,亲昵而依赖。
陈薇低头看着相扣的手指,缓缓转头,看孔不二的脸,见他一向的自信神采,此时罩了一层阴霾,让人心疼,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她答非所问,道:“你真的要投向萧延?是真是为了我吗?孔家一门忠烈,为我,不值得。”
“一门忠烈?”孔不二冷冷一笑,道,“我只知道树大招风,此事与你并无关系,而是有人想将孔家置于死地。”
“谁?”
“皇帝,”看陈薇一脸疑惑,孔不二答的平静,“你以为川蜀十万大军,真是萧潜的?萧潜只是个幌子,十万大军真正的主人正是皇帝。”
陈薇瞪大眼。
“我与熊莲在宫中用假皇后换出了真皇后,此事极秘密,没有几人知晓,皇帝更是不知,所以他不会想到,他用左手写在锦帕上的字,会辗转到我手中,被我看到,”孔不二笑了笑,“他左手笔迹,没有几个人见过,皇后是一个,我和我大哥也见过,他本是想皇后认出他的笔迹后,照他的话去揭穿玉华宫棺椁中的假皇帝,却不想,反而让我知道了他其实与李才有关。”
“皇帝多年来一直在暗中集结自己的势力,李才,五年前参加科举被他纳于麾下,而我之所于怀疑李才,是因为谢怀青,我早知他是皇帝派在我身边,看我是否忠心为他办事的一个探子。”
说到这里,孔不二闭了闭眼,似乎这样的事实让他感到痛苦:“自先帝起,就有了废孔家之心,因为孔家军权在握已成了皇家最大的威胁,小皇帝登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西淮王,另一件事,就是孔家,而现在的局面,正是他行动的时候,鹬蚌相争,他想渔翁得利。”
陈薇捂住嘴,聪明如她,听孔不二说到此处,已能猜到这是一场什么样的阴谋:“皇帝想借由孔家之手消灭萧延,不管结果谁胜谁负,再用手头十万川蜀大军将拼得两败俱伤的两方一起消灭,这样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被她说中,孔不二点了点头:“是这样。”
“但你与他是一同长大的,他在宫中遭其他皇子欺负都是你们兄弟在保护他,他之后登基也是孔家扶持,为何他要这样?”陈薇仍是无法理解。
孔不二道:“君王之心,一向如此。”
八字说来平淡,但孔不二眼中分明苦不堪言,陈薇看着,将他拥住,道:“所以你才要投向萧延吗?就算你不投,现在已经是萧延的人质,爹那边必定受萧延牵制。”
孔不二的脸埋在陈薇胸口,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是听他轻声道:“老爹不会顾及我们的,就算我和老哥死在他面前,他也仍是会效忠皇帝的。”
“什么!?”
“皇帝定会派老爹对付萧延,而两方不拼到两败俱伤,皇帝是绝不会动用自己手头的兵马,我只盼我们留在此处,让萧延掉以轻心,以为老爹会归顺于他,这样也好占了先机,黑衫军少些损失。”
“所以,”陈薇觉得自己的人在发抖,太多的东西让她在忽然之间全部知道真相,其中的丑恶让她反应不过来,她有些无法理解的看着孔不二,“所以你们是故意被萧延抓来,用这种方式让皇帝明白,孔家可以连自家人的性命也不要,都要为皇帝效忠?”
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惊讶,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撞死在朝堂之上的父亲,触目的红,瞬间消失的生命,只为让君王明白一个道理,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
“你不是从来都不屑这么做吗?你不是说那只是愚忠?何苦如此?何必将自己逼到绝境?”她看着孔不二眼中满是痛意,更用力的将他抱住。
孔不二却轻声的说着:“怪只怪,我是孔家人。”
国葬第三十六天,按国制正是已崩帝王下葬之日,这一天却是风雪大作,本该是躲在家里偎着暖炉取暖,但京城一干大臣还是得冒着风雪聚到玉华宫,停置皇帝棺椁的地方参加最后的祭奠。
中午时分祭奠如火如荼,上百名各寺请来的高僧为皇帝诵经,几位王爷站在最前面,旁边是皇帝的三位不过七八岁的公主及各宫嫔妃,一品官员站在后面,正中间的正是一品爵爷孔全。
宫外的长角号已经吹过了第二次,第三次吹响时君王的棺椁就要被抬出玉华宫往皇家墓地而去,而谁走在棺椁之前开路至今仍是没有结论,要知走到棺前的人必定是储君,而如今储君未立,这也就成了今日最大的悬念。
气氛该是肃穆而悲哀的,却隐隐带着拔剑弩张的气息,皇后失踪,生死未卜,如今最有可能称王的两位王爷都在堂间,众大臣不由猜测,今天到最后会是什么局面,是否会是场血光之灾?
长角号终于第三次吹响,诵经之声骤停,下一步程序竟然僵在那里,无人敢进行下去。
到底谁该站在棺前。
主事的总管太监与旁边几位妃子耳语了几句,这才看向躬着身子走到萧延面前,恭敬道:“六王爷,此间众王爷中属王爷最长,王爷请吧。”
身后有窃窃私语之声,萧延笑了笑道:“本王最长是没有错,不过怕是有人不服啊。”
眼睛看向一旁的萧潜。
萧潜哼了哼,却是对着总管太监,道:“最近对六哥的传言可并不好啊,未弄清之前,让他棺前开路,恐怕不妥吧。”
总管太监僵了僵,偷偷看了眼萧延,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看向后面一排的宰相。
宰相微微上前一步,道:“既然八王也说是传言,就不足信,就凭那区区传言乱了长幼之分,八王爷,这样恐怕更不妥吧?”
马上,大部分的大臣开始附和。
萧潜脸色未变,回头看了眼一直不哼声的孔全,问道:“孔爵爷认为如何?”
孔全想了想,又看看萧延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臣认为宰相说的有理,没什么不妥。”
于是附和声更多。
萧潜微微变脸,瞪着孔全,孔全只当未见,低着头。
旁边萧延轻笑一声:“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抬腿就要往棺前而去。
“六王是不是太急了点?”有人忽然低喊一声,声音并不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