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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白透露了出来。这情感就是愤怒,长时间以来都未体验过的愤怒,即使对克里斯婷的死也没这样愤怒过。只有采取行动才能解气,而且沙利文坚信他的愤怒爆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胜败在此一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可从未有失败的嗜好。
葬礼办得非常简朴,除了牧师之外只有三个人到场。为了防止记者蜂拥而至,一切都是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卢瑟的棺材已封上,他头上的累累弹痕并非爱他的人想带走的持久记忆。
上帝的这位仆从对亡者的身世和死亡的方式都丝毫不感兴趣,但是仪式进行得恰当郑重。开车到附近墓地花的时间像葬礼持续的时间一样短。杰克和凯特是一同乘车过来的,随他们来的是塞思·弗兰克。他坐在教堂后排,感到局促尴尬,不太自在。杰克和他握握手,凯特则拒绝和他打招呼。
杰克斜倚着轿车,看见凯特坐在金属折叠椅上,旁边就是她父亲刚刚下葬的土坑。杰克向四周看了看。这块墓地不接纳雄伟的纪念碑。很少看到有竖着的墓碑,大多数都是矮矮地埋在土里的那一类,黑黑的一块长方形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埋葬日期和离世的日子。有一些墓碑上面携刻着“永世缅怀”,而大多数连只字告别的话语都没有。
杰克回头看看凯特,看见塞思·弗兰克朝她走去,但是随后显然又改变了主意,悄悄地向杰克走来。
弗兰克摘下太阳镜,说道:“仪式举行得不错。”
杰克耸耸肩。“再好,他也是死了。”杰克同样不会原谅弗兰克让卢瑟·惠特尼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尽管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凯特的看法迥然不同。
弗兰克缄口不言,审视着轿车上的罩面漆,掏出一支烟,但又打消了吸烟的念头。他把手放在口袋里,不知呆望着什么。
他参加了卢瑟·惠特尼的尸体解剖。子弹造成的瞬间气穴很大。冲击波迅速从弹道呈辐射状发散出来,毫不夸张地说,足足有半个脑颅被爆开。这绝对令人吃惊。从警车的座位里挖出的弹丸谁看了都会膛目,口径足足有0。460。验尸官告诉弗兰克说这种子弹常用来打猎,并且射击的是大个头的猎物。怪不得这子弹钻进惠特尼脑袋的终止冲力超过8000磅,相当于有人在他身上扔了一架飞机。大猎物打猎运动。弗兰克疲惫地摇摇头。他会把这些永远记住的。
弗兰克抬眼朝这块开阔的安息地望去,那里葬有2 多位弃世而去的亡者,徒留悲伤与怀念在世间。杰克背靠着轿车,随着弗兰克的目光看去。
“有什么线索吗?”
探长用鞋尖拨弄着地面。“倒是有一些,但毫无用处。”
他们都直起身来。这时凯特也站了起来,在土堆上摆了一小簇鲜花,站在那里呆望着。风停了,虽然有些冷,但阳光耀眼,让人感觉到融融暖意。
杰克扣上外套的扣子。“现在还要干什么?案子结了,没人会指责你。”
弗兰克笑了笑,决心非找到确凿证据不可。“他妈的那一枪决不可能让我罢休。”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凯特转过身朝轿车走去。塞思·弗兰克把帽子戴上,拔出车钥匙。
“这简单,查清谁是凶手就是了。”
“凯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要相信我,他不会为任何事责备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就像你说过的,你是不由自主地被牵扯进来的。你并非有意为之。卢瑟明白这一切。”
她坐在杰克驾驶回城的汽车上。不用抬眼就可以看见太阳随着汽车每行驶一英里都会向西斜去一个角度。开车前他们坐在车子里几乎有两个小时一动没动,因为凯特不愿离开这块墓地,好像如果她耐心等下去,她父亲就会从墓穴里爬出来,跟他们呆在一起。
她把车窗开出一道缝,一股窄窄的气流袭入车内,驱散了新车内的油漆味,还有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潮湿气。
“弗兰克探长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凯特。他仍在查找杀害卢瑟的凶手。”
她终于把目光移向他。“我对他说什么和干什么丝毫不感兴趣。”她摸了摸疼得要命、又红又肿的鼻子。
“别这样,凯特。看上去这家伙没有害卢瑟的念头。”
“真的吗?一起漏洞百出的案子就在开庭的时候被不了了之了,涉及此案的每个人,连同负责调查的探长看起来都像是十足的傻瓜。到头来只剩下一具尸体,和一起无头命案。这名神探现在还要干什么?”
杰克看见前面有红灯,就把车停了下来,跌靠在椅背上。他知道弗兰克对他没有半句假话,但想要说服凯特相信他却没了招数。
绿灯亮了,他们又汇入车流。他看了看表。该回办公室了,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有办公室可以去。
“凯特,你现在不能一个人呆着。让我在你的住处蹭几晚上好吗?你早晨煮咖啡,我来做饭,成吗?”
他本以为会被毫不含糊地拒绝,并且想好了如何应付。
“你说话当真?”
杰克看见她红肿的大眼睛盯着他。她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好像要叫喊起来。当他在度过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场悲剧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对她正在经受的巨大痛苦和自责茫然不知。对此他感到惊奇异常,远非握她手时听到的那一声枪响所能比。当时,他们俩手指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分开,卢瑟就已死去。
“驷马难追。”
那天晚上他是在沙发上睡的。他把一条毛毯拉到脖颈处,好盖住胸部以上的部分,抵挡从对面窗子的一处看不见的缝隙吹来的风。听见门吱嘎一声,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还是穿着以前的睡衣,头发盘成一个面包状发髻。她的面部润泽鲜亮,只有挂在面颊上的微微红晕表明她内心遭受的创伤。
“你需要什么吗?”
“我还好。这长沙发比我想象的舒服多了。我也有一只同样的沙发,是当时我们在夏洛特斯维尔公寓里的,里面的弹簧已经不管用了,我想应该换新的了。”
她没有笑,却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当时他们同居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晚都沐浴。她总是满身散发着芬芳上床,他真是陶醉极了。她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完美无瑕。当他趴在她身上精疲力竭之前她总是沉默不语,然后才明确而又狡黠地笑一笑,开始用手抚摸他。他好几分钟都在想女人就是用这种方式统治这个世界,一点儿没错。
她的头靠向他的肩膀,这时他的低级本能开始萌动,不可扼制。但是,看到她一身的疲惫,再加上对一切都兴味索然,他的世俗欲望一下子就被打消了,反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自责。
“我不敢说我能做一个令人称心的伴侣。”
她意识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吗?她能意识到吗?她的思绪已离此地十万八干里。
“陪住并不陪乐。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凯特。”
“我真欣赏你能做到这一点。”
“得到你的赏识比什么都重要。”
她捏捏他的手,起身走开。睡裙的裙边松开,她那细长的腿裸露出来。好在这天晚上她睡在别室。一直到凌晨时分他还在浮想联翩,从披着被假渍玷污了的白色销甲的骑士,到孤枕难眠只会凭空臆想的律师。
第三天晚上他又睡在了沙发上。像往常一样,她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地板发出的轻微吱嘎声,他放下手中的杂志。但这次她没有朝沙发走来。他伸起脖子四处搜寻,才看见她正在注视着自己。今晚她看起来可并不聊无兴致,并且今晚还没有穿睡袍。她转身又回到卧室,门开着。
他一时并没作出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朝卧室门走去,朝里面窥视。透过黑暗,他隐隐约约看见她躺在床上的轮廓。被单放在床尾。她那曾经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熟悉的身体轮廓映入眼帘。她看着他。他只能看得出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的椭圆形状。她没有把手向他伸过来。他回想起她以前也从未这样过。
“你的意思我不会搞错吧?”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他不想在早晨起来看到谁受到伤害,有谁感到意乱情迷。
作为回答,她起身把他推到床边。床垫坚实,还留有她的体温。他很快脱光衣服。他本能地凑近她半月形的嘴巴,两个人吻在了一起;他用手在她变了形的双唇周围摸来摸去。她的那双眼睁得很大,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流泪,没有哭肿,就是以前他常见的那种表情。他希望这种表情永远不要离开她,他慢慢地用双臂抱住她。
沃尔特·沙利文的宅邸接待了许多高官显爵,但今晚却与先前的聚会比起来有些特殊。
艾伦·里士满举起酒杯,向东道主讲了几句简短而有力的祝酒词。其他四位精心选择的来宾夫妇也碰杯祝酒。第一夫人穿着一身简朴的黑色晚礼服,光彩照人;在灰黄色秀发衬托下,她那张这几年苍老了许多的棱角分明的脸与生俱来就是为拍照用的,并且适合拍笑容可掬的照片。她笑意融融地面对着这位亿万富翁。尽管她的周围不乏富有的人、才华横溢的人和有教养的人,但她还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对沃尔特·沙利文这类人推崇备至,毕竟这样的人在我们这个地球上是凤毛麟角。
沙利文理应哀伤未了,但他的谈话兴致却极盛。啜着进口的咖啡,他们在宽敞的书房里从全球贸易机遇谈到最近的联邦储备委员会中的官场斗法,从星期天爵士鼓队对淘金者队的胜负比数到次年举行的大选。在场的人都会认为艾伦·里士满在这次大选中稳操胜券。
只有一人例外。
互道告别时,总统和这位老人家拥抱,说了几句悄悄话。沙利文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打了一个趔趄,幸好抓住总统的胳膊又摆正了身子。
客人都离去了。沙利文在书房里吸着雪茄。他朝窗户走去,总统车队的灯光很快消逝不见了。尽管屋里没人,沙利文还是笑了起来。刚才沙利文抓住总统的胳膊时,总统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些许退避神色预示着那一特别的胜利时刻早晚会到来。弗兰克曾经向这位亿万富翁开诚布公地谈了他自己对这起案子的看法。沙利文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