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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漆黑漆黑的,仿佛所有的星辰都被吸入了无边的幽深利,唯剩下一盏盏路灯,冰凉而空荡。
她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第一医院而去。
到了住院部,才出了电梯,远远地就看到娇姐呆滞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许连臻走近:“娇姐。”周娇红着眼眶抬头:“连臻……”泪就这么地落下来了,“连臻,这可怎么办啊?”
“医生怎么说?会不会是误诊?”许连臻迭声问道。明知道误诊误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心底深处总是存着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是误诊,误诊……
周娇的泪刷刷地涌了出来:“连臻,我也希望是误诊,也这么问过医生,可是上次的检查报告和今天加急的几项都已经出来……医生说基本已经确诊了。”
许连臻取了纸巾递给娇姐:“小皮皮呢?”娇姐啜泣着望了望病房,哽咽道:“小皮皮刚睡着。连臻,我看这孩子的脸,实在受不了了,所以跑到走廊上透口气。”
皮皮好梦正酣,小小的脸蛋如同天使一般柔软纯洁。许连臻如鲠在喉,不忍再看,轻轻带上门,退了出来。
娇姐仰头吸气,极力抑制失控的泪水:“连臻,是不是我的错,所以皮皮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如果当初我不执意跟皮皮爸爸离婚,皮皮或许就不会得这个病呢?”
许连臻拥着周娇的肩膀,心疼地劝慰道:“娇姐,皮皮的这个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娇姐一边自责:“连臻,都怪我,都怪我当年不听我妈妈的话,执意要跟皮皮爸爸在一起,以为那样子的不顾一切才是真爱。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傻……”
“现在才知道,那不叫爱啊,那叫冲动,那叫笨啊!”
周娇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皮皮爸爸跟我在一起三年后,就跟别的女人打得火热,那个时候皮皮才出生不久,我为了孩子,不停地忍啊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可是皮皮爸爸某天还过分地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我带皮皮从公园回来,碰了个正着。那一次,我知道我忍不下去了,所以就铁了心离婚。直到那个时候——
“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妈妈当年说皮皮爸爸一副油腔滑调,难挑担子的意思。我一直以为是我妈嫌他穷……可是等我明白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重新来过了。皮皮他爸爸倒也没想跟我真离婚,只是……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跟他过了。
“于是,离了婚,我带了皮皮独自过活,皮皮爸爸从没有给皮皮一分抚养费。虽然有时候会很辛苦,但每次在最艰难的时候,看着可爱的小皮皮,我都会告诉自己,这是自己选的路,一定要咬牙走下去。
“后来我妈知道我离婚了,便来找我。那个时候我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要帮我照顾皮皮。甚至拿出一生的积蓄,给我开了这家服装店。因为太辛苦了,才一年多,我妈也离我而去了。
“本来小皮皮一天天大了,上了幼儿园,又快要上小学了。他那么懂事,每天都会对我说:‘妈妈我爱你’。连臻,你知道吗?每次我听到皮皮娇娇嫩嫩地喊我妈妈的时候,我真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连臻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连臻,皮皮的病可怎么办啊?他这么活泼可爱,这么懂事听话,让他们把皮皮的病让我来承受吧……”
周娇后来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父母是世界上最爱孩子的人。此时此刻,许连臻眼前不断地闪过父亲的脸。
许连臻知道这样的发泄对娇姐有好处,所以陪着她落泪片刻,方安慰她:“娇姐,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放心,皮皮一定会好的。如果大雁不行,咱们换到省城去。省城再不行,我们到洛海去,洛海那边的医院在全国都是顶尖的……”
如此劝说了许久,后来周娇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许连臻不知不觉在医院陪了周娇一晚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估计娇姐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便出了医院,找到了一家刚刚开店的早餐铺,买了新鲜出炉的豆浆和馒头。
瞧了一眼晨雾笼罩中的医院大楼,许连臻不由得心疼起娇姐。娇姐不过比她大几岁,每天起早摸黑地打点服装店,接送孩子上学,如今小皮皮又得了这个病……唉!
周娇接过连臻的早餐,一点儿食欲也没有,朝许连臻勉强微笑:“连臻,你陪了我一个晚上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就不要去开店了。”
许连臻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她几句,便搭了最早的公交车回到了家。一进门,就打开床头的抽屉,找出了放在最里面的一个小包,拉链拉开,是一叠钱。她平日里没有什么花费,除了房租和日常的最基本花费外,连穿的衣服都是娇姐按进价算给她的,加上有帮年东冕做设计的外快,所以,她多多少少存了一些钱下来。
她匆匆梳洗了一下,这才有下了楼乘车。
推门进病房的时候,果然看到豆浆和馒头都还一动未动搁着。许连臻叫了声:“娇姐……”说话间,她将小包取了出来,塞给了周娇。周娇似有不解,茫然地望着她。
许连臻握着她的收,语气低而坚定:“娇姐,小皮皮的病一定会好的。”说完,许连臻便走了。
周娇打开小包的拉链,赫然是一大叠钱。
周娇追出了病房:“不,连臻,我可不能用你的钱。”许连臻转身凝视着她,鼓励微笑:“娇姐,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不用担心我。我们努力把小皮皮照顾好,把他的病治好,好不好?”
周娇还拉扯着要将钱塞还给她:“你的情况也不比姐好多少,再说了,姐现在手里还有点小钱,用不着你的……”
许连臻坚持道:“那娇姐就先帮我收着。我先去店里了。”说罢,便快步离开。
周娇望着许连臻纤弱的背影,感激之余又心疼不已。
关于过往,连臻虽然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字半句,但周娇是过来人,自然早看出来连臻是为了躲避一些事、一些人,才会来到大雁市,留在她店里的。连臻是个心地纯善的人,周娇知道年东冕几次明里暗里想把她挖到他的设计公司,可连臻愣是装作听不懂。
最近,年东冕都跟她挑明了说:“周娇啊,你若是把连臻当朋友的话,你就劝劝她,让她来我的公司。她有别人可遇而不可求的设计天分,也就是俗话说的老天爷赏饭吃。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在你那里啊,是埋没了……”
周娇偏过头,讷讷道:“年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
年东冕的语气软了些:“我只是想让你帮忙劝劝她。我知道她走了,你可能会忙不过来。但是以连臻的才华,做个小店员,不是太埋没她了吗?你如果真心把连臻当朋友的话,总希望她会有更好发展吧,对不对?”
周娇半天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连臻就是因为把我当朋友,所以才不走的。”
连臻从里到外把店里打理得那么好,她几次要给她加工资,连臻都不要,只是一再说够花了,还存了一些呢。你说,现在这个社会,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女孩子。
可是,她又觉得年东冕说得很有道理,连臻去他的设计公司确实会更有发展前途。而且,在年东冕那里,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连臻的年纪也该谈个恋爱,结婚生子了。再拖下去的话,好的都被挑光了。
只是,就算连臻从来不说,可是她偶尔捕捉到连臻怔忪出神的哀伤木有,敏感地觉得连臻心里曾经受过伤。
后来,她找了机会跟连臻说了说年东冕的事情。许连臻含笑着摇头:“娇姐,我不去。是不是我做得不好,你赶我走啊?”
周娇赶忙摇头又摇手,只差没摇双脚了:“没,没,绝对没有的事情。你在这里帮姐,姐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呢。只是……只是姐怕耽误你。”
许连臻抿着小嘴,狡黠一笑:“你不赶我就好,那我整理衣服去了。”
周娇哑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后来便再没有提过。
第三章
许连臻到店里头的时候,已经是往常的营业时间了。昨晚走的匆忙,她没有打扫卫生,所以一进门,便取了扫帚、拖把,把小店弄的干干净净的。
星期六的下午,照例是很忙碌的。这天也是,一直忙到了晚上,清点了一下营业额,还算不错。可是肚子不断抗议,许连臻这才想起,自己出了早上的豆浆馒头,都还没有吃饭。正准备走的时候,视线不知道怎么地就扫到了放在沙发角落里头的杂志。许连臻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怔怔站了片刻,那黑色的字体像是数百只蝴蝶,不停地再面前飞舞盘旋。莫名地酸涩。
关了店门后,沿着街道去乘公交车。一个蛋糕店不期然地撞入了视线。推门而入,面包特有的香甜味道扑面而来。许连臻给自己挑了份最普通的吐司,给娇姐和小皮皮各买了一份黑森林和抹茶蛋糕。
不过短短几天,周娇整个人便如同被严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憔悴了下来。许连臻问了小皮皮的病情,周娇黯然道:“今天医生跟我谈了很久,提了几个治疗方案。最好的当然是骨髓移植。皮皮爸爸也来验过了可是,我们都跟小皮皮不配……”
许连臻道:“那我明天一早也来验一下,多个人总归多份力。”
可惜的是,许连臻和娇姐的很多朋友最后检查出来也都不符合。日子一天天地拖着,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小皮皮开始接受放射治疗,其中种种痛苦,被说娇姐,连许连臻每次看见小皮皮苍白羸弱的;脸,都觉得难以承受,真恨不得替他承担一切痛苦。
自小皮皮进医院后,许连臻每天早上九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每个星期四一早还要去服装批发市场进货。
周娇自然知道她的辛苦。这日,许连臻去医院看小皮皮,顺道把这两日的营业额给娇姐。周娇见连臻憔悴的模样,便跟她商量:“连臻,小皮皮现在的病这么拖着,我一动也动不了。店里你一个人顾着也实在太累了,要不咱们星期六、星期天找一个兼职大学生吧?”
许连臻忙摇头:“不用了。娇姐,我不累,我一个人可以的、”周娇拉着她的手道:“连臻,店里的情况我比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