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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园中只剩下他一人,力乏坐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双臂架开,头微仰,望着伸出廊顶的那些木芙蓉的枝桠,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般折腾终于如愿清静,他那烦乱的心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廊下只余一双鹂鸟出双入对,喳喳叫个不停。右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这样一坐便是大半日,其间只有午后时分潜入别苑的下属来过。
没想到暮璟公子终是找到婆娑山上去,还差点擒住沈诚他们,这暮璟公子处事透着怪异,身怀武功,婆娑山上那几处禁地又是为何?他到底有何图谋?凤子沂并不想理会朝中之事,初时只是为了三妹妹的婚事对此人注意,如今之事似已脱离了初衷。
一阵细碎脚步声急急往这边赶过来,他闭目侧耳,听得出是凤尘晓,想是已知昨夜之事,说不定也知道了他的伤势,他靠在栏杆上没有动,正对着园门。
脚步到了园门口却止住不前,似乎来人有甚难决断之事,只在门口徘徊,过了好半晌才传来敲门声,敲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便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见凤子沂像是倦极睡着,轻轻走到他身边。
从前她是防着他的,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凤尘晓,做了这半真半假的兄妹以来,他对她只有维护,可是,她是顶了别人的身体在过活,而凤子沂,喜爱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她利用了这一点,今趟还累他受了伤,禁不住万分愧疚。见他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便端坐一旁没有出声。
凤子沂心中谓叹,睁了眼到她被晒得通红的脸,身上还是早上那身衣服,该是回来直接奔了这里,他心有所感,不再装着坐直身道:“三妹妹回来了,脸晒得好红,怎地也不说话,回去歇息去吧。”
凤尘晓看看他的右臂,看不出来伤在哪里,有心相问出口却是:“大哥他又禁你足?”
“又不是第一次,我已惯了,不过是一夜未眠有些乏了,大哥太过严肃,无趣。”随后又戏谑道:“看我被禁足你高兴了吧?想想从前在家,我一被禁足,你便成日呆在东院,还说最好天天这样,否则我一直往外跑,你却没了人陪。”
凤尘晓早知他在外已闯出一片天地,沈诚和凌依也对他极为推崇,实在没必要留在凤家受这些闲气,眼看这园中只他一人,又想起在郴州时家中下人对他的态度,心中微酸,竟有些妒忌起这具身体的前身,看他总爱提起从前,可见那些日子对他有多重要。以前的凤尘晓对这个二哥是何种想法,现在已无从得知,只是怜他心意,不由问道:“二哥为何还滞留在凤家?”
凤子沂凝神看她,片刻又转过头去看廊下那对鹂鸟,它们在廊下欢叫着,迟而飞到树梢,迟而吸啜些花蜜,双双对对,不离不散。为何?当然是为了她。
“尘晓,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我的身世,”他突然说起这些,她没敢接话,以前的凤尘晓或者知道,又或者不知道,便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继续讲道:“我的身世在幼年时,被生父派来的人揭穿,他二人之间的情仇纠葛我不愿多谈,只是母亲当晚便承受不了此事自尽于世,我被带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我总是恨他的出现才会让我回不了家,不愿留在他的身边,一旦有了能力便回到郴州,总也忘不了幼时与爹娘大哥在一起那种,嗯,那种过一日是一日的感觉,跟着他在一起,却每一日都是煎熬。我以为只要我回来,便还是家中一份子,可是不,我不再是备受宠爱的二少爷,被人冷落,大哥那时已开始担负起自己的家族责任,整日忙于经商,无瑕理会我,爹娘虽让我留下却只是为了面子。只有你,尘晓,你那么小,那么乖,看我练武从不多话,那个男人每年都要人来叫我回去,我却等到他死了才回去。嗯,我走之后,你那从小便订了亲事的未婚夫也出现了,早知道如此,我一定不会回去。”
便是在那以后,他觉察到自己对她的心事,正沉默间,一双小手轻轻挽起了他的右袖,拉至高处,露出里面包扎着的创伤,显是匆忙间胡乱缠了几下,已有些血迹渗透出来。
凤尘晓瞧得眼晕,连忙放下:“这样不行的,还是找大夫来。”
她听得这些身世已足够,再说下去,恐怕无法收场,只得想法打断他的倾诉。
他拉好衣袖摇首道:“不必,已上了药,小伤而已,过几日便好,再说找了大夫来,人多口杂反而不好。”
他说的在理,凤尘晓还是有些担忧,“二哥,我……”
“你明知我并不是你的二哥。”他忽然觉得二哥这两个字极为刺耳,两人本离得近,他就势双手搂住她的纤腰,神色晦暗声音低沉:“我若是想走,早就走了,只不过不放心你,才留到如今。如今……”
如今她还是无法属于自己,沈诚够好,他再留着也无意义,也许真到了要走的时候。
“你这样使力,不怕伤口流血吗?”她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盼着他快点松开,过来探他时知他被禁足,怕是也未吃饭,便让凤辰送些饭菜过来,这会儿也该来了,让人看可不太好,再传到凤栖尘耳中更糟。
“放开她!”
听到凤栖臣的怒喝声,她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凤子沂慢慢地放开她,又懒懒地靠向栏杆:“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凤栖臣扬起一掌向他扫去,被他看似轻易懒散地闪身躲过,轻笑道:“大哥别气,我们什么都没做。”
凤尘晓怕两人打起来,又惦记着他右臂的伤,大感头痛,抚额哀叹。凤栖臣已将怒火烧到她这边:“尘晓,大哥很失望,一直以来,我都只防着子沂,可你刚才居然允许他那样,为什么?”
他身后凤辰捧着一盘饭菜,凤尘晓一见之下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她还没被这样饿过呢,被这声鸣响吓了一跳,随即垂首低低地道:“我饿了。”
她答非所问,气得凤栖臣脑门上青筋直跳,这也好算理由?差点又叫梧桐来,问问她是怎么服侍小姐的,又突然想起梧桐已经不在,脸色铁青地站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平下心静下气来。回过神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便摆了摆手离远而去,既然管不了,那就不管。
凤尘晓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担心,与从前相比,他的意志有些消沉,说到底凤栖臣一直待他如亲妹,不,他就是拿她当亲妹妹的,虽然有时态度过于强硬,但总算不错。还有凤子沂,他更是没话说。
凤子沂轻咳一声:“不是说饿了吗,走,我陪你吃饭。”
她哪还会留下来吃饭,命凤辰将带来的饭菜留下,自己也回了住处休息。
左文华之死出乎从人意料之外,公主与驸马自从左文华被抓之日起,便盼着他死,今朝开审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如何能不喜出望外,虽然死得不明不白,虽然他可能还有帮凶,但总算是为明珠讨回些公道。唯一遗憾的是,未能问到明珠的尸骨在哪里,好重新入葬,一想到女儿要做那孤独魂野鬼,二人心中伤痛,欲请高僧来做场法事,为女儿超度亡魂。
与花朝盛会相比,传言纷纷的郡马杀妻案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会传遍京都,被人们一再提起又逐渐淡忘。嘉庆帝虽虔心修佛,却并不糊涂,否则今时今日也不会坐在龙椅上,他只是隐隐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所以才让自己信任的暮璟公子去亲审,可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往深处想,有人勾结了皇家内戚,谋害了自己的侄女,后又杀人灭口,真相岂会如此简单?可事已至此,线索已断,查也没地方查,公主与驸马那边暂时没有再入宫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平静,他可以专心修佛,听闻皇妹要为明珠超渡,便下了旨意,要一尘大师去主持法事。公主与驸马自是不会拒绝这份好意,第二日一早诚意往严华寺去求教,一尘慎重考虑之后挑好时日,要待花朝盛会之后才可做这场法事。
公主心中稍定,回到府中却知凤家小姐已等了大半日,说是来谢过公主病中相顾之恩,带了许多自备的礼物,非得亲自送与公主,便让人唤了进来,驸马知公主对此女颇有好感,也由得她去。
调戏
凤辰陪着小姐在公主府呆了大半天,眼见着小姐在偏厅稳坐不动,她人长得美,便象是一幅画,府内大小丫鬟仆役小厮均借故往这偏厅前路过了一趟,光换茶水来的人就每次都不一样。可小姐并不生气,甚至和言悦色同她们讲话,问一些很平常的问题,所问之人在那样的笑容下均失了心魂,可凤辰还是看出她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以致于听到公主传唤时,她手中热茶泼了一手。
公主面带轻愁,她贵为嘉庆国主唯一的妹妹,身份尊贵,得遇驸马与之结为恩爱夫妻,此生顺遂,虽只得一女,却也爱之如宝。这一对中年夫妻,还未从丧女之痛中恢复过来,本不待任何访客,若不是公主看凤尘晓投契,早被赶走。因她是女眷,驸马早避开去,没有在场。
楚云本回了公主府,随侍在公主身边,因上次说出明珠郡主曾微服去莳花苑中,公主与驸马问她情况,她却只能说出大概,恼她没有尽职护主,便撵了去做粗活。
凤尘晓今日带来几样亲手做的香枕与绣件,甚至给爹娘各做了一套常服,往年间她只知在爹娘庇护下种花弄草,从没想过要侍奉爹娘,更别提拿过针线。如今既有这些本事,权作尽尽孝心。
公主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不知想到了什么,强笑着收下,拉过她的手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我跟人在京中开了一间店,便是专门做这些的,昨日为自己做佩饰时,想到了公主,便给您做了这些,您看,这枕头中我放了安神草,既软且香,晚上会睡得更踏实,您一试便知。”她可是左想右想才想到做这枕头,娘亲近日忧思过重,略显得憔悴,都是她累得爹娘为她伤神。
“原来你这么能干,”公主越发觉得自己眼睛有问题,怎么会把这么美丽的女子与自己的明珠相提并论,先不说容貌千差万别,谈吐也大大方方,人家的女儿怎生得这般聪明伶俐,直想抓过来放自己身边疼爱。
“哪有,我是不管事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