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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带着红色圆筒形的丝绸帽。
「为什么呢。人沉浸于能让人生发出光辉的事情上,纠结自己的生存目的。但不管多么璀璨的人生,死了的话就毫无意义了。从一开始就是以失去为前提的命运,人为何还是想要让其发出光辉呢」
完全不顾僵住的我们,男人悠闲地站起来。
「你们知道的吧。我是能够实现你们的愿望的存在,或者说引导你们走向没有未来的人们的乐园的存在。没来得及发光便沉沦的人、在生活着不如意的人。这样的你们与我,其实是极其的相似」
桌子上放置的手机,从下面突然亮起像聚光灯一样,将黑暗中丝绸帽的令人畏惧的男人照亮。就像是主人身边的管家一样,男人单手在空中画出半圆,恭敬的把手放在胸前行了礼。
从丝绸帽檐下只能看到露出的嘴唇,但是是扭曲着的微笑的唇形。这个微笑,虽然令人感到邪恶,却混合着清爽……但是,却如深入冰块的裂缝般寒冷。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我红帽子。你们的愿望——我了解了」
Phase2:哥本哈根的怪人
从我懂事时起,我的双亲就只有父亲一人而已。
现在在我面前正在举行一场丧葬仪式——也是那位父亲的葬礼。
在特别设置的简易祭坛前,许许多多的人整齐的并排站立着。在合葬仪式祭坛里的死者,手上连一朵供奉的鲜花都没有。即便如此,在这个连救援物质都无法给予满足,俨然一片废墟的东京市内,举行这样一场简易的丧葬仪式也已经是大家竭尽全力所为了。
整个街区都淹没在冬日那挥之不去的寒冷空气中。
饱受战争摧残而受到伤害的人们,在这一天,为自己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祈福着。
在祭坛前,嘤嘤哭泣的人群中,我和妹妹也站在其中。
不知为何……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绝对不是因为我不难过。我不可能不难过的。
在得之父亲噩耗的那一瞬间起,我的内心,一直持续着被撕裂般的疼痛,不断的悲鸣着。尽管如此,我就是无法哭泣。站在我身旁的爱架低着头,红肿着眼睛,哭喊着。此情此景下,我的「流泪功能」坏掉了,这样说比较恰切吧。我空洞的双眸,连湿润都无法做到。
悼念死者的葬礼,就这样简陋却又庄严的举行着。
在祭坛前,唱经的僧人走了过来。人们开始为死者默哀。诵经的声音刚刚开始,有的人马上哭倒在地。有的人极力忍受着故人离去的悲伤,低着头抽泣着。有的人只是出于情分来参加葬礼吧,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等待着葬礼的结束。
以上确确实实就是各种各样人的真实写照。
因死亡而悲伤的人。
对死亡丝毫不关心的人。
那又怎样,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明明都是因悼念死者才聚集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行为举止,思考方式,却乱糟糟的各不一样。虽说本应是将人死的痛苦与他人分担的事儿,但各种各样的反应就好像是对不同性质的死亡采取不同的对待一样。
我的心中毫无感动,只是总结出了这样碎碎念一样的结论。
————啊,死亡是无法与任何人分担的事啊。
「……没有哭吗」
突然,后背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大叔,对我搭话了。我并没有回头,只是干涩着双眼继续凝望着祭坛。不知名的大叔一边注视着我沉默不语的背影,一边带着遗憾的语气,声音低沉的说到。
「……是么,这样小的年纪,真是可怜啊」
听闻此言,我扪心自问,我是个可怜的人吗。
我自己的境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未曾认为过自己是不幸的。
在年幼时母亲便辞世了,此后父亲便独自一人将我们一手带大。也许是为了养育我和妹妹吧,身为刑警的父亲一直忙于案件,连家也没能好好回过几次。然而……在这场战火中,父亲却死在了一个,我连地点都不知道的地方。
和我,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过的父亲。
父亲这位亲人,就像是旁人一样。
没有哭的理由,也许也正因如此吧。因为父亲好像是个旁人,无法从心底感到悲伤吧。
如此说来的话,我可真是个冷酷的人呢。
「虽说没有哭,但不要因此鄙视自己哦」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我身后的大叔继续说道。
「重要的,并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是否哭了。人的死……重要的是理解到人死是一件悲伤的事。如果你能够感觉到悲伤是理所当然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大叔只对我说了这些,之后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但是在那时,我无法理解大叔的温柔,只是感觉到不知为何心里空空的。仿佛胸部被开了一个洞一样的虚无、含混不清的感觉、
——我只是需要“话语”。
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想要听到某人说的话吗,还是说是自己想说的话呢,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我也搞不清楚。但是我,的的确确想要说些什么。仿佛想要 将空空如也的胸口缝隙掩埋起来一般,不确定的,含糊不清的,但是却温柔的某种东西。从那种绝望,那种无情的虚无中将自己全部解救出来一般,有着压倒性的,绝对性的一句话。
'……大概,我是想要“话语”吧'
我无意识地,对着我身后连是谁都不晓得的大叔,仿佛倾诉一般的碎碎念道。
「能够让爱架不再哭泣的……让我从这种心中被拯救出来的话……那样的话啊」
大叔,认真倾听着我的胡言乱语。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空洞的话语,随着一旁边正在燃着的焚香的香气一同向空中袅袅散去。
但是不久正当我还在念叨着的时候,大叔说到。
「……如果还没有发现的话就去找好了。如果哪里都没有的话,创造出来就好了。因为我们现在还活着,从现在开始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
当我睁开双眼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寝室的床上了。
在床上坐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床的旁边,睡前看的的书还原原本本的敞开着在那里。
从书店打工回来,就继续读这本读到一半的小说……看来我是太累了吧,顶不住就睡着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我,确认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壁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爱架是否赶在门禁前回来了呢。隔壁爱架的房间里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如果是熄灯的时候回来的话,一定会被责备的吧。虽然我不是很擅长责备他人,但是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对于爱架来说我就是代替了父亲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走出自己的房间,望向爱架的房间。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是客餐厅,穿过客餐厅径直往前就是爱架的房间。所以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能看见爱架的房门。
爱架的房间里没有光亮,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许是睡了吧。虽然想稍稍打开门缝瞧一眼……但是就在前几天,不敲门就进了她的房间,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因为这样的事儿曾两天都不跟我说一句话。果然这个年纪的少女很难搞啊。虽然人都说小孩子很难照料的,但是现在还是相信爱架,不要看她的房间比较好吧,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睡眼惺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注意到了窗户那传来的雨声。
「明天也是个雨天啊……」
自己的房间的窗子的另一边,雨水如细线般滑落下来。被雨水浸湿的夜色,是独一无二的,不过这也只不过是在市营住房的二楼看到的景色而已。
在我和爱架居住的周围,是市营自建的并排排列着的公寓住宅街。因为东京内战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临时住宅街。所谓的临时,是因为它是在这五年期间内搭建起来的建筑物,房屋的排列风格呈现代式,还稍稍有那么点别致的感觉。我住的公寓也是新建的,住在里面还是相当舒服的。
因为还不能马上就睡着。于是将之前读的书拾起来继续看了起来。一边仰面横躺在床上,一边将书打开举在眼前。这样读书的时间,是我一天之中心情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你为什么看书呢?
突然,脑海里回响出羽鹭的话来。
被这样问到的我,毫无谎言的本着真心回答了。「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只是觉得非读不可」。在羽鹭看来,应该是不可理解的回答吧。说实在的……那个回答也不过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我不知不觉察觉到了我读书的理由。
因为想要遇见『想要的话』。
恐怕在我的心中一直有着「有话想说,但是却无法很好地说出来的」这种无法宣泄的心情。不能只是憋在心里。但是想要说的话却又无人能够理解。所以想要说的话无法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很是痛苦。但是,不将之化为话语说出来的话,别人就无法理解。这些现在尚未成形的语言,仿佛浸润了我那颗无法被填满的内心,我相信我想要的话就在其中。
「那时候……」
我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把头上的书放了下来,放在了枕边。然后仰望着天花板。
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去参加合葬仪式的事来。
——那时候的我,到底是想要什么话语呢。
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弄懂。即使现在也回答不上来。
对死去的父亲报以悲悯的心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的鄙视自己的心情。
在各种情绪交杂的绝望中,我祈求着能够救赎自己的温柔话语。
我那时候没有发现的话语,至今仍在寻找吗。或多或少,一定在任何人的一生中,都有着寻而不见,却又想要的话语吧。
无论是谁,一定都正在寻找着什么而活着的吧。不会只有我一人如此吧。
「……」
想到这,不免有种自嘲的感觉。一丝苦笑牵扯了一下我僵硬的面部。如今我自以为是的思考方式,也许是因为羞于开口的原因吧。
因为不想再被这难为情的情绪误导下去,今天的书就看到这了,不再继续读了。那就看看电视看到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