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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桓胰胝撸裁褚病H攵荒苌钫撸О苤⑿垡病K接攀ち影埽煨兄问且病;铒皆虿蝗唬侨酥我病⑷嗽褚玻╮ational selection)。以人事夺天行之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吾所谓天行之酷也)。人之智慧材力不能均也,天也,而人力可以均之。均之者何也?除其艰险,减其障碍,俾曩之惟圣且智乃可至者,今则匹夫匹妇皆可至焉;曩之所谓殊勋上赏以待不世出之英杰者,今则人人皆可跻及焉。以人事之仁,补天行之不仁,不亦休乎!不亦仁乎!'2'
胡适在这两则日记里的立论,其理论基础实际上就是一个历史的进化论。活铿谷和英菲儿山瀑布(Enfeld Falls)代表的是“天行”与“人择”的两个模式。英菲儿山瀑布是“任天而治者也,探险者各以其才力之强弱,定所入之浅深及所见之多寡”。活铿谷则不然,纽约省把它“收为公园,依山开径,跨壑通梁,其险处皆护以铁栏”。其结果是连“妇孺叟孩皆可享登临之乐,游观之美”。英菲儿山瀑布和活铿谷诚然都是奇境美景。然而,英菲儿山瀑布只有年轻力强、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方能得以欣赏;反之,活铿谷因为经过了人工的整治,人人都得以享之。把这两个天然的奇景拿来作比喻,“十八世纪学者所持的任天而治(放任主义)”就像是英菲儿山瀑布;活铿谷就像是胡适所说的二十世纪的“干涉主义”与“社会主义”。前者是天行之治的典型;后者则是人择的典型。从胡适的角度来看,去拥抱“十八世纪学者所持的任天而治(放任主义)”不啻于是“拾人唾余”。莫若二十世纪的“干涉主义”与“社会主义”,“以人事之仁,补天行之不仁,不亦休乎!不亦仁乎!”
胡适所持的这种“干涉主义”和“社会主义”是有他思想的来源的。他在康乃尔的老师不只一位是持这种观点的。其中,胡适所敬爱的康乃尔大学创校的白校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在胡适在日记里演申他的“天行”与“人择”的理论的一年之前,白校长就在1913年5月29日在“费·倍塔·卡帕荣誉学生会”(Phi Beta Kappa)和“理学会”(Ethics Club)联合主办的会里作了一个演讲。我们记得胡适在该年3月被选为“费·倍塔·卡帕荣誉学生会”的会员。白校长这个演讲的题目是《演化与革命的对比:从政治上来观察》(Evolution vs。Revolution in Politics)。这个题目是白校长从十九世纪末年开始就常公开演讲的一个题目。
革命与演化对比,白校长称前者为“灾难带动的发展模式”(development by catastrophe);后者为“有秩序的发展模式”(orderly development)。革命的例子不胜枚举,墨西哥的革命以及所有历史上的革命都属于此类。白校长说大家的眼前就正在上演着一出革命的闹剧。他的例子就是当时英国的妇女参政运动。他说在妇女参政运动者演出全武打以前,英国的下院其实有大多数的议员愿意投票支持。然而,在妇女参政运动者用暴力的手段去宣扬她们的“理想”以后,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议员就表明说他不再支持了,因为他如果支持,不就等于说他赞成任何用暴力的手段来达成目的的行为吗!
白校长保守的态度在在地表现在他对美国独立革命的评价,以及他对非盎格鲁—撒克逊移民的嫌恶上。他说:
美国独立革命发生以前,如果比较稳健的人得以当道,'北美十三州'的殖民地就很有可能跟母国维持更久的一段关系。如果历史的发展是那个样子,则英格兰、苏格兰的人,就可以继续以移民的方式来给我们的文明注入新的活力,而不是被导到别的方向去;等'殖民地与母国'分家的时候,很可能是和平的方式;而到了分家的时候,这些州的人民里也就会有较高比例的盎格鲁—撒克逊种,那就会有助于同化那些后来蜂拥而来的较劣的人种。我们如果不立法限制这些劣等的种族进来的话,他们很可能就会是一声不响的蛮人大迁徙,那是会毁掉这个国家的,就好像历史上前一波的蛮人大迁徙导致罗马帝国的覆亡一样。
从白校长的角度看来,大学是把革命杜绝于未萌的最佳堡垒。有一个企业界领袖说美国的大学没有尽到培养企业人才的责任。白校长说这是误解。他说美国大学毕业生只占美国人口的百分之零点五,可是他们握有将近百分之六十全国最重要的职位。最令人痛心的是,白校长说那些用欺诈之术(scoundrelism)积攒巨富的人,没有一个是大学毕业生。他说有钱人要散财,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捐钱在大学里设立或扩展其历史、政治、社会科学的科系。这是为演化作铺路最正确的方法,因为演化最能够用来杜绝革命于未萌的基础。'3'
除了白校长以外,康乃尔大学闪族语言教授须密(N。Schmidt)先生也忧心革命的破坏,而主张用开明立法的方式消弭革命于未萌之前。须密教授在1913年10月7日在“理学会”作了一个演讲。他的题目是:《抗争:以违法来争取合法权》(Militancy:LawBreaking as a Means of Gaining Legal Rights)。须密教授认为不遵守法律就是不道德的行为。这是因为我们都遵从权威:从父母、老师、社会、法律到个人所遵奉的道德或神祉的最高权威。激进者无视习俗或法律,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们是罪犯;二是他们的所见超乎现行的法律,他们怀抱着更高的理想。须密教授说,当时在抗争的妇女参政运动者属于后者。他说历史上用违法的方式来争取权益的例子很多:瑞士、荷兰、瑞典、希腊和中国史上都有这些例子。
激进者用破坏的手段的用意亦同。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无法举兵来争取他们的权益,社会上的大多数者太有力了,任何武力的抗争等于是以卵击石。于是,他们改采纠缠、游击、骚扰、折磨敌人的方法。这些方法有时候相当有效。争取妇女参政权的女性所用的方法就是如此。她们并没有在井里下毒或者砸烂机器。但她们砸破玻璃、放火烧屋、揪住英国首相的大衣后摆、对准他的耳朵高呼:“给妇女投票权。”
须密教授认为有两种更好的方法:第一种是由下而上的,是用不抵抗的方法,或者用胡适引须密教授所说的“消极的抵抗”(passive resistance)(见第六章)的潜移默化的方法。这是基督、佛祖、宗教改革和匮克派的方法。也就是后来甘地用的方法。那是一种消极的屈服,虽屈服于不公不义,然抗议犹在。须密教授认为抗争者也许最好采用这种方式,因为从历史上来看,用这种方式的人最终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他们所争取的目的。另一种则是由上而下的做法。也就是说,已经享有特权或权益的人要开明、要有远见,主动立法让社会上的其它人也得以分享特权或权益。须密教授说,依他个人的看法,这是消弭革命于未萌最好、最有效的的方法。'4'
在1913年听取白校长和须密教授演讲的时候,胡适在思想上还是一个不成熟的青年,他还没进入绝对不抵抗主义的阶段。然而,即使他后来在意识形态上要比白校长前进得多了,即使他后来扬弃了绝对的不抵抗主义,这种用社会立法的方式,来补“天地之不仁”、“天行之酷”的想法——不管是出自博爱、推己及人之心;或者是出自未雨绸缪、为人为世作设想;或者是出自阶级自保之心——一直成为胡适社会政治哲学的基点。等胡适从杜威1916年那两篇文章里悟出“规划”、“管理”和“控制”的道理以后,那只有更坚定他对社会立法的信念。
胡适这个用社会立法来从事改革以避免革命的信念是非常坚定的。即使1917年俄国的二月革命使他振奋而为之赋诗,但这个坚定的信念却从未动摇。他在1917年3月21日的《留学日记》里录下了一段剪报,记载了俄国的学生、起义的士兵以及社会不同阶层的人士,不分党派异见,大家革命与共,在街头上并肩齐进的气象:
一群群的学生——很容易识别,因为他们蓝色的帽子和深色的制服——加入了衣着褴褛的叛军的行列;各色各样的人士也陆续加入。一时之间,'革命'的理想超越了党派的异见,把大家团结在一起。'5'
胡适读报有感,特别为之填了一首《沁园春》,写了半阕。直到三个礼拜以后,他才有时间把下阕填好。他先写了一个序:
吾前作《沁园春》词记俄国大革命,仅成半阕。今读报记俄国临时政府大赦旧以革命暗杀受罪之囚犯。其自西伯利亚赦归者盖十万人云。夫囚拘十万志士于西伯利亚,此俄之所以不振,而罗曼那夫皇朝之所以必倒也。而爱自由谋革命者乃至十万人之多,囚拘流徙,摧辱残杀而无悔,此革命之所以终成,而“新俄”之未来所以正未可量也。
词曰:
客子何思?冻雪层冰,北国名都。看乌衣蓝帽,轩昂少年,指挥杀贼,万众欢呼。去独夫“沙”,张自由帜,此意如今果不虚。论代价,有百年文字,多少头颅。
冰天十万囚徒,一万里飞来大赦书。本为自由来,今同他去;与民贼战,毕竟谁输!拍手高歌,“新俄万岁”!狂态君休笑老胡。从今后,看这般快事,后起谁欤?'6'
即使胡适在此为“十万囚徒”庆幸,为之高歌“新俄万岁”,这并不表示胡适就像邵建所说的,是赞同革命的。'7'他在这首词里说得非常痛心而且透彻:“论代价,有百年文字,多少头颅。”他在《序》里说得非常清楚:“夫囚拘十万志士于西伯利亚,此俄之所以不振,而罗曼那夫皇朝之所以必倒也。”正由于罗曼那夫皇朝的愚蠢,不懂得未雨绸缪、断尾求生,用改革、立法的方式,来因势利导那汹涌澎湃的争自由之心,“罗曼那夫皇朝之所以必倒也”。俄国的罗曼诺夫皇朝之倒也,不足惜、不足悯,因为倒的是一家、一朝、一独夫。论代价,是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