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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树后窜出的布衣打扮的青年影卫,附耳向着花百红低声报了些什么。
红袍的贵族公子在消息传递到耳边的那一瞬间,身体猛的颤抖了。
明亮的眼瞳里难以自控的震惊。
不会的——律修她……?她不是告诉过自己可以不必再回到那个令人难以呼吸的‘樊笼’中了么!?不是已经找到了可以代替自己的人了么!?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还是说,这一次自己来‘承龙寺’礼佛也是她故意要将自己调开……!
——律修要将他软禁?!
“为、为什么……你舍弃了那个‘孩子’……那我呢……?你想要怎么做呢?律修……”
他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手掌拂上了面颊,有泪落下……
这一次,于他‘花百红’:耀明王朝的九皇子、皇室的继承人……他的命运该如何的书写?
……还有那个叫做‘潘奕辉’的异世界女孩,她的命运呢,又该如何……?
* * * ***帝*** * * *
十月中旬的时候,中州西北部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寒冷起来,这时的天气常有雨,屋子里是漏着雨的,一到此时节,屋子里潮湿而阴冷,墙角地面都生了青苔,连身上的衣服和被褥也染上了一股子霉腐味。
薄而硬的被子怎么也盖不暖和。
“还不快起来,你这个只会偷懒的小蹄子——!”
随着喝骂声,耳朵被肥厚的手一把拧住,狠狠拽扯。奕辉痛呼一声,身子顺着滚下了床。
对方粗陋的五官在喝骂中扭曲,贴近眼前的果然就是‘秦管婆’狰狞的脸。
奕辉冷的瑟瑟发抖,她环抱着身子,有些惊惧的望着‘秦管婆’。——也就是那只肥厚手掌的主人。是这‘郭宅’仆役房的总管。
不知为何从初时,这个‘秦管婆’便并不是看奕辉十分的顺眼,而奕辉在此之前被养在温室里的,从未做过现在那些粗重的活,所以做起事情来笨手笨脚,于是每日挨上几顿喝骂与体罚是少不了的了。
“还不快去把外头的那两桶子衣服给我洗干净了!否则你别想睡觉!”现在天在丑时(凌晨13点),‘秦管婆’喝骂着,狭小拥挤的居室内,同寝的十一个婢女都被惊醒了,她们蜷缩在被褥里神情或慌张或冷漠,却都无意列外的沉默着。
奕辉知道维诺惊慌的模样只会激起‘秦管婆’潜在的刻毒,那样的话,她将会招到更刻毒的话语和踢踹。于是她慌忙的敛收了脸上的表情,立起了身子,恭恭敬敬俯首称是。
快步的走出卧房,却听身后,‘秦管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一丝恶毒。“这么精神的话,那明天的早饭也省了罢。再不听话小心再让你多劈两捆柴禾。”
奕辉一顿,抿了抿唇,终只是低了头走出了卧房。身后的门随即被‘砰’的重重关上。凉风瞬间迎面,灌了衣满袖。奕辉站在漆黑院子里,愣了愣,随即提起了院中空地上的两桶衣服向浣衣的溪水边走去。
夜影深沉,夜空散着细碎而黯淡的星子。秋夜的溪水已凉的有了些刺骨。搓揉着衣服,奕辉深深吸了口气。
“‘桃喜’、我,我也来帮忙吧。”身后传来的声音若蚊呐,小心翼翼的。奕辉回过头,见是采思。采思是个略显瘦弱的小个子女孩,年纪似乎与奕辉相仿,看起来却总是干扁瘦弱如营养不良的孩童。她与奕辉同样是刚来不久的仆婢。——在郭园的仆婢们私下里有个潜在的规则:作为‘新人’总是要多吃些苦头,不但要做完自己手头的工作,帮着‘前辈’们做剩下的活也是必须的。就如眼前这两桶衣服。
奕辉略显疲惫的笑了笑。“不用了‘采思’,这个很快就会洗完的,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明早还有很多活要做呢。”
采思的表情有些惊惶,她慌忙摆手,“不、不‘桃喜’让我也来洗吧!这、这些衣服本就是那些‘姐姐’们留给咱们俩儿的,若是我不来,明早儿不知又要被她、她们说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些,采思怯懦的缩了缩身子。
采思惊惶怕事的模样被尽收在了眼底。奕辉想了想,点了点,“采思过来帮我一块洗吧。”
采思这才如临大赦般,她又惊又喜的忙跑过来,蹲在了奕辉的身边拿衣服洗了。
看了采思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奕辉心底苦涩翻起。有水渐在了靛青色的粗布短衣上,而那凉意却是沁透了心的。
留在郭家做仆婢已经两个月了,奕辉的心却一日比一日的难过。每一天不分黑夜白昼的做着粗活,忍受着是来自各方的压力。也许他人的辱骂和鞭打她尚能忍受,可是自己那个变的越来越空茫的心却让人无法不去害怕起来。
她发现自己在突然之间失去了生活的目的,突然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以前的她是为能学到画画、后来是为了考上大学、再后来到了这个世界,和月白一起摔落悬崖的时候,她一味的想要活下去……可是现在呢?她是为了什么在向前走?
奕辉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来到了这里做起了杂役房的婢女。至那天她从监牢里逃出昏倒在城外的树林里后,之后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那个神秘女子的身影……
‘将你的‘身体’和‘心’都交付于我,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甜美而魅惑的音声一次次的响在耳畔……然后她似乎向那个美丽的身影伸出了双手……那神秘的女子化作了光芒沁入了身体……
听采思说,就在自己逃出牢笼的第二天早上,郭家的女主人郭杨氏出城去礼佛,却被猛然窜出的她给惊杵在了原地。那时的她一身不堪却是口齿异常的伶俐,紧紧抓着郭杨氏的裙摆便不停的磕头苦求,自至最后将原本就慈善心软的郭杨氏心化成绵,泪流不已。之后她才又再度昏倒,被人抬回了郭家大宅,整整的养了3天,才清醒过来下地干活。
……
至于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叫做‘桃喜’,采思说,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奕辉本人自己说与郭夫人听的,当时的郭杨氏听了后还称赞这名字讨喜可人。
可是关于以上的这段事情,奕辉自己是一点映像也没有。——难道真是那个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神秘女子,在冥冥之中帮助了自己?
……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弄不明白。唯一可以让奕辉解释这个问题的理由就是那条‘天帝的选择’。
她可是‘天帝的选择’啊。所以在绝境的时候会有人受‘天帝’的委派来帮助自己也是可以说过去的……
整整两个月做着打杂的婢女,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脑海里又出现了月白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月白怎么样了?他去哪里了?律修她们找到了他么?
……而他们又找过自己么?
为了得知这些消息,揭开那些索绕在心中的谜团。奕辉这两个月几乎是无间断的试图打听到耀明朝廷那边的事情。然而每一次的打听都是无功而返。
她不是‘天帝的选择’么?为什么就没有人来寻找她的下落呢?
奕辉也尝试的去找过那日那个让她心生疑窦的‘永平当’。然而再度回去寻求,那天接待她的年青女老板不是外出忙于生意便是请迟未到。到了后来连那里的那些伙计,看了她也害怕了,能躲则躲。再后来,奕辉就听说‘永平当’封铺了……
——于是这一条唯一的线索就此断掉。
奕辉的心一刻也难安。似乎不寻个明白,便有如一根鱼骨梗喉。
……
现在外界很不平静。这个‘耀明王朝’自先皇‘神武帝’驾崩后的一百多年间,仅是更换的皇帝竟然达到了七十余人。这是何样频繁的政权更替。
在这样的一个时期,门阀氏族空前发展,各地的许多豪强氏族势力迅猛的增长着。豪强势力的空前壮大不但构成了对王朝‘皇权’的威胁,更直接造成等级分化严重、士庶之间矛盾不断的扩大,甚至升级成为武力暴动。这成为了耀明王朝动乱的根源。
如今的‘文帝’是个年弱昏聩的傀儡皇帝,真正的政权是把握在宦官司马道子为首的党派手中。司马道子勾结了北坎州王。在如今在各地战乱不休的时候,这个坎州王却集十万铁骑于中州之北的骊山之关,——这个处在正北边境通向中州天元的门户之地。伺机而动,直指着地域辽阔的中部平原。
而这时的中州天元的北方早已战乱不休,此时还有那个被称‘芒’的农民起义军。
所有的混乱势力,全都虎视眈眈的念着中部平原这一块肥厚的肉……
奕辉有些害怕。要是北方的门户被乱军的铁蹄踏破,那么处于中州西北部的‘华泽郡’肯定是第一个‘遭殃’了。这个素有‘西北明珠’美誉的富庶郡县,有着军事和生产上最重要的铁矿资源和广阔农耕土地。
……无论是趁机起义的乱军还是坎州王的铁骑,一旦只要攻克天险进入中部平原,那么这个原本以‘安平’闻名的‘斑斓城’就永无宁日了……
‘战争’,这个自己陌生的名词在此刻却又离自己如此的近,第一次让人不由的心生畏惧。
奕辉祈求着,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被战火波及。她希望生活在一个安平祥和的世界里。即使是没有裳凤、月白……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只要没有战争,她想她还是有机会寻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奕辉在心底默默的祷告。
不过现在杞人忧天的,似乎也只有奕辉一个人而已。因为西北部是中州天元少数几个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地区之一。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外界的混乱消息中安平乐业,只觉得战争似乎仍旧距离自己很遥远,人们的生活也只有摆在眼前最实际的问题:如一日的三餐,或是今天又该为家中置办些什么家什,等等之类。
……
奕辉的心思飘了很远。
正想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怔了怔,回过头才发现是采思。
“桃喜,我给你看样东西。”
采思没注意到奕辉的走神,她谨慎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的纸包。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一丝不安、还有一丝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