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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潘金莲闻言,脸色煞白,没有脸等司妮出来,扭身跑了。
坐在床上,金莲让黑暗包围着自己,怔怔地发呆。
这是没有月光的夜晚,过去的一切都隐在黑暗里,不给她一丝儿确定。
金莲想起大佛寺那算命先生的卦签: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此刻,她的心便如一粒微小的菰米,晃晃荡荡地沉入那没有落处的黑暗。
原来,人生是早有定数的吧,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可是,老天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人,安排这样一段感情呢?
黑夜里,好象有风钻过瓦楞的呜咽,又象是有人在哭,听不真切。
这一日,太太让人叫来哲少爷。
哲少爷进来。依然是高大而俊朗,只是神情委顿,眼袋蓬松着,似醒非醒。
太太道:“你大哥去了,这潘府原本就指望你。你看你象什么样子,整天没有个精神头儿,倒是拈花惹草显得有力气。”
哲少爷打了个呵欠:“这个家有爹撑着,过几年弟弟大了,也还是这么个大家业。原本我就是浪荡惯了的,你们也别指望我吧。”
太太道:“不指望你指望谁?你爹年纪大了,备儿又还这么小,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个成器的!你倒是一甩手干净。”
哲少爷道:“要指望我却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只能让大家失望,这是何苦来?”
潘金莲就侍侯在太太身边,哲少爷却没有半点正眼看她。
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原也知道你是一个不愿废力气的,家业上就慢慢来吧。我和你娘商量了,你也二十多了,还能浪荡到哪里去?也该成亲了。前些日子有好几家来说媒的,我们替你选了一家,便是县丞高显仪泰山家的三小姐李书桦,门当户对,八字也合,进了门,你便是县丞的连襟,你看怎么样?”
哲少爷:“还怎么样,这种事你们定了就是,何必问我。”
潘金莲偷眼看去,哲少爷过去满不在乎的笑如今是没有了,只是一种烦躁和不耐烦,好象急切地希望眼前的一切事情早点结束。
太太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下聘礼,选个日子给你成亲吧。”
哲少爷道:“随你。大妈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太太点点头,哲少爷便去了,始终没看金莲一眼。
过了两月,潘府批红挂彩,一派喜气洋洋地给哲少爷办起了喜宴。
女家是有头脸的,潘府又是清河县首富,一场喜宴倒也办得热热闹闹。潘老爷脸上露出了笑容,觉得这几个月的晦气冲淡了些。
哲少爷也没有露出一丝不满意,规规矩矩地拜堂。
拜完堂,新人给老爷、太太和三奶奶敬茶。
哲少爷从司妮手里接过茶碗恭恭敬敬地递给太太,低头的一瞬间,看见地上一对穿着绣花鞋的三寸金莲微微地哆嗦着,布面是鲜艳的红色,不由得心里有一丝儿颤动。
太太喝了一口茶,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有家室的人了,万事都得稳重些。”
潘金莲从太太手里接过茶碗,待搁到桌子上,心下一恍惚,却搁在了边缘,茶碗便“哗啦”一声摔下来,碎成碎片,茶水溅到了哲少爷身上。
潘老爷愠怒地看着她。
金莲吓得不知所措。
还是旁边的喜婆脑子快,道:“落地开花,早生贵子,恭喜恭喜。”
潘金莲赶紧用香罗帕给哲少爷轻拭:“二少爷,对不起。”
哲少爷看着金莲娇羞的脸,本待责怪两句,却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怜惜,只推开她:“不用你擦。”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却是上次金莲给他锈了莲花的香罗帕。哲少爷不曾想掏出了这个,恨恨气,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扔在地上。
潘金莲乍见哲少爷掏出香罗帕,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原来,这块香罗帕哲少爷还留着!有一种温润浸泡的感觉爬上心头,眼里飘过一层水雾。
却见哲少爷随后将香罗帕扔到地上,刚刚温软的一颗心儿便随着香罗帕飘落,也似那茶碗,跌得粉碎——他是要做给我看,要我绝了最后一份念吧。不由得心灰,脸上浮出一种怪异的笑。
哲少爷本是早就要扔了这香罗帕的,不知怎么的,却一直没舍得扔,由它在怀里搁着,也不曾动它,今日不想慌乱间掏了出来,被金莲见着,便恨气扔了。虽然觉得扔了干净,从此便把这人抛在脑后,但看金莲脸色死灰,有些酸楚。一转念却又暗笑自己在风月场中厮混多年,何以竟对一个丫鬟动了情,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不觉颓丧。
拜完堂,便入洞房,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潘金莲服侍太太梳头,却听见隔壁荷风轩有人大哭大闹,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听不太真切。
太太吩咐金莲:“昨儿个才洞房,今天怎么就闹腾起来了!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潘金莲便过去,刚到荷风轩,听见“哗啦”一声,一床被子从窗户扔出来,随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金莲进去,看见司妮捂着脸,正在那里哭泣,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痕。
潘金莲小声道:“太太叫我过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司妮边呜咽边道:“还不是少爷,昨晚洞房,竟跑出去跟他的一帮朋友玩,一晚上没回来。这位少奶奶先还隐忍着,在床边坐了一夜,见少爷天亮还不见人影,便开始摔东西。我进去劝两句说少爷兴许被什么事拌着了,也快回来了吧。少奶奶就甩手给我一耳光,说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少爷是清河县有名的浪荡公子,这会儿不知道又睡在哪个窑姐怀里了。你这小蹄子一定是跟他有一手,才替他隐瞒。’说着,不解气,又恨恨地打了我几巴掌。姐姐,你说这算什么事,咱们做奴婢的,虽不算什么,总也是个人。这位奶奶这样的脾气,只怕今后咱们的日子难过了。”
李书桦在里面听见司妮说话,冲出来道:“这是哪家的规矩,丫鬟嚼主子的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真伸手去掐司妮。
司妮本是哲少爷上过手的,在哲少爷面前从来没有过大小,欺少奶奶新进门,躲过一旁,嘴里还低声咕噜道:“知道少爷是个浪荡公子还嫁进来,还不是看上了潘府这两个钱。”
李书桦闻言,暴跳如雷:“反了!反了!这新郎洞房之夜去嫖妓倒罢了,偏连这丫鬟也是个眼里没主子的,我今天不打死你,今后还能在这里过日子吗?”
顺手抓过撑窗户的竹竿劈头乱打。
司妮到底只是个丫鬟,见少奶奶这个阵势,便不敢再还嘴,只在园里东跑西躲。
潘金莲看不过,劝道:“少奶奶,司妮只是个丫鬟,没见识,不会说话,还望少奶奶稍微担待些则个。一大早这么闹起来,也不是个事儿。”
李书桦仿佛这时才看见她,问:“你是谁?”
潘金莲道:“奴婢是太太房里的丫鬟金莲。”
李书桦道:“既知你是奴婢,就该守自己的本分,难道主子教训自己房里的丫头也要奴婢插嘴?怎么潘府里的丫鬟全是这么没规没矩!”
金莲只好不做声,眼见司妮被打出道道血痕,只好赶紧回去告诉太太。
太太听潘金莲讲完因果,却有些做声不得。
潘金莲道:“这事本也是少爷的错,怪不得少奶奶生气,只是没个主子去劝一劝,只怕司妮要被打死了。”
太太道:“你且把你三奶奶找去,劝她两句吧。回头再好好责罚潘哲,这回他也太不象话了。”
潘金莲便去找三奶奶,那边也听见荷风轩的动静,正要过来看看,便一起到了荷风轩。
进得园门,却不见少奶奶,只司妮半躺在地上呻吟。
三奶奶问:“怎么被打成这样?少奶奶呢?”
旁边的小厮宝文答道:“少奶奶打累了,叫陪嫁过来的丫鬟英儿收拾了几件衣物,主仆二人回娘家去了。”
三奶奶一听,手足无措,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这边叫人去喊大夫给司妮看看伤,那边便去找老爷太太商量。
潘老爷一听,勃然大怒:“这个不成器的畜生,闲时浪荡也还算了,大家只当没往眼里去,如今竟在洞房之夜也做出这等荒唐事,叫我怎么向亲家翁交代!”
原来这李书桦的娘家原是个没落的官宦之家,祖父曾在京师做过礼部侍郎,年老解职后回清河县颐养天年。祖父虽然过去多年,但毕竟还是个官宦的架子,如今尚有舅父在京做官,姐夫又是清河县县丞。一方贪对方是做官的,一方贪对方有钱,方做成了这门亲家。岂料儿子这么不争气,新婚第一天便做出这种荒唐事,潘老爷如何不生气!
便着人去找,果然还是在春风楼找着了哲少爷。
潘老爷把哲少爷叫来痛骂一顿,先不及责罚,亲自押着儿子过李府道歉接媳妇。哲少爷本不去,潘老爷道:“你不去也罢,从此爹不管你,茶庄收回来,月度银子也断了,你便自己浪荡去吧。”
哲少爷这才有些着慌,断了银子,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只好不情愿地跟潘老爷去了。
再说李老爷见女儿结婚第一天就独自回娘家,心里颇为惊诧。问明原由,心里也有些恨气,憎恨潘府仗着有几个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女儿抱着太太痛哭,太太又抱怨自己只为几个臭钱就把女儿往火堆里推。
李老爷不耐烦:“我这样做,还不是为女儿好,想她找着个有钱人家,今后吃穿用度不尽!”
太太道:“自家屋里,快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为女儿好,就该给她择了心疼人的。”
李老爷道:“如今便怪我了,当初你不也拿了主意?再说,咱们外面撑着这么大个架子,内里只两三百亩薄田,不趁着现在架子没倒,找户好人家,以后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李书桦道:“你们也别吵了,总之我是不会再回潘府了。”
太太安慰她:“女儿乖,咱们不回去了。”
李老爷恨声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难道还养着吃闲饭?”便想着如何利用女婿高显仪压一压,让潘府着慌,到时不怕他不备厚礼过来接女儿。
这时,却听外面报潘老爷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