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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搁下碗筷,看着他道:“我不信。”
李谦安也丢了碗筷,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反正有做就是了。”
“小安子,不是这样的。你一面说你要跟李谦之手足相亲,一面故意在学堂下闹李谦之,让瑞妃不得不让人找你麻烦,让你分不出精力来捉弄李谦之。你又故意漏消息给李谦之,让他知道瑞妃派人打你一事。你这不是在兄友弟恭,你就是想让李谦之和瑞妃失宠。”
我端一张肃容,这些凉风一早去打探过了。
让柊叶跟着他,想来他早就想到了,故意做出被欺负的模样给柊叶看,也是做给我看。可他没想到学堂里的皇亲国戚的小孩儿也会被几个糖果吸引,说上几句是非,也就把他供出来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李谦之和瑞妃过不去。”我是真不懂,一个小孩子,那点心眼全用在了对付他们身上,重要的是他们之前不曾见过,更谈不上有什么不好相与的。
李谦安被我一问,反倒显得委屈起来,冲我嚷嚷道:“你懂什么,你个笨蛋,你除了等死还懂什么。你死了我怎么办,要是太妃也死了,我要怎么办。”
冬野一个箭步上前,堵住李谦安的嘴,苦哈哈着一张脸道:“我的小祖宗,死哪是随便说的,大少爷,您可千万不能犯傻。”
我挥挥手,让冬野让开道:“无事,这里左右都是自己人。”
李谦安固执地抿着嘴斜眼看我,不肯避开目光,更不肯低头,他说:“我爹生前说过,君子当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父王和太妃厌弃瑞妃和李谦之,你自然能得父王专心。”
我有些恍神。
从前李淳风也对我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我们一拍两散,他得偿所愿做皇帝,只我一人凄凄惨惨。我听说先大皇子之妻是跟着殉情了,死后是合葬的。我想这些佳话,说书先生有一段可以说说也就够了。
“小安子,我之前说过,你与李谦之交好,到时日子不会过得多差。”
我说这话,李谦安压根不予理会。我轻声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仰着脸看他,悄声道,“你听好了,这话我以后不会再说,难免隔墙有耳。你很快会有个弟弟或是妹妹,我赌李渊一会宠他们。你要与他们把关系弄好,我知道这对你很容易,日后弟弟或是妹妹会护着你,你也要学着护着他们。”
“你生吗?”
李谦安问我。
我点头:“是的,我生。那会是阜家血脉,我求你能护着他,我虽赌李渊一会宠他,可难免赌错。小安子,你是我最后的筹码。”
“那么你呢?”李谦安问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只扶他坐好,让他再多吃点。我看到他眼中那点希冀的光芒暗了下去,到底他沉默了,低头用膳。
八月十五。
前头浣花草中毒一事,还有李谦安被瑞妃找人寻衅一事,闹得府上没了大办的兴致,只一屋子人聚在一起,一道吃了一顿大的。然后找了个戏班在后庭里摆上,唱个三日,热闹热闹。
照着往年,全府上下皆是要拜月的。浩浩荡荡几百号人,蔚为壮观。今年却是只摆了一个香案,由太妃领着,一次摆过月神,再由太妃切了月饼,依着府上的人数,切了个正好,一人一块。
瑞妃也在,是太妃说,中秋月圆,不该渊王府反倒支离破碎的,不是好兆头。也就让她一道过来了,里头最高兴的当属李谦之,才两天不见瑞妃,一时见着仿佛是得了什么珍宝。为府上添了不少喜气。
拜完月神,一群人去后庭看戏。
我是可有无可,这戏咿咿呀呀的,我是看不懂,唱了点什么,至于那些个兴味十足的脸,我也不知里头有几张是真几张是假。
太妃扫了我一眼,我还以为又要挨一顿责难,孰料她竟是开口道:“王妃若是无聊,不如与瑞妃、明妃还有王爷一道去帝都城里逛逛,听说城中有燃灯会,也免得有人说哀家闷得很,还硬拖着你们一道看戏。”
“太妃言重。”
难得她松口,我没道理要说什么一定要陪着看戏,能离远些自是最好。
说来太妃估计是不知道那事,否则哪里还管我看不看戏,无聊不无聊,不训上我几句,让我去抄抄佛经,都是古怪的。
那日她当着我和李渊一的面,让李渊一去明妃那儿过夜,李渊一被我逼着,倒是去了。谁知道不过是去用了个晚膳,入了夜又回来了,只不过吩咐下人不用点红灯笼,听说红灯笼点在了明妃那儿。
总不至于因着这误会才对我颜面上缓和几分吧。
错眼正对上后头坐着的笙歌,月色下她的面色实在不太好,算不上狰狞,可也相去不远了。也是,谁都提了,独独忘了她。也是她该的,之前在宫里风头太过,想来太妃一早有所听闻,然后被李淳风丢到渊王府来,如何能得了半句好。
笙歌稍加镇定,巧笑着上前款款施礼道:“启禀太妃,笙歌之前为今儿备了节目,想着能表演给太妃和王爷看看。”
当真不是个聪明的,得了闲,还硬往上凑,何况话里话外将我和两个侧室撇开了,也不知能讨着谁的好。
太妃淡淡看了笙歌一眼,眉目精细,好像是带笑的,却是没带上笑意道:“有心了。前儿个宫里如妃娘娘过府,闲谈时聊起笙歌,哀家才知笙歌是戏班出身,当对戏了解颇深。班主说今儿个出个幕新戏,哀家怕是年纪大了,看不太懂,笙歌就留下帮哀家解释解释。”
“是。”
笙歌面目瞬间僵硬下来,却也只能点头。在良辰的示意下,坐到了太妃身后侧边的位置,侧对着太妃的目光,想溜是没机会了。
众人起身跟太妃告了退,一道出府。
李渊一示意分派了几个护卫,然后吩咐道:“瑞妃、明妃,你们不用跟着,自个儿出去逛逛,有护卫跟着,不会有事。”
“是。”
她们两人虽有些错愕,却也很快收敛下了,福身施礼等着李渊一拉上我,慢慢踱步出去。在夜色里,一路的悬挂的灯笼,将我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竟像极了老夫老妻的姿态。
我却是不满,面上不动声色提议道:“王爷,燃灯会上当是不少有志之士,我跟着多有不便,不如让我与明妃、瑞妃一道自个儿随意逛逛。”
“不行。”
李渊一莫名凑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眉眼里尽是身神采。路上悬挂的红灯笼光亮落进他的眼眸之中,仿佛是熨上了碎金。
作者有话要说:
☆、人走茶凉(五)
柊叶拎了几盏孔明灯回来,有大有小,落在李谦安手上的,自是小的,他看了看我颇为不服气,硬是抢了我的,把小的塞回给我,举着只毛笔,在手上甩着,甩了一脸的墨迹,还得意洋洋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我懒得与他计较,燃灯许愿,也不是靠灯的大小来决定心诚不诚的,眯了眼笑话他道:“小心等会儿灯太大,放不起来。”
李谦安冲我哼了一声,蹲下去,在孔明灯上描画。灯实在有些大,小孩儿一蹲下去整个人都被灯挡了个严实。
李渊一坐在河道旁的茶楼里,扒在木栏上看着我们这边,眉眼全是弯的,远远看不过去不用瞧见眼眸,也知是如何的欢欣。
稍远的包厢里,是陆心源,提溜着一壶酒,后仰着靠在窗棂上,一双凤眼眯得狭长,倾壶而醉,极尽慵懒。
我收回视线,装作不曾看到那边。
手上小只的孔明灯上还一点墨迹不染,我从怀里掏出丝绢缠到了孔明灯的灯火上,然后丢进河道里,看着它在一圈的孔明灯里撞来撞去,最终顺着流水往下游飘去,瞬间混在了一起,我自个儿也分不出适才丢下去的是哪盏了。
李谦安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我一眼,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惊一乍道:“娘,你的孔明灯呢?”
出门在外,还是让他改了口。初时被这般叫,还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让他换个称呼,他纠结了半晌,犹豫着问我:“难不成你想被叫姨娘?父王定不会答应。”
想了想叫姨娘确实更加古怪,到底是随了他。
“灯写好了,自然是放出去,不然还留着带回府……”
我伸了伸懒腰,感觉蹲得太久,一动弹连身上的骨头都开始出现声响了,伸到一半的懒腰,因着太过难以置信,顿在了那里,嘴上溜出的话,成了一字一字地往外冒,“藏起来不成。”
脚下步子往前凑了凑。
李谦安起身用身体挡住我,不让我前进一步,气鼓鼓道:“娘亲耍赖,自己的灯写了什么都不给我看,却想看我的,不许你看。”
满是墨迹的手,伸到我腰上,要推我。
我侧身错过他,往前又探了一步,前头是河道,我脚下不稳,差点要掉下去,李渊一身手较之柊叶更好,因而虽在茶楼上,更远些,还是与柊叶一道拉住我。柊叶松手,让李渊一将我整个人揽过去。
“你傻的么,不知道要看脚下,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耳边是李渊一的训斥声,震得我脑子里轰隆隆作响,我听得清楚却半点也没有装进脑袋里。
那一个晃眼的人早没了踪迹。
我干脆一个矮身,脚上使了轻功,快速挤进人群里,纵身出去,脚一个一个地点在河道里的孔明灯上,顺手捞起适才见着的那人放下的孔明灯,跃身回了岸边,也不管众人的异样目光,伸手竟往孔明瞪灯芯处掏。
一条苍色丝绢。
上头什么花样也没有,一看就是哪家小店里随便买的,却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破烂的孔明灯,在熙攘的人群里,哭得像个傻子。
从前,有个人与我约定,每年的中秋,挑一盏孔明灯,不许愿,不点灯,只绑上一条丝绢,凑凑热闹。
还活着就要凑凑热闹。
李谦安走到我面前吼我:“干嘛哭,丑死了。”
我才惊觉自己哭了,伸手一摸,一手的泪,我还以为是天上下雨了,全下在了我眼睛里。
李渊一站在近处低头看我,满目怆然,神情太过陌生,好一会儿,他才走过来,帮我一下一下地擦眼泪,他叹息着说:“南箫,什么时候你才能这么为我哭,哪怕是不落泪的哭一次,我当死而无憾。”
“五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也不知道李淳风那一伙人是从哪里钻出来,一双锦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