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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阙-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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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掌心渐渐融开的暖意,十岁的孩子闻言眼底微微一震,他自然知道,生平最敬慕的祖父留下的遗物,于阿昙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但,下一刻,他却仍是将它收进了掌心。然后,已有些少年模样的孩子,抬了一双凤眸,定睛看着她,承诺似的语气:“阿昙,我会回来的。”

她闻言,同样定定地回视,握紧了他的手:“嗯,我等你。”

这七年间,莫论遇到怎样的难处,他却也从未动过这只玉蝉的念头。只是默默把它贴在心口,感觉着玉上的暖意一点点透到心底……让自己记得,长安城中,还有他的小阿昙在等着他回去。

而此刻,冰雪净颖的十七岁少女,目光触及他掌心里那块小小的玉,蓦然间湿了双睫。

她上前一步,探出素手,握住了他的,玲珑暖玉被裹在两人契然相扣的指掌间。

七年之后,我还是这样牵住了你的手,如儿时一模一样的温暖,仿佛不曾有白云苍狗的光阴流溯,不曾有……七载长别。

一双少年少女便席地坐在了如茵碧薇间,迎面而来的煦风中都薰了青草的淡郁气息。

“阿昙,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说与你听,好么?”少年眸间尽融了暖意,看着她,目光坦然地温声道。

少女亦回视向他,而后神色肯定地轻点了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居然只有一个留言,偶真的写得这么烂么,泪,5555555555555555…………




、番外一:唯念优昙花(6)

他从自己离开长安讲起,一点一滴,分毫不遗……游离道路,落魄江南、岳阳求学、各方交游、阴谋诡诈……

说到自己缘何博了圣眷时,少年眸光微微凝了刹那,神色里透了淡淡的一丝冷诮:“世人皆言是他赏识我的才学,阿昙,你信么?”

少女抬了眸与他对视,目光略黯了一下,而后缓缓摇了头。

当今天子……若是那般求贤若渴的仁义圣君,大郢的社稷……又何至于此?

静了一静之后,他缓了些神色,看着她:“阿昙,你应当知道,太史局中的丹鼎阁罢?”

薛昙眸光微微一动,轻点了头:“嗯。”

皇帝已近花甲,这数年来,日渐沉迷黄老之学,宫中设“丹鼎阁”,征召了近百名道者,为圣上炼制金丹,以乞长生。

这些事,太史局那些人虽做得隐秘,但因为父亲的缘故,她却是知道一些的。

“我手中,恰有一个炼制‘金液’的方子。”少年微微缓了声,静静说,唇角甚至带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传说,“还丹”“金液”皆是道家仙药,太乙真人便是服了“金液”才得长生的。但至今,还从未有人炼出过这两样东西。

“取黄金一斤,再用玄明龙膏、太乙旬首、中石、冰石、紫游女、玄水液、金光石、丹砂,封之成水。是为‘金液’。”少年唇角的笑意微微透了冷“其实,是三年前,我遇了一个游方术士,不经意间听到的。没承想,竟派了这般用场。”

谁又会想到,这个传闻中以旷世才学搏了圣上青眼的卓荦少年,其实……竟是这般进仕的。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于自古及今,以匡时济世为已任的儒生仕子而言,怕是莫大的悲哀。

可他——曾经的乔饮羽,今日的蔚明璋,却并非真正心忧社稷的仁人文士,诗书辞赋、道德文章,于他而言,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而此刻,他的所有心思,在她面前没有一丝遮掩。

无论最初的狼狈落魄,其间的诡谲阴诈,还是而今不为人知的图谋……尽都告诉与她知道。

他待她,是倾了全心的信任,不存一丝防范,没有半分戒备。

如今,这世上,值得他坦诚相待之人,唯有他的阿昙了。

静了一小会儿,十七岁少年凝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神色郑重:“阿昙,所有的事情,而今你尽已知道了。”

“这七年间,我用过心机、使过手段——”少年微微垂了眸,目光落向自己的修秀的手“这双手,染过血、沾过腥,做过许许多多不干净的事情……”

——我早已不是童年时,你所熟悉的那个仗义耿直得有些憨气的友伴。

“即便这样,你……仍愿同我在一起么?”

薛昙闻言,只微微怔了一瞬。

而后,少女抬了一双清透的明眸,定睛看入他的眸子里:“我知道,你是阿羽,这……就够了。”

次年春,太子少傅蔚明璋,迎娶右相长女薛昙为妻。

婚期定在三月初六,那一日,是他的生辰,而次日,便是她的生辰。

在十八岁这一天,春风得意的翩翩少年娶了他的青梅竹马为妻。

半城喜庆,十里红妆,鼓乐声中仪仗队浩荡而行,流苏金鞍的骏健白驹、雕漆玉饰的朱轮彩车,扎作同心的红绸锦障,还有逐着婚车嬉闹的坊间顽童……

平步青云的蔚姓少年,入京不过半载有余,便已由太子宾客迁了太子少傅,官居从二品,自然是个炙手可热人物。

而这薛家千金,虽说薛相国并不满意这门婚事,甚至连大礼也未出席。但,薛氏一门以往对这个长房嫡女的爱重,可是是满城皆知的。况且,父女天伦,血脉相连,即便闹了天大的别扭,哪里还能真绝了干系?

是以,蔚少傅与薛家千金的婚仪,那怕在朱紫云集的帝都长安,也算得上轰动一时。

宾客络绎,不绝于门。府堂之间,放眼望去,五侯七贵、显宦名流,满座尽是高朋。

大婚的礼仪,隆重而繁复。

闺门之外,新郎吟诗催妆;迎亲之际,随者障车求财;喜堂之上,新人虔诚三拜;礼成之后,伉俪相携谢客……

直到最后,良辰春宵,洞房花烛。

蔚明璋先前便安排了同僚挡酒,自己早早回了房。

而因怕她羞涩矜持,他之前已打过招呼,省了“戏妇”这一节。

早在妆成之时,新娘子便穿上了缯帛所制的“幕离”,从头到足遮住全身。直到入了新房,才会换下“幕离”,改以团扇掩面,待新郎回房之后,方收扇相见。是以洞房定情,称为“却扇”。

而此刻,蔚明璋见到的,便是一袭绛红嫁衣、团扇遮面,静静坐在绛帐绣榻边的端丽少女。

听到他足音渐近,直到站在了她身前。少女方微微抬首,而后缓缓收了皎然如月的雪绡团扇,随着扇面,一点点崭露的……是他所熟悉的净颖容颜。

一双清透莹澈的眸子,潋滟了秋水明波,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薄施了粉黛,向来的素颜婉秀的少女,此刻,平添了几分惑人心神的韵色……

竹马青梅,垂髫同乐,十载相伴,七年长别……他们,终于也走到了今日。

※※※※※※※※※※※※

成亲之后的日子,薛昙过得适意而自在。

在后。庭里养了满园的花草,她很随性,既有无价的珠叶法华莲、绛尾茑萝,亦有路边随处可见的点翠兰、晚樱草,庭中建了花坞草棚,置了茶案石凳,还引了一脉曲水绕亭而流……侍花抚琴,烹茶自弈,因为少了许多束缚,反而比在相国中过得更舒心随意些。

每每他下朝回府,时常便见她剪了一捧新绽的晚香玉,插。进双耳缥瓷瓶,置在雕花的木格轩窗旁,薰了满室馨浅疏香;偶尔,她会拂了一曲悠然澹远的《平沙落雁》或《渔樵问答》,入耳恬谧,舒人心神;或是公务之余,见了她兴致极高地来书房找他,带了新自稗史中翻出的逸闻趣事……

无论朝堂之上怎样波谲云诡,如何剑戟森森。一旦回到了家中,他总能感受到彻底的安然与宁静,可以卸下心防,松了所有戒备,憩下心来,静静来享受这份难得的美好。

阿昙,谢谢你。

……多谢你,什么都不问。

第二年,天子晏驾于紫宸殿,太子祁毓霖即皇帝位。

未几,太子少傅蔚明璋迁为太傅。

次年正月癸未,改元天玺。

天玺元年三月,以太傅蔚明璋辅政功高,拜为左相。

直至此时,这个白衣入仕的弱冠少年,真正位极台辅,权重朝野。

而相国夫人薛昙,自然亦是尊贵无量,赢了举世艳羡。

这一天,他回了府,走进卧房后,罕见地看到阿昙竟然持了团团如月的方竹绣绷,拈针引线,在……做绣活儿。

心下诧异,以至于年轻的相国大人神色竟怔了一怔,思绪有些飘远……

记得八岁那一年,她初学女红。

毓华庭的太湖石假山畔,玉雪可人的女童端静地坐在雕花圆凳上,持着竹木绷,拈着绣花针,紧紧蹙了眉头。

“呀,真是天大的稀奇事儿!”又一次突兀地从假山后窜出的乔饮羽,瞧着她一副为难模样,忍不住开口揶揄“阿昙竟也会绣花了?”

“祖母说,言、容、德、工,乃女子四德,不可或缺。”八岁的女童低了眉,清稚的语声里透了些无奈。话说间,她又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绣绷,既而微微咬唇。

见她这副模样,乔饮羽心下有些同情。但却也清楚,即便是乔氏这样世代从戎的武将之家,族中的姐姐们,也是须会针黹女红的。

“绣的什么,给我瞧瞧?”过了一小会儿,乔家小公子终是开口打破了这异样安静的气氛。

话说间,他便按捺不住心下好奇似的,利落地伸了手去拿她手里蒙着白绢的圆月绣绷。

就在接过那竹绷时,乔饮羽眸光一掠,正瞧见她粉嫩嫩的右手五指上,指尖密密的尽是给绣针扎出的细小血点子。

“这是——”他眸光被刺了一下似的,瞳孔蓦地一缩。

“初学针黹,据说……都是要吃些苦头的。”玉雪可爱的八岁女童眉尖若蹙,小小的稚气脸儿上,已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认命模样。

“以后——再不许碰这个了!”乔家小公子心疼之下,出口便是斩钉截铁!

——哼,学女红不就是为了日后好嫁人么?就算她不懂这个他也一样会娶她的!

再说了,日后家里难道会缺绣娘?

话落之后,八岁的稚童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出息。

“反正绣得这么糟,谁要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出门?”——少时后,他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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