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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赶回京城。
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她觉得自己连关节都生了锈,一动作起来便发出老旧机械一般“咔咔”的声响。门外的侍从、暗卫多了不少,一日几拨地轮换着,让她想要透口气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估摸着此时是换班的时候,随手换了一身翠色的齐胸襦裙,又将银狐裘的披风裹了,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当第一缕寒风吹到脸上的那一刻,她身上不由得一阵激灵,心中却是欢欣雀跃,自由自在的感觉原是最好的。
她的那匹枣红色的小木马如今已然是威风凛凛,她伸手在她油光闪亮如丝缎一般的毛皮上轻轻抚着:“轻云啊轻云,几日不见便是大姑娘了。”
那轻云仿佛是通了人性,将脑袋朝她挤了过来,一双眼睛含着雾气一瞬不眨地瞧着她。一人一马一时竟生出无数的感触,经历生死的情谊原不是只有人类才能有的。
她脚上一使力便轻轻巧巧地跨上了马背。她伸手在轻云的颈项上轻轻抚着:“我如今有了宝宝,你可要小心些。今日我们便去郊外走走,你可是高兴?”
轻云昂着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啸声,仿佛极为高兴。
柳长宁一展缰绳,轻云便欢快地平稳地冲了出去。柳长宁松松挽起的发髻受不住轻云高速的奔跑,如墨缎一般披散下来。许久未见阳光的皮肤隐隐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她不由想着,李正煜近来也实在太过谨慎小心了一些,自己怀了孕便如坐了牢一般,再这么憋下去怕是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街上已是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门前挂了红灯笼、贴了新桃符,在冰雪一般的世界里起星星点点的火。柳长宁下意识地去看那个角落,却发现早已没了那瞎老头“张半仙”的身影。她特意驻马打听了,才晓得张半仙大半个月前的某一日被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带走之后便再未出现过,如今连是生是死都成了谜团。
柳长宁失望之余也有些微微的心酸,毕竟是认识的人,若是真的这般无声无息地撒手人寰了,也着实可怜。但是除此之外她却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想那张半仙总是直言不讳地将别人的隐秘说出来,若是遇上心中有鬼之人,必定是要用尽心力将他封口的。她摇了摇头,见连月不开的天空中竟然透出几缕阳光,连带着心中也多了些暖意融融之感。她轻轻地一夹马腹,身下轻云便快速地飞奔起来。四周的景物飞速地倒退,让她有些怀念当年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情形。
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柳长宁最想做的一件事必然是回到方才,安安稳稳地呆在府中,而不是单枪匹马地出城。当她看见如鬼魅一般从天而降的黑影时,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腹中脆弱的小生命。哪怕这些人都是顶尖的高手,以自己的实力也不至于落到太过被动的境地。但是自从有了身孕,上一回又出了那样严重的状况,便已经许久都不曾施展过了。如今陡然遇上这些人,自己赤手空拳,又要护着肚中的孩子,难免会顾此失彼,后果……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柳长宁边想着,握着缰绳的手便紧了紧,胯下的轻云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意,也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一把剑朝着她的小腹疾刺过来,她一闪身,足尖已经踏到了剑尖之上。斜刺里另一名杀手横冲直撞地杀来之际,她脑海中豁然开朗,脚下一用力,那先头杀来的杀手便踉踉跄跄跌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 心有灵犀
柳长宁一边思索着,握着缰绳的手便紧了紧,胯下的轻云仿佛能感知到她的心意,也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一把剑朝着她的小腹疾刺过来,她一闪身,足尖已经踏到了剑尖之上。斜刺里另一名杀手横冲直撞地杀来之际,她脑海中豁然开朗,脚下一用力,那先头杀来的杀手便踉踉跄跄跌了过去。她于空中坠落之际,还不忘从地上拾起脱手的长剑,以一敌五,情势仍旧不容乐观,但手中执剑,心中却是安定了不少。
果不其然,一击未中的杀手果然有些恼羞成怒。他们不再顾及原则,而是摆开阵势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柳长宁左腾右挪,即使武功高超,在五位顶级杀手的围攻之下,也是捉襟见肘,只有被动躲避而丝毫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她心中寻思,若是时间一长,自己的体力下降得厉害,必然会给那些杀手瞧出破绽,一击得手。到时候自己白白送了一条命不说,又拖累了连睁眼瞧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的孩子,又该情何以堪。只是如今自己身无长物,除了从敌人手里夺来的一把长剑,连随身的鸣镝都未携带。进不能杀敌,退不能防守,连示警的机会都没有,又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杀手已然持着长刀劈到了柳长宁的面门之上,她一惊之下,只得急速地向后退去。这一退之下,背后却是不长眼睛的,一不小心便被突出的石块绊倒,她计算着如今的情势,仰面倒下之际还是翻了个身,将脆弱的后背留给了敌人。
便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却是被一股外力托了起来。身后传来几声兵器入肉之声,转而只剩下一片寂静。柳长宁顺着视线望上瞧去,却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他此时应该是在茫茫草原之上。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她不由地垂下眼来,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想念,才会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生出这样的错觉?
李正煜修长的手指抚上柳长宁的脸颊,指尖上还带着冰凉的温度。他的语气数落中夹着温柔,低沉里带着心痛:“明明让你好好呆在府中,怎么一个人便跑出来了?”
柳长宁回想方才的生死关头。只要晚上一步,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便成了两具僵硬的尸体,心中更是戚戚然。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脸颊上仍旧挂着泪珠。像是雨后空山花叶草木上的露珠,分外惹人垂怜:“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怕是此时我已不在人世。我千不该万不该不听你的话。我发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李正煜蹙着眉,柳长宁从来是倔强坚韧的,如今怀了孕却越发显出多愁善感的趋势来。他心中一软,便紧紧地抱住柳长宁,语气和缓地说道:“我回来了,便不会再有事了。这一次我会守在你同孩子的身边,寸步不离,绝不会再叫恶人寻到了机会。”
柳长宁神情忽而凝重起来:“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我在府中避世多时,究竟是谁要加害于我?”
李正煜却是毫不意外的模样,一张脸上殊无表情:“就算你避世。那有如何。只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而我的存在着实成了许多人最大的阻碍。他们晓得我爱你,便要在你身上找到突破口。好叫我不战而败。”他伸手轻轻地替柳长宁拢进了披风,又随手替她戴上了风帽:“地冻天寒,怎么这么不照顾自己。”他微微笑了笑,方才那种威严便不复存在:“你是要和我共乘一骑还是自己骑着轻云回去?”
柳长宁不假思索地翻身上了马,她还理不清方才那一幕究竟为何发生,为何自己一点都未曾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但是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却让她无比受用。哪怕未来坎坷艰险又如何?至少这一刻的感动可以让她带着满满的回忆坚强地走下去。
李正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正为她娓娓道来一个关于爱情与责任的故事:“原以为月华公主便是最最标准的大义凌然的公主,如今才晓得自己看走了眼。此去胡国,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不晓得自己这样残酷无情地毁了她的未来,不晓得会不会遭到报应。”
柳长宁其时正懒懒地倚在李正煜的身上:“若是真是你拆散的,那你真是罪孽深重了。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你说一说关于她的故事。”
“这个故事从哪里说呢?要说便从阿伊公主说起吧。这世上幸福之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却是大抵相同。在对的时间爱上了对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事。却偏偏因为门第悬殊而被横加破坏,也算是命运弄人。”
柳长宁并不多言,沉默之中便听到李正煜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话到最后,柳长宁将手抚在了李正煜的手背之上,生离许多时候比死别更令人心碎。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应该帮一帮阿伊公主。她这样年轻,不该在深宫中孤独地老去。”
李正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放在柳长宁腰际的手臂更是紧了一紧。贴面而过的寒风仿佛细细的冰刺,刮得人生疼。柳长宁侧耳听到身后马蹄奔腾的动静,晓得果真是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李正煜素来不喜欢前呼后拥,如今却带上了如此多的暗卫随身护卫。她修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想着或许怀孕真是让人变得迟钝,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一直未曾发现。
柳长宁坐在桌几之前,那一年她初入楚王府,曾经在这里同李正煜一起书写桃符。她用修长的手指抚过光洁细腻的砚台,低声道:“那一日你为我写的桃符如今早已黯淡,若是得闲,是不是该给我写一幅新的?”
李正煜见她心情不错,似乎丝毫未被方才的险情所影响,便微笑着应道:“那是自然,拣日不如撞日,如今得闲,便写给你吧。不过你向来晓得我的脾气,若是没人替我研磨,这桃符必然也是写不好的。”
柳长宁微笑着应了,便站在一旁,用一双纤纤细手替他研磨。这一幅场景却也像是一幅画,虽然平常却带着让人嫉妒的幸福味道。
李正煜笔蘸浓墨,酝酿片刻便已有了主意。他提笔在红底洒金的纸笺上一气呵成地写道:
为江山溺秀色 与日月争光辉
他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将它挂在门上每一天都瞧一瞧,来年必然能够安稳顺遂。”
柳长宁却调侃道:“说得倒像是真的,你何时又成了神棍,连我都瞒着。”
两个人许久不见,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室内的气氛也趋于缓和。没料到,这种珍贵的平静却被不期而至的血手破坏殆尽。
他见到立在一旁的柳长宁,却是露出一瞬的惊愕。下一刻,却是径直走到李正煜的身侧,俯身在他耳边耳语许久。
李正煜本来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