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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一样,杰克。”
“我刚从国外回来。”
“我也是。”
那就说明了卢瑟院子的零乱和堆积的邮件。不必再担心了。杰克把托盘推开,招手让侍者把他的咖啡再冲满。
“我前天路过你的住处。”
“为什么去那儿?”
杰克早等着这个问题,卢瑟·惠特尼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过期待是一码事,作出一个现成的答复又是一码事,杰克耸耸肩。
“我不知道,只是想看看你,我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卢瑟点头以示同意。
“你又见到凯特了?”
杰克吞下一大口咖啡后再回答,他的太阳穴开始鼓起来了。
“没有,怎么啦?”
“我以为前些日子我见过你们俩在一起呢。”
“我们差一点撞在一起,就这些。”
杰克无法具体地讲述当时的情况,但卢瑟看上去对此答复感到沮丧。他注意到杰克正密切注视着他,接着笑了起来。
“以前,你是我能知道我那小姑娘是否过得很好的唯一途径。你是我获得消息的渠道,杰克。”
“你有没有想过和她直接谈谈,卢瑟?你知道那会很有用的,岁月不饶人哪。”
卢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又一次盯着窗外。
杰克打量着他。他的脸比以前瘦了,眼睛浮肿。就杰克所能记得的,卢瑟前额和眼角的皱纹比以前多了。可是已经有四年了。卢瑟现在正处于快速衰老的年龄,老化一天比一天明显。
他发现自己正盯着卢瑟的眼睛。那双一直令杰克着迷的、深蓝色的大眼睛,像是女人的眼睛,但又充满极度的自信,就好像你看到的飞行员的眼睛,它们以极其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生活。当杰克和凯特宣布订婚时,他曾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过欢乐,但更多场合中,他看到的是悲伤。然而就在那里面,杰克从卢瑟·惠特尼的眼睛中看到了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两样东西。他看到了恐惧,也看到了仇恨,但他不知道哪一种更使他不安。
“卢瑟,你遇到麻烦了吗?”
卢瑟掏出钱夹,不顾杰克的反对,还是付了账。
“我们走走吧。”
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那一直延伸到史密森堡的草地广场上,两人默默地走到了一张凳子前面。寒冷的晚风吹着他们,杰克把大衣领子拉高了一点。他坐了下来,而卢瑟站着点了支香烟。
“你又抽上了。”杰克看着烟雾在晚上清洁的空气中缓缓地呈曲线上升。
“在我这把年纪,谁会在乎呢?”卢瑟把火柴扔在地上,用脚把它踩到泥里,坐了下来。
“杰克,我想请你帮个忙。”
“当然。”
“你还没有听清要你帮什么忙。”卢瑟突然站起身来。“你不介意去走一走吧?我的关节快僵硬了。”
他们走过了华盛顿纪念碑。然后走向国会山,此时卢瑟打破了沉默。
“我陷入了困境,杰克,不过现在并不那么糟糕,但我有预感会变得更糟的,而且可能很快就会来临。”卢瑟没有看他,两眼似乎在盯着前方国会大厦巨大的圆顶。
“我不知道现在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但是如果按我的设想,我要聘请一位律师。我就聘用你,杰克。我不想聘用一个夸夸其谈的律师,也不要一个毫无经验的律师。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辩护律师,我见过许多辩护律师,看得很透彻,而且是亲眼目睹。”
“我不再当辩护律师了,卢瑟。我放弃了律师职业,现在只是跟人做交易。”杰克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商人而不是律师,但这并不令人感到特别高兴。
卢瑟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那不会是无偿的,我会付钱的。但是我想找一个我信任的人,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杰克。”卢瑟止住了脚步,回头望着那个年轻人,等他作出答复。
“卢瑟,你想告诉我将要发生什么事吗?”
卢瑟使劲摇摇头。“除非是迫不得已,那件事对你、对他人都没有好处。”他紧紧盯着杰克,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我必须告诉你,杰克,如果你担任我的律师来处理此事,这会令有些人感到不快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有人会因此事而受到伤害的,真正受到伤害,就像那种使人永远无法东山再起的伤害。”
杰克止住了脚步。“如果你手中有那样一些人的把柄,最好现在就去做笔交易,那样就保险了,就能从证人保护名单中消失。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这不是一种创新的想法。”
卢瑟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出了体内仅剩的一点点力气。杰克扶着他,他可以感到老人的四肢在颤抖,他没有意识到那是因愤怒而颤抖的。这种突然的大笑似乎不像是老人平素的风格,因此杰克感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知道自己浑身在冒汗,尽管在深夜寒冷的天气中能够看到呼吸时形成的小股雾气。
卢瑟平静了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样子看上去有些尴尬。
“谢谢你的忠告,把律师费用单寄给我。我得走了。”
“走?你究竟要上哪儿去?我想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卢瑟。”
“我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该死的,卢瑟,我真讨厌这样神神秘秘地胡扯。”
卢瑟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随着一阵强烈的感情爆发,他突然间又找回了自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某个理由,杰克。如果我现在不告诉你整个事情的详细经过,你最好认为那是出于某个他妈的充分理由。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但我这样做是为了尽量保证你的安全。我不想让你卷进去,我只想知道,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是否为我去辩护。假如你不愿意,就忘了我们曾谈过这样的话吧,忘了你曾认识我。”
“你不是当真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杰克。”
两人站立着,四目相视。卢瑟头后面树上的叶子大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伸向天空,就像一束黑色的闪电在空中凝住了。
“我会在那儿的,卢瑟。”卢瑟的手猛地抓住杰克的手,片刻之后,卢瑟·惠特尼消失在阴影中。
出租车在杰克的公寓大楼前停了下来,投币电话就在街对面。他停了一会儿,积蓄力量和胆量,准备着下面要做的事情。
“喂?”声音中透着睡意。
“凯特?”
杰克等了一会儿,等到她头脑清醒,而且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上帝,杰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能到你那儿去吗?”
“不行,你不能过来。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事已彻底了结了。”
他顿了一下,打起精神来。“不是关于那事的。”他又顿了一会儿。“是有关你父亲的。”
出现的长时间沉默让人无法理解。
“他怎么啦?”口气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冷淡。
“他遇到麻烦了。”
这时那种熟悉的口气又出现了。“哦?那究竟为什么还让你感到惊讶?”
“我是说他遇到大麻烦了。他让我提心吊胆,却没有具体告诉我什么。”
“杰克,太晚了,不管我父亲发生什么事……”
“凯特,他害怕,我是说他真的很害怕。”
又停了很长时间。当她在想他们都很熟悉的那个老人时,杰克在猜测她的心理活动。卢瑟会害怕?那不可能。干他这一行的人必须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尽管卢瑟不是个惯用暴力的人,但他的整个成年生活都是在危险的边缘度过的。
她简短地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就在街对面。”
杰克抬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近大楼的窗口向外看。他招招手。
杰克敲开了门,看见她走进厨房,听到水壶的眼当声,水倒了进去,灶台上的煤气灶点燃了。杰克环视屋内,然后站在大门后面,感到有点傻气。
不一会儿,她走了回来,穿了一件长及脚腕的厚实浴袍,光着脚丫子。杰克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的双脚。她循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脚,然后看了看他,他忙向后退了一下。
“脚腕怎样了?看上去已好了,”他笑着说道。
她皱皱眉头,冷冷地说道:“已经很晚了,杰克。他怎么样了?”
他走进狭小的起居室坐了下来。她坐在他对面。
“几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我。我们在东方市场边上的小酒馆扒了几口饭,然后开始散步。他告诉我他需要帮助,他遇到了麻烦,和一些会给他造成终身伤害的人惹上了麻烦,确实是终身的。”
茶壶开始鸣响起来,她跳了起来。他看着她走开了,希望一看见她那个在浴袍映衬下就会使他浮想联翩的丰满屁股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干扰。她端着两杯茶回来了。
“帮什么忙?”她呷着茶,而杰克却放着不动。
“他说要聘请一位律师。他可能确实是需要,尽管最终他可能并不需要律师。他想让我当他的辩护律师。”
她放下茶杯。“就这样吗?”
“还不够吗?”
“对于一个既诚实又受人尊敬的人可能已够了,而对他则不然。”
“天哪!凯特,他很害怕。我以前从来没见他害怕过,你见过吗?”
“我见过他身上所有我需要见的东西。他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显然他现在得到了报应。”
“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是你父亲。”
“杰克,我不想谈他的事。”她开始站起身。
“万一他发生什么事呢?那又怎么办?”
她冷冷地看着他。“那就发生呗,跟我可没关系。”
杰克起身要走,接着转过身来,脸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我将告诉你葬礼是怎样举行的。再想一下,你究竟关心什么呢?我会保证让你的档案簿上有一份他的死亡报告的。”
他没料到她的手会来得那么快,但那一巴掌可要让他受上一个星期了,那种感受就像是有人往他的脸上洒了酸液一样,这种描述要比也此时所意识到的更真实。
“你怎么敢这么讲?”她怒目而视,他慢慢地抚摩着脸。
接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溅湿了浴袍的前襟。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小声说道:“不要对带信的人发火,凯特。我告诉过卢瑟,现在我告诉你,生活对于这样无益的事来说是十分短暂的。我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父母,当然,你有理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