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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惊得几乎站起来,哽声道:“你退下罢,我自有主意。”绿茵不声不吭,慢慢的退出去。易水寒看她恭敬的举着剑谱倒退而出,突然想到,五叔为何要绿茵把剑谱交给自己?绿茵是她的陪嫁丫头,五叔一向痛恨她,认定她是白云的爪牙,极力反对这门婚事,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并给她的丫头?忽又回想起,五叔的牛鼻子抓髻不见了,性情似乎也变了很多,甚至眼神中流露出对如歌的关心,是三叔临终前的嘱托?还是岳母的举动?
易水寒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楚英,楚英亦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易水寒沉声道:“你能给她什么样的幸福?”楚英一愣,惊诧的盯着易水寒,那双眸子很深,深不可测,幽幽的看不到情绪的涌动,他低声道:“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想要的!”易水寒点点头,猛的别过脸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夹着新月的呼喊“少爷!少爷!”两人同时站起身向门口冲过去,新月扑进来,易水寒一把抓住她,喝问:“快说怎么了?”新月眼中闪动着惊喜的神彩,结结巴巴的道:“少夫人醒了,醒了。”
易水寒松开新月,风一样象卧房奔去,楚英先是一怔,瞬即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新月眼角一润,提着裙子跟上去,走到门口,易水寒猛然停住,黯然不前,楚英心中一窒,低声道:“我,我不进去了,你进去吧。”
易水寒扭头看他,楚英眉眼尽是伤楚,摇摇头,退开,新月从后面赶上,伸臂拦住,沉着小脸道:“少爷,少夫人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易府的少夫人!您应该进去。”新月的话说得很重,并且有着强烈的不满,易水寒抿了抿嘴角,拍拍楚英的肩,低声道:“你进去。”转身走了。
楚英看着他扭身离去的背影,尽显沧桑与孤寂,新月不悦的瞟他一眼,轻轻推门而入,楚英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迈进去。
白如歌躺在床上,长发散乱,容颜槁枯,双目微闭,苍白的嘴唇在微弱的颤抖,新月跪在床前,以手抚被,垂头不语,楚英恐慌的站在屋子中央,远远的看着,这是她的婚房,这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家,在这里,她是易夫人,他不敢走近,他恐惧,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充满了整个身体,这使他颤栗、自卑、愧疚。
白如歌缓缓睁开眼睛,温和的看着守在床边的新月,新月扭头看了眼拘束不安的楚英,强忍住厌恶,白如歌轻声道:“辛苦新月了。”新月流泪道:“奴婢受不起这话,只要少夫人无恙,就是天大的好事。”白如歌无力的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又问:“绿茵可好?”新月道:“绿茵妹妹一直守在这里,刚才离开,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绿茵妹妹。”
白如歌目光柔和,微微一笑,道:“新月,你先出去,我有话和楚公子说。”新月虽然心中不愿,但是少夫人的话不能违背,低低的应个声,退了出去。
大柱慌慌张张的跑来,问:“新月姐姐,可见着绿茵?”新月奇道:“没有去找你么?”大柱急道:“没有,听崔总管说,刚才在角廊见着她,失神落魄的,问话也不理,我追出来找,却不见人影。”
新月心中一沉,心知不妙,撒脚就去找易水寒,崔鹏过来,惊问:“新月,听说少夫人醒了,你不陪在少夫人身边,这是跑去哪里?”新月想起楚英,脸就沉了下来,也不答他,问:“崔总管可见着绿茵妹妹往哪里去了?”崔鹏道:“先前瞧着在后院角廊,闷闷的,想必是为少夫人的病情焦虑。”
新月回想起绿茵失神的模样与悲切的嘱托,跺脚道:“崔总管快随我们去寻,绿茵妹妹怕是想不开了。”大柱慌了神,大喊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新月也不理他,直奔后院,崔鹏也变了脸,与大柱一起跟上去,三人一路招呼家丁丫环们帮着寻找,挨着屋子的进出,只是不见绿茵。
大柱忍不住哭出声来,新月也流下泪,却低声叱道:“哭什么,尚未找着,兴许妹妹去哪里散步去了。”大柱止了哭声,忽然道:“散步?新月常说后林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新月喜道:“正是,我怎么就忘了,妹妹常与我去林子里散步的。”三人疾步出了后门,跑进林子。
跑出几步,三人就猛的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心顿时跌到了冰窟,只见远远的树杈上,一丈白绫垂下,悬着一人,看衣裳,分明就是绿茵,新月颤颤的向前走一步,就软在地上,大柱则哇的哭着,疯了一下跑过去,抱住绿茵哭天抢地。
崔鹏紧步上前,拔刀削断白绫,接住绿茵,大柱一把抢在怀里,又哭又喊,崔鹏探了探鼻息,颓然叹息,新月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拉住绿茵尤温的手哀哀不已:“傻妹妹,少夫人已经醒了,你让我怎么向少夫人交代?”
后院的家丁丫环们闻声赶来,见绿茵自尽,都止不住悲伤哭泣,易水寒亦大步跑来,见此情景,脸色极为难看,出神的看着绿茵,沉声道:“傻丫头,少夫人白疼你了。”抱起绿茵往回走,吩咐道:“绿茵与少夫人实为主仆、实如姐妹,我现在认她做妹妹,崔总管安排下去,隆重的为绿茵小姐超度安葬。”
崔鹏肃然领命,又问:“少夫人那边……”易水寒略显停顿,道:“少夫人刚醒,身体虚弱,暂且不要告诉她。”大柱追在后面,手里紧攒着一物,新月眼尖,定睛一看,却是少夫人送给绿茵的坠子,自己也戴着一个,两人都知道少夫人是希望绿茵与自己亲如姐妹,依绿茵对少夫人的感情,纵死也不会取下,怎么会送给大柱?拉过大柱,低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大柱哭道:“这是绿茵今天早上给我的,说是让我好好的戴着。”新月皱眉问:“怎么说的?”大柱道:“说的什么,坠子原是一对,姐妹也好,夫妻也好,在一起就是缘,把坠子送给我,把缘份也送给我,我听得好生糊涂,看来她是早想好这一步,贴身之物也留给我做念想了。”
新月只觉得头脑嗡的就乱了,你个傻小子,这哪里是留给你做念想的,绿茵是把你我拴到了一起,绿茵妹妹啊,枉你这个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不明白,这红线需月下老人牵才能修成正果?新月几次张嘴倒底没有说话,看着大柱走开,悄悄的解下脖子上的坠子,心里念道:“妹妹莫怪姐姐,姐姐代你照顾好大柱兄弟,但是这坠子之缘却随你而逝了。”
楚英慢慢的移步上前,泪水汹涌,悲泣道:“如歌,是我害了你,楚英有罪。”白如歌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如褪潮的江面,清澈无波,倦声道:“前尘若梦,梦岂有罪?楚公子,白如歌今生欠你的恩情,还不起了。”
楚英扑到床边,哭道:“如歌,你恨我?”白如歌感慨道:“我怎会恨你?我恨我自己。”楚英怆然道:“若非我的执意,你不会这样。”白如歌低叹道:“楚公子,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的命,十八年前就注定了,与你无关。”
楚英想起那裙下的血,那死于腹中的胎儿,不敢提这事,是恐惧也好,愧欠也好,总是自己的罪孽,也是如歌永远的恶梦,白如歌淡声道:“楚公子,你走吧。”楚英一怔,很快明白,煞白着脸颤声道:“如歌,不要赶我走,让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将头埋在被子上,隐隐的哭泣。
白如歌软软的抬起手,想去抚摸他的头发,抬至半空,又缓缓放下去,痛苦的闭上眼,道:“你走吧,走吧,把我忘了,把一切都忘了。”楚英仰起头看她,悲伤道:“如歌,楚英一向在你面前多么自信,纵然你屡屡拒绝,却从不放弃,坚持要把这条路走下去,我已经愧对你,更不可能走开,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给你幸福。”
白如歌摇头叹道:“你给不了我幸福,因为我已经没有容纳幸福的心了,把我忘了,去找自己的幸福。”楚英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手指纤而冰凉,他把手贴在脸上,柔声道:“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我的幸福在你这里,我要是把你忘了,还有什么幸福?”
白如歌抚着他的脸,突然失声哭道:“楚公子,我求你,你把我忘了吧,白如歌不值得你这样,不要再误了自己,你走吧。”楚英被她哭得惊慌失措,喃喃道:“我不走,我不走。”白如歌慢慢平静下来,止住哭泣,抽回手,楚英紧握着,又怕弄痛了她,只得松开,白如歌别过脸,淡声道:“我累了,楚公子请回。”
楚英凝视着她,道:“如歌,我对你用情之深,你这么个通透的人儿,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可你总是视而不见,这其中有你的善良,你不愿伤害我也不愿伤害易大哥,只怕更多的是你从一而终的人生态度罢。易大哥是个好人,他温柔体贴、相貌俊雅、文武双全,确实是个挑着灯笼也难找的佳婿,世间女子谁不为他倾倒?然而,今个儿你也不用欺骗自己,你嫁给他你幸福吗?”
白如歌怔怔的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悠远,仿佛穿越千山万水,飘荡在尘世之外,易水寒一步一步的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沉甸甸的,眼神满满的溢出所有的情感,温柔、爱恋、痛苦、愧疚、悲哀,甚至绝望……楚英尴尬的站起身,两人对峙。
易水寒来到床前,静静的看她半晌,忆起红盖头下那个娇羞的新娘子,心阵阵的抽痛,低声道:“如歌,一纸休书,你自由了,我是个不懂得感情的人,明知那血债与你无关,却做不到平静无波的面对你,这个婚姻原本就是我一手策划的,利用你、羞辱你、折磨你,始料不及的是,在石猴岭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楚兄弟说得对,你不幸福,除了伤害,我没有带给你一天的幸福,可是在维持这段婚姻的同时,在伤害你的同时,我的心也饱受挣扎的痛苦,这个计划我真是彻底的失败!今天当着楚兄弟的面,我把自由还给你,只为你往后安心、幸福。”
易水寒从胸口掏出一张纸,那纸皱皱巴巴的,分明是放了好久,他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