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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疯子-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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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乎有些撑不住了,低着脑袋晃来晃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话。夏笙寒觉得他大约会突然睡过去,怎料他摇头晃脑一番之后,猛地抬起头来,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他怎么陪着一个醉鬼闹腾了这么久。

方才的思绪全部被打乱了,夏笙寒被这少年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倒是没了先前的怅然。一抬头,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消停了下来,抬起头凝视着月亮,面露微笑。

刚刚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在月光之下,这少年的目光闪烁,一袭氅衣裹着银辉,衬得肤色更加红润可人。

“不用灰心。”少年忽然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没什么困难过不去的。”

夏笙寒微怔,不知他是否真的醉了。

“我要入朝为官!”少年猛地举起拳头,念口号似的大叫道,“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以后,我一定让你们男人知道——我不会丢老师的脸!”

……“你们男人”?

夏笙寒愈发听不懂他的话,而少年的脑袋也在这时垂了下来,大约是真的累了。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猛然抬头,这回是举起了两只手,放声大叫:“我傅茗渊会证明给你们看,我比你们谁都有出息——!!!”

他话尾拖得很长,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喊出这一句话,随即侧着倒了下去。夏笙寒担心他又诈尸似的蹦起来,前去戳了戳他,确定他不会再跳起来,才定下心来坐在他身边。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就敢喊出这样的宣言?不不不这人是个醉鬼,还是个酒量奇差的醉鬼,指不定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可是……他怎么忽然,心情好起来了?

官路何其长远,不比他在皇宫里好过;眼前的少年显然还不通世故,但那飞扬的神采却闪耀着无法磨灭的光芒,那样明亮璀璨。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冷冷哼了一声,将人扶了起来,“我要是把你丢这儿你就可以直接投胎去了。”

尽管嘴上说的如此严厉,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将人打横抱起,才惊觉这少年的身子真是太轻了,像只兔子似的蜷缩在他怀里,恐怕重量都来自于那件厚厚的靛蓝氅衣。

夏笙寒抱着这少年走了一段路,恰好遇见前来接他的严吉,顺手就把人扔了过去,故作不耐烦道:“你去查查他是哪里来的,哪儿来的丢回哪儿去。”

严吉仓皇接下他怀里的少年,也没有多问对方的来历,只顾着点头,踌躇问:“殿下,刚才……没有着凉吧?”

“没有。”

夏笙寒冷声应了一句,侧首注视着远方的皇城,金碧辉煌,巍峨宏伟,令无数人神往,也令无数人却步。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不自觉地抬起手,凭空抓了抓那遥不可及的月亮,竟突然大笑了起来。

这个反应无疑是将严吉给吓住了。要知道,慧王自从几日前出了事,到现在连个表情都没有,太医在治疗他的伤口之余,还得日夜担心着他是否会面瘫。

“哈哈……”他轻声笑着,意味深长地瞧了严吉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远方迈去,神采奕奕。

“——走,我们抓玉兔去。”

史官记载道:宣定九年的腊八,慧王疯病不治,停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标题真正指的是小渊子_(:з」∠)_噢嘿嘿另外还有小渊子的、阿尘的、湘王的三个番外以及一章最终结局***注意:因为番外是正文省略的谜团部分,都比较长,本来是可写可不写但我喜欢完整所以还是写了***我会在章节标题写清楚,不想看某个的可以直接跳过w


第79章 「水中谣」·一


仲夏时节,天气有些闷热,烈日高挂在空。百里之外,有一辆马车一路从关外驶来,上了官道后终于不再颠簸。车内坐着七八个旅人,但各自并不认识,大约是包了同一辆车,要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不知是不是受了天气的影响,旅人在这辆并不宽敞的马车中显得有些烦躁,一连数个时辰都无人说话。

“小晚姐姐,我们为何要进城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众人皆转头看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孩子,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长得玲珑秀气,一双大眼显得十分可爱,看装束像是个男孩。

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少女,看起来也不大,二八年华,有些尴尬地将他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阿渊,别说话,我们过会儿就到了。”

孩子懂事地点点头,但依旧不解,小声在她耳边道:“爷爷呢,胖叔呢,小宝呢……还有好多人,他们怎么不来?”

丁晚摁着她的头,眼眶渐渐湿润,却死咬着嘴唇,安定她道:“胖叔他们去了邻城。阿渊乖,我们去江都,到江都就好了。”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而傅茗渊也似懂非懂地应下,小脑袋晃了晃,至今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她本是和往常一样吃饭散步,再到爷爷那里将一天的功课温习完毕。村里与她同龄的孩子不少,但大多跟随家人打工;她自小便没有家人,遂一直跟着爷爷认字读书。

爷爷听完她的背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双眼弯弯,慈祥亲切,令傅茗渊也不住地发笑,却不经意地注视到他眼里闪烁着泪光。

“爷爷,你怎么啦?”

她出声询问,可对方却未作答,只是让隔壁的丁晚将她带走。直到出村上了马车,她都未再见到爷爷一面。

好奇怪啊……

以前爷爷不管上哪儿都要带着她,不会把她丢下不管的啊。再者村子的位置很偏僻,平时和小伙伴们溜出村总要被骂,小晚姐姐带着她上了马车,要是被爷爷责罚了怎么办?

她一路问了丁晚很多遍,而得到的回答却始终是沉默。

酉时过后,天色渐渐泛黄,好在是夏日,天黑得晚,一行人在一更之前入了城。丁晚拿着所剩不多的银子在客栈要了间上房,神色紧张地与傅茗渊在里面等候。

“小晚姐姐,我们在等什么啊?”傅茗渊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面前踱步,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等一位大人。”丁晚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等他来了,我们就安全了。”

傅茗渊想了想,“谁啊?”

丁晚一顿,目光有些复杂:“首辅大人。”

“啊……那个讨人厌的老爷爷。”一提到这个名字,傅茗渊立即皱了皱眉,“他来过村子好多次,说要把我带走,我才不要走呢,我要和大家在一起。”

“阿渊,不用担心,姐姐会陪着你。”丁晚将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是在哽咽,“就算再也回不去了,姐姐也会一直陪着你。”

丁晚的父亲很爱养花,她也不例外,因此她身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香味。傅茗渊很喜欢这个味道,还特意在她肩膀上嗅了嗅,明快道:“小晚姐姐,有你在,阿渊什么都不怕。”

丁晚的眼泪啪嗒滴在她的肩膀上,哑然痛哭。

***

这次出村是临时准备的,村长提前给涂首辅送去一封信,说在江都会合,但来不及等待回信,便由丁晚带着傅茗渊去江都。

丁晚苦等了三天也不见人来,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将消息传递出去,眼看盘缠就要用尽,再不等到接应的人就会露宿街头。

她倒是无妨,可是傅茗渊……

村子大约已经不在了,她孤身一人带着年仅六岁的傅茗渊,根本不知该如何撑下去。村中的贫穷与落后使得村民越来越少,临行的前一天,村长把所有人都叫来,让他们收拾包袱各自奔走,或是去邻村或是去邻城,而其中一人要把傅茗渊安全送进京城。

村民们听不懂,丁晚也听不懂。

这个村子是前朝时留下的,村长一直对傅家忠心耿耿。傅茗渊的父母常年在外悬壶济世,可惜染上了绝症,年纪轻轻就客死他乡,留下不满半岁的女儿。

这个孩子对村长来说比命还重要,这是他们唯一知道的事情。

其中一个大汉满目惶恐,大约猜出了什么,死也不愿离开,甚至威胁村长把傅茗渊交出去。村长随即怒目抽了他一耳光,命所有人立即在天亮之前离开村子,留下的必须只有他一人。

一时间,傅茗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瘟神,谁也不愿带着她上路。孩子们纷纷央求父亲带她上路,然而大人们只是神色复杂地摇头。

最后,还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丁晚将她带走了。

或许因为同是从小父母双亡,丁晚将傅茗渊当作她的亲生妹妹。不管这个孩子是瘟神也好,衰神也罢;她都会将她平安送进京城。

到了第六日,城中的侍卫明显增多了,丁晚时常会看到在大街小巷之中盘查的人。她的内心更加惶恐不安,而更加令她慌乱的是:盘缠已经没有了。

涂首辅依旧尚未现身,莫非要她和傅茗渊……在城中活活饿死?

客栈老板终于将她们赶了出来,为了躲避城中的眼线,她只好将傅茗渊安置在一间废弃的草棚里,叮嘱道:“除了我,或者是涂大人本人来找你,否则谁叫你也不许出来。”

傅茗渊撅了撅嘴:“可是我不喜欢那个老爷爷。”

“阿渊,听话。”丁晚环视四周,从路边拾起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放在她的手心,“这个就是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傅茗渊望了望手里的花,开心地笑了,懂事地点头,“小晚姐姐,我就在这里等你。”

丁晚回到城中时已近傍晚,她打听到涂首辅终于来到江都了,立即前去求见,可却没有见到老首辅本人。随行的侍卫不过两人,看的出这次行程很隐蔽,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留下讯息,随即奔回草棚寻找傅茗渊。

天已经渐渐黑了,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少了起来,傅茗渊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躲在草棚里,听丁晚的话用稻草将身体盖住。她本就生得瘦小,缩在里边便看不出来了,只偶尔闷得受不了了将脑袋探出来休息一会儿,随即又立刻坐回本来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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