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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铺号之多,走马观花地一看就花了两个时辰。日上三竿时,一群人终于来到了扬州城最大的绸缎铺子——衣锦轩。这衣锦轩的“蜀江春”牌的锦缎可是闻名遐迩,不但品质优良,花纹亦巧夺天工。这位姓卢的商人远在吴兴时便对其爱不释手,故专程前来想批一些回去分销。
朱红色的店铺前门庭若市。抬头仰望,门墙上挂着唐人李峤的《锦》:
汉使巾车远,河阳步障陈。云浮仙石日,霞满蜀江春。
大草题写,运笔矫若惊龙,潇洒不羁,这东家不但善于商道,还是个见地胆识的人中豪杰。
卢员外未见其人,已暗自佩服几番。时辰尚早,衣锦轩却早已被各路买家围满了。不远处还有一个简单搭建的茶肆专供前来批货的商人休息等待。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伙计听说他要来下“大单”后,便直接将他引到了掌柜的跟前。
厅堂简洁明净,日照通风上佳,墙上亦是大草书写的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运笔柔中带刚,宁静中透着一股磅礴。卢员外正向着小厮啧啧称赞,却见掌柜的笑盈盈地出来。卢员外忙起身作揖道:“掌柜的好,幸会幸会!”
不料掌柜一听他的口音便变了脸色,“官人不是扬州本地人?”
卢员外忙道:“实不相瞒,在下吴兴人士,实在是对赵官人的人品才识钦佩不已,希望和赵官人一起做生意,交个朋友……”
那掌柜摇摇头,无比同情地叹了口气,“我这里每两三天就要接待一两个像官人这样大老远来和东家做生意的,但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例成的,官人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是为什么呀?”卢员外急忙问。
掌柜压低声音道:“不瞒官人说,这是我们家夫人立下的规矩,东家的生意只能在扬州城做,一旦出了扬州城半步,夫人就要带着少爷小姐们回娘家去。”
卢员外蹙眉道:“你们家夫人的名号我来扬州前也是听说过的。她悬壶济世,通情达理,怎么会立下这等奇怪的规矩?赵官人堂堂男儿,襟怀似海,怎么连这个也做不了主?”
正当掌柜的一脸无可奈何时,却听里屋传来洪钟般的声音,“谁说我做不了主了?”抬眼一看,竟是一个神采奕奕,穿着白里金衫的青年男子,他手握洒金白玉聚骨扇,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笑道,“掌柜的,你又毁我名声,小心我扣你工钱!”
这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奇商“赵谦”了。卢员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仪表堂堂,还如此年轻。当然,他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在扬州城小有名气的儒商,竟然就是曾经风云天下的当朝太子祈鉴。
这时,只听掌柜的叹口气道:“东家,您也就是说说,可要是小人不拦住你,夫人若知道了,那可真是要扣小人工钱的呀!”
祈鉴脸一沉,道:“夫人现在不是问诊去了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这位官人知。若是有一个字传到夫人耳朵里,我唯你是问!话说我这‘蜀中春’、‘雪地香’、‘织女绣’、‘照君酒’,早就该走出扬州,别说到吴兴去,甚至该走到西域、高丽和扶桑国,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什么是大宋文明!”
卢员外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地伸出大拇指道:“好啊!赵老爷有见识!有气魄!”
祈鉴微微颔首,正要坐下与他仔细商议,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之声。祈鉴脸色陡然一变,三个小孩儿便哐当推门而进,嘻嘻哈哈像水草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爹爹,我要告诉娘亲,你又想和外地人做生意!”掐住他脖子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他一边威胁父亲,一边得意扬扬地伸出手。祈鉴恨恨地摇摇头,默契地掏出三文钱放在他的手心做了封口费。
“爹爹,娘回到医馆了,要我们扮成官差,先过来‘捉拿’你!”挽住他胳膊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轻灵乖巧,像一朵皎洁的白云。
“爹爹,抱抱……”最小的那个小男孩儿不过三四岁,见哥哥姐姐们缠着爹爹说说笑笑,他又气又急地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祈鉴心疼得紧,连忙弯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卢员外见到这几个顽皮的小孩儿,恭维道:“赵家公子和小姐可真是灵气逼人呀!”
祈鉴受用地一笑,却谦逊地抱拳道:“哪里,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泥猴儿!”
卢员外又笑着问道:“赵老爷,我们刚才说的生意……”
却见祈鉴一脸歉意,“对不住了,卢老爷!你也看到了,在下家里头的细作实在太多,赵某只能在此谢过您的一番美意!”
卢员外一脸遗憾,“您不是说您做得了主吗?”
“做主自然做得了主,可赵某却不愿惹夫人不悦。拙荆委身下嫁时,在下身无分文可做聘礼,唯一能给的,便是向她许下了这个承诺,还请卢老爷多担待。”说罢,他吩咐掌柜的送给卢员外衣锦轩里的丝、绢、帛各一匹,道,“我这蜀中春也并无特别工艺,玄机都在这运针技巧之中。卢兄若细细参详,他日这吴兴绣必定更胜蜀中春一筹啊!”
卢员外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验货后发现他所言不假,忙惊喜地问道:“这织锦技艺向来都是生意人的镇店之宝,在下和赵兄弟萍水相逢,赵兄弟为何倾囊相授?”
祈鉴哈哈笑道:“天下的生意又不是赵某一个人做得完的,与人分享既更有趣味,也有利于切磋精进。做生意靠藏着掖着是赚不了钱的,真正赚钱的生意都要不断改良创新。赵某敢跟卢兄打个赌,除非卢兄能在半个月内参透其中技艺并完成制造、运输、售卖等工序,否则你的锦绝对进不了扬州城!因为那时,我的蜀中春已经不再是今天的蜀中春了!”
卢员外听得两眼放光,笑道:“那卢某先谢过赵兄弟了!他日卢某还会专程前来,不过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跟赵兄弟喝茶!”
说罢,他便转身告辞。客人一走,三个小鬼加倍地闹腾起来。祈鉴佯装沉下脸,让三个小鬼高高低低站成一排,手背在身后审问道:
“今天的千字文学了没有?”
三个小孩儿一起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只背了几句,他们却突然一起卡壳了,顿时垂头丧气地等着挨骂。
祈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却未恼,又道:“那今天练功了没有?”
“练过了!”三个小孩儿一起脆生生地回答,随即摆开架势比画给他看。祈鉴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这时,外面院门轻开,开门的小厮恭敬地唤着“夫人”,随后便是脚步声声。祈鉴慌忙向着三个小孩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个小鬼立刻安静得连落叶坠地也能听见。
带着三个孩子迎出门去,只见一位头梳云髻,点缀着燕钗,戴着珍珠耳坠,身穿荷绿衣裳的少妇提着一个装满香烛纸钱的篮子,站在院墙之下,笑眯眯地盯着一脸忐忑、不停往祈鉴身后躲的大男孩。
光阴荏苒,眼前这位被街坊邻居奉为“神医”的赵夫人的面容上不再有少女的娇俏,却依旧眉目皎洁,岁月沉淀出淡淡的娴静,更为她增添了独特的韵致。
“大宝!你不带着弟弟妹妹在家中读书,又跑到这边来贪玩!”漱雪轻声喝道,被唤作大宝的男孩连忙求助地望着祈鉴。
祈鉴看着可怜巴巴的孩子,笑盈盈地走下台阶,从漱雪手中接过篮子,替大宝求情道:“你就别逼着他学那么多诗文啦,那些不过是文人附庸风雅的消遣之物,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漱雪扬起脸,嗔怪道:“都是你呀!若不是你不好好带着他们读书,偏要教他们学武,他们又怎会变得这般顽劣?现在你的儿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今天上午又将邻街张员外家的小儿子打伤了!”
祈鉴忙轻拍她的肩为她消火道:“小孩子玩玩闹闹是常事,前些日子,他的小儿子不也刚刚打了大宝嘛!何况你不是医好了他卧病三年的老娘吗?他不会怪罪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可要放宽心才是呀!我可不想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和他娘一样凶!”随即他又转过身,一脸严肃地揪出大宝道,“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爹爹早跟你们说了,学武是为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子!”
大宝不服气地顶嘴道:“谁叫他欺负玉茗的?谁欺负玉茗,谁就是我的敌人!”
祈鉴笑了,轻轻一揪他的鼻子道:“玉茗那么机灵,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人能欺负她吗?我猜定是你见不得人家玩得好才使坏的吧?你爹爹我一辈子也没有为女孩子打过架,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呀?听爹爹的话,下次学乖了好不好?”
大宝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不要叫什么大宝,难听死了!我要一个威风的名字!”
祈鉴斜睨着漱雪,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道:“这个爹爹管不着,可要去求你娘亲咯!”说完,便带着二宝和小宝向门外走去。大宝见状,连忙跑到漱雪跟前,拉着她的衣襟央求道:“娘亲,娘亲!”
漱雪坚决地摇头道:“这件事还是问你爹爹吧!”
祈鉴停下脚步走到漱雪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肩道:“望闻问切有什么好?望岳、闻歌、天问,还勉强凑合,可是你要我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叫切什么的,切菜还是切脉啊?多难听啊!”
漱雪抚摸着小腹,偏头一笑,反驳道:“那也总比你的国泰民安好啊!一会儿又要教孩子们学习武功,一会儿又要将蜀中春发扬光大,一会儿还要国泰民安的。请问赵老爷,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的雄心壮志,让我们过几天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呀?”
祈鉴仰头哈哈笑道:“我才不会收起我的雄心壮志呢!不过现在我的心就在咱们家这四方院墙之中。既然你我相持不下,争也争不出个结果,不如干脆咱们生下七八个孩子,望闻问切国泰民安都叫个遍,不就好了?”
漱雪被他逗乐,狠狠地剜他一眼后,却扑哧笑了。
院墙外红厢白驹马车已经备妥。祈鉴小心翼翼地将漱雪扶上车,又将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去,再纵身一跃跳进车厢。镶嵌着金边的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