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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是疼爱你的。”苏姿晗声音很柔，透着一股无力感，从小苏恪就对她很是冷淡，以前她想不通，现在想来他那般对她原来事出有因，但苏稳仲不一样，他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表面上苏恪待他的态度如待她一般。
苏稳仲斟着一杯酒，“其实我很讨厌你，讨厌你们母女。”
苏姿晗不语，这点她早就知道。
“知道为什么吗？”苏稳仲继而自问自答，“因为你们很讨厌，明明不受宠，却霸占着当家主母的位子，还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虚伪！我明明是苏家唯一的儿子，为什么却被父亲冷落？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的认可？哪怕是一句赞扬的话……我浪荡，我不学无术，为什么他就不管管我？却愿意为你请来无数名士来教导你……都是你，是你们，让我一生都顶着庶子的身份，被人瞧不起……
苏稳仲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拎着酒杯，垂着头，眼中晶莹的东西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烁，话也含含糊糊，语无伦次，苏姿晗想，他可能是醉了。
这一次，苏姿晗在牢房待了许久，直到夜半三更，酒尽碗空，才动身。
望着苏姿晗的背影渐渐远去，苏稳仲突然觉得那个背影是如此的孤寂，独留下来的他更加孤独，更觉手中刀的冰冷，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呵呵冷笑几声后突然放声大笑，狂妄不羁的笑声在幽深阴暗的牢中一阵又一阵响彻，回荡，笑天下，笑世人，更笑自己。
唯一的儿子，那又怎样？在他的亲生父亲面前，他永远也比不上金钱权势，他要斩他，他又怎会劳烦他亲自动手？反正都是一死，他多留在这世上一刻有何用？徒增受一段时间的折磨。
*
苏姿晗这段时间本就浅眠，从牢中回来后好不容易睡着，却被外头的动静惊醒，刚从床上坐起探究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谨言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很是凌乱，又是一向稳重的谨言，苏姿晗心头也随之一慌，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牢中出事了。”
苏姿晗心中一抽：“出了何事？”
谨言抿抿嘴，直言道：“少爷自刎了。”
谨言的话对苏姿晗来说是如雷当顶，心在这一瞬间如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紧紧揪住，压得喘不过气来，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迈开脚步走回屋内，才发现两腿发软，穿好衣物焦急赶往牢中。
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她不相信苏稳仲会自缢，刚才他还与她谈笑，她都已经告诉他她已经安排人救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傻事？耳听为虚，听到的事情不足以相信，对，听到的事可能会是假的。
苏姿晗到时监狱里站满了佩刀的侍卫，围在一团，看到苏姿晗纷纷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路，苏姿晗心提到嗓子眼，鼓起勇气顺着他们给她留出的缝将视线移了过去。
她讨厌的苏稳仲，刚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苏稳仲，就那样躺在血泊中，了无生气，而他的手上，还握着她给他的短刀，那把刀，那把刀仿佛刺进她的心房。
她拖着身子，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放在了苏姿晗的鼻子下方。
良久，也不能感觉到她所期许的那种温热的鼻息。
“仲儿！”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吴氏冲过来跌跪在地上，一把抱起浑身是血的苏稳仲的尸首，使劲地摇着，泪如雨下：“仲儿，你醒醒！不要吓娘！仲儿，娘来接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随吴氏一同而来赶来的苏恪衣冠凌乱，听到消息他就焦急地赶来，如今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当即愣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再往前迈动一步，就那样无神的望着哭泣的吴氏疯狂地摇着苏稳仲的尸首。
不知过了过久，不管怎样叫唤打骂，往日那个纨绔的人再也没能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苏恪拖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脚步，移到苏稳仲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苏稳仲冰凉的手，闭上眼睛，血染红他的青筋暴起的手。
牢中一片死寂，许久后，苏恪才睁开紧闭的双眸，眼中却是一片血红，声音低沉沙哑：“他怎么会有刀？”
但凡是打入死牢者，是不允许有武器携带在身的。
看守的狱卒望了眼最早赶到牢中的文烨，又看了一眼苏恪和苏姿晗，见众人都沉默，才道：“他一直都很正常，今天皇后娘娘来看过他离开后他就狂笑不止，属下正准备给他扣上手镣，然后他就不知从何拿出一把短刀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要害。”
狱卒的意思很明显，那把刀是苏姿晗给的。
狱卒的话刚落音，突然，“啪”的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对于吴氏突如其来的耳光，从刚才开始脑中就一直处于一片混沌的苏姿晗根本没来得及躲闪，左脸刚感觉到疼痛，紧随着一阵清脆的巨响，右脸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这一次，是没想过要躲闪。
“你这个贱人，心肠如此歹毒，你竟如此容不下仲儿，连最后几个时辰都不让他好好活着。”
吴氏大骂着，苏姿晗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这样，相当于默认。
吴氏更加恼怒，直接扑上去揪住苏姿晗的衣领，肆无忌惮地捶打，“我要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断子绝孙，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
众人被这架势给惊住，堂堂皇后竟会对一小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第六十五章 血迹
就站在身旁的苏恪拉开吴氏，怒道：“你干什么？”
与此同时，文烨也一把扯开二夫人用力一推，把苏姿晗护在身旁，冲吴氏吼道：“你没听到吗？苏稳仲是自杀的，与小晗子无关。”
胆敢打她？真是找死。
苏恪冷着脸，问：“皇后娘娘，刀可是你给他的？”
苏姿晗不敢答，因为那把刀确实是她亲手塞给苏稳仲的，而且，就是那把刀结束了苏稳仲的生命，所以她不能不承认，声音沙哑：“是。”
吴氏暴跳如雷：“我就说了，是她害死了仲儿！”
苏姿晗因为愧疚和自责而不敢看苏恪，手足无措，就像一个认罪的罪犯，等待着最终的惩处。
苏恪深怒目圆瞪，吸了一口气，扬起手，苏姿晗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却不是打在苏姿晗身上，苏恪扬起手，却是反手给了吴氏一巴掌，“放肆，小小姨娘敢对皇后娘娘无礼，都说了稳仲是自杀，与皇后娘娘无关，不得造谣生事。”
他本来以为是文烨猜到他的计划，先下手为强杀了苏稳仲然后再伪装成自杀，但如今苏姿晗都已经承认刀是她给的，他不得不否认了这个想法。
吴氏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她和仲儿一向不和，一定是她说了什么话逼仲儿自杀。”
“不，我没有。”
苏姿晗慌乱地摇头，为自己辩解，因为苏恪和文烨的表现，让她觉得她自己的解释也许不会是苍白无力。
吴氏紧紧相逼：“那你为什么给一把刀给仲儿？不就是想要他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吗？”
苏姿晗只知道摇头，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她总不能当着文烨的面说她安排了人劫法场，那一把刀只是她因为不放心而给他的一件防身工具。
吴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苏姿晗，似要将她碎尸万段，“是你逼死了他！是你！”
苏恪强制性拉住二夫人，“冷静点，我知道稳仲的死让你很难受，但你不能因为此事而污蔑皇后。”
苏姿晗为何会将刀给苏稳仲，又说不出原因，苏恪心中已经明白够大概，想必她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果然不愧是他的亲生女儿，唉，都说了不要她插手，本以为凭她和苏稳仲的关系她会听他的话就此坐视不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没保住已死之人，现在他也只能尽全力不让活着的人受伤害。
吴氏不顾一切朝苏恪大吼：“就算她是皇后又怎样？若不是你，她怎么可能坐上皇后这个位子？好，现在你怕她，我可不怕！我现在就找她拼命！”
“来人，将二姨娘带回家！”苏恪见吴氏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想朝苏姿晗扑去，命唯一带来的随从将吴氏抓住边劝边扯强行拉了下去，然后朝文烨恭敬垂首行礼，他人皆看不到其眼中的情绪，“皇上，既然孽子已自行了断，微臣告退。”
此时天已大亮，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文烨道：“苏相便与朕一同去朝堂吧。”
苏恪目光闪烁犹豫：“微臣未穿朝服，就这样上朝实乃不妥。”
“你若回去必然会耽搁时间，这样去无妨，朕都不怪罪，难道还有人敢说不成？”文烨话中有话，又带着威严。
文烨态度如此强硬，苏恪心中已有察觉，此番恐怕会有一场鸿门宴等着他，但不管文烨有什么预谋，他现在也只能做着随机应变的打算，因为苏稳仲自缢的消息，令他来不及思考就不顾一切地奔到了这宫中的地牢。
文烨对身旁的苏姿晗柔声道：“折腾了一晚上去休息吧。”又对凝心道：“凝心，送娘娘回寝宫。”
苏恪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会不懂？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他要苏稳仲死是一定的，前一段时间出于对苏恪的忌讳而没有将他处死，后来时机到了，又害怕苏姿晗会因此事而对他生恨，思量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在朝中提出要将苏稳仲斩首，苏恪又自己提出来要亲自监斩，他感到庆幸，因为这样，也许她就会把恨转移到苏恪身上，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恨他。
凝心扶着苏姿晗：“娘娘，回寝宫吧。”
苏姿晗望着苏恪，心如千斤重，此事的她已经慌乱无措，脑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该当如何，心中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想就此离开。
苏恪从她看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个女儿对一个父亲的依赖，他朝她轻轻点头，深沉而坚定的目光给予她鼓舞和力量。
文烨和苏恪目送着苏姿晗离去，两人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