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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附近。
傅茗渊定了定神,即刻想追去那个少年消失的地方,谁知忽略了脚下,一不留神踩了空,险些栽倒在地上。云沐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感到她的身体轻飘飘的,这半年来比原先消瘦了许多,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他停顿了许久,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头一片酸涩,“慧王他……不在这里。”
“不,他在……他肯定在!”
傅茗渊站定之后,又想去追那个少年,而云沐却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面庞,目光中似是心疼又似是无奈:“——你冷静一点!城里没有人见过慧王,他不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傅茗渊怔怔地抬眼望他,摇头反驳:“可是……可是那个孩子……”
“或许他真的只是碰巧帮了你。”云沐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茗渊……我一直觉得你很冷静,可为什么一旦遇到关于慧王的事……你就变得不再像平时的你?”
听到这个问题,连傅茗渊都是一愣,缓缓抬手捂住了眼睛,默默道:“云大人……我明白你的想法,也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们……”
她没有说完,淡淡抿唇。云沐心知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却不松开:“我想知道,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的身份,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样的假设没有什么意义。”她耸肩笑笑,“因为时光终究不会倒流。”
他沉默了。
或许他早该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论是在危难时刻,抑或是在她酣睡之时,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从来不是他。
“等这件事结束,如果你还想去找慧王……”云沐微微合眼道,“我会随你同去。”
傅茗渊微讶,继而暖暖笑道:“云大人这般正直善良,一定会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子。”她沉了口气,神色渐渐肃穆起来:“那些引发暴动的人……抓到了么?”
“跑了几个,不过其他人全部落网。”云沐答道,“自我们赶来,秣陵人心平定,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还不好说。”傅茗渊摇了摇头,将方才的所见与她的猜想皆数告知,蹙眉道,“带我去见见他们罢。”
带头闹事之人是十几名壮汉,趁灾民疲惫与茫然之时砍伤了数名禁军侍卫,好在控制及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混乱。
云沐将抓来的乱党安置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有几个已经咬舌自尽,剩下的却是连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傅茗渊赶到之后,低头凝视着那被捆在椅子上的大汉,琢磨道:“看装束和相貌都不像是本地人——是谁派你来的?”
大汉阴森地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啐出一口血,险些吐在她身上。
“我说,是谁派你来的?”她非但没有动怒,还走近了一步,厉声道,“这些灾民与你无冤无仇,挑起他们与朝廷之间的矛盾,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大汉依旧昂着头,却不看她。旁边一个侍卫恐她生气,连忙上前道:“傅大人,已经问过很多遍了,连刑都上过了,还是什么都不肯招。”
傅茗渊皱了皱眉,转而想起什么,问:“是潭王派你们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大汉忽然望向她,笑容有些不可思议:“潭王?哈哈……”他不置可否,只是大笑,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傅茗渊,“你觉得有什么好处?”
见他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傅茗渊有些气恼,正要离开,却霎时意识到什么。
这些人不说话也不自尽……就是为了等她来说这句话?!
她心叫不好,连忙命令侍卫们搜身,可那活下来的几人却在他们动手前往墙上猛地一靠。几乎是在刹那之间,所有的壮汉都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背上嵌入了一根细小的毒钉,大约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所有人都是目露愕然。
傅茗渊扶着额头,一时间脑海里猜测不断,几乎要炸裂开来,遂命令侍卫将这些尸体处理掉,顺便调查一下这些毒钉的由来。
云沐紧跟在她身后出屋,关切道:“你……没事罢?”
她摇了摇头,蹙眉道:“有人在暗中借这次机会诋毁陛下的名声;事情不似表面那般简单,还请云大人多多留心。”
尽管不知她是如何作出这样的猜想,云沐依然点头。
又过数日,暴动暂且平定,毒钉的来源查到是出自苗疆,却不知究竟是何人造出的。百姓之中不乏听信了暴徒所言的人,宁愿坐着也不肯劳作。眼看着物资一天天消耗,再过不久便要面临青黄不接的情况。
傅茗渊没了办法,只好寻了几个书生开起了临时的学堂,又找几个女工开放临时的绣坊。看着妇女儿童都忙碌了起来,男人们也闲不住了,时常会去帮着禁军搬搬东西,半个月后总算是雇到了第一批重建的人手。
这日她正在忙着批改作业,听闻外面一阵吵闹,才知是城东有一处大户的屋子始终都没有打开过,看似没有人住,门却锁得好好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都觉得很不耻。
傅茗渊无奈前去,与一群闲着出来散步的姑娘们站在这座屋子外边,瞧见一条街上的房屋都住满了人,唯独这一间连个人影也没出现过。
“安置灾民的时候这里也可以使用,你们怎么不破门进去?”她奇怪道。
“谁敢啊。”一个小姑娘耸耸肩道,“听说里面闹过鬼咧,可吓人了!”
小姑娘似乎很惧怕这间空屋,左邻右舍也都说这房子里已经好几年没住过人了,是被一个直接付了全款的土豪买下的,用的还是现银。
隔壁的姑娘笑得甜蜜蜜:“什么鬼不鬼的呀,我见过那土豪一面,长得可俊了,随手一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跟不要钱一样。”
“是啊是啊,卖房子的老板都被吓到了呢,说是要送给老婆的,哎哟我怎么没有这个好福气。”
……
她们对此的交待版本不一,一时令傅茗渊不知该相信哪个,一是想说她们实在乐观,二是想说……这人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尚未想明白这个问题,视线忽而扫过邻街,立即惊愕起来。只见屋外的一棵树旁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尽管只是一眼,她却立即认出了那是上回在暴动之时救了她的小少年,当场大叫道:“别……别让他跑了!”
她说着便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那少年本就想要溜走,瞧她这般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吓得拔腿就跑。周围的人以为她遭遇了小偷,纷纷帮忙抓捕,不一会儿便齐心协力将这少年擒住,然而傅茗渊却示意他们松开手,将这孩子带去了别处。
少年被她抓着手臂,咬牙切齿地挣扎,但毕竟年纪尚小,始终挣脱不开,哭道:“呜呜呜你们欺负人!我又没偷东西就是路过一下,小心我让奶奶来教训你们……”
傅茗渊冲他微微一笑,慢慢走到他身边,两手放在他的肩上,蹲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抹眼泪的动作停了一下:“我叫阿寻。”
“阿寻……”她的声音很是轻柔,似乎有些喑哑,“你告诉我夏笙寒在哪里好不好?”
阿寻不耐烦地皱眉,正想吼回去,却在看见她眸中泪光之时愣了一下,苦着脸道:“我都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干什么要为难我啊?”
“求求你……”她缓缓低下头,几乎是将脑袋抵在少年的身上,哀求道,“求求你了,我想见他,我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他了,求求你……”
阿寻愣愣地望着她,面上露出不忍,“你别哭啊……我、我……”他正想说什么,却在出口之前闭上了嘴巴,摇头道:“不行,我答应过大哥哥不能说的。”
“……!”
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傅茗渊霎时抬头,惊喜到热泪盈眶,连双手也不自觉地用力,“他真的在秣陵?他在哪里?阿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
她的嗓子彻底哑了,声音显得那般可悲与无助。阿寻咬着牙,终于点点头:“好吧,大哥哥说不能让她的妻子找到他,大人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妻子?
难道……找错人了?
尽管心中疑惑,她却仍然跟着阿寻去了城郊附近的一片树林,听得耳畔风声簌簌,又似乎夹杂着人声,想来这里面应是住着几乎人家。
此处地势偏僻,愈往深行,声音显得更加空灵。片刻之后,几座造型独特的木屋若隐若现,令她随即明白了阿寻身上的违和之处:“你……是苗疆人?”
“对啊。”阿寻点点头,笑容天真,却显然还记着方才的事,“你们欺负我的事我会告诉奶奶的,她要是生气起来肯定会教训你。”
“……奶奶?”傅茗渊喃喃念了声,瞧见不远处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披着一个靛青的斗篷舀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响,正转头来看。
“——奶奶!”阿寻欢快地奔了过去,扑进老妇的怀里蹭了蹭,“大哥哥今天还是没答应么?”
老妇并未作答,只是抬头望着傅茗渊:“阿寻,你怎可随意带外人进来?”
阿寻摇摇头:“他不是外人,他是来找大哥哥的,先前大哥哥还让我救他呢!”
言罢,他笑着看向了对面的一间屋子,而那个方向同时传来了“吱呀”的推门声响,似乎有人从屋内走出,却不知为何定住了步伐。
傅茗渊背对着那人,一时竟没有勇气转头,害怕一旦转头,发现那个人不是他;于她而言,希望落空,是最最残忍的。
阿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很不解为何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良久,只闻一声低哑的呼唤打破了沉寂:“……矮子?”
听到这个声音,傅茗渊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泪水肆虐,猛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恰是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会对她撒娇,会占她便宜,还总是想出各种方法破坏她的姻缘。
此时此刻,夏笙寒正身着一身靛青色的宽袖长衣,一根细长的发带束在头顶,似是苗疆的装扮,却比平时更添几分肃穆庄严。
这半年来,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般俊秀明朗,只是瘦了,瘦了。
两两相望,仿佛连时间都定格在那一瞬。她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