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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玫瑰果酱,借以表示自己对她的忠诚;有一次,他甚至赠给她一张漂亮的马
尼拉披巾。阿玛兰塔对他既殷勤又温存。她猜到了他的意思,抢先剪掉了他的衬衫
袖口上绽开的缝线;为了庆祝他的生日,她在一打手帕上绣了他的简写姓名。每逢
星期二,午饭之后,当她正在长廊上刺绣的时候,他都陪着她,尽量使她快活。皮
埃特罗·克列斯比一贯把这姑娘看做一个小娃儿,但他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新的特
点。她不够雅致,然而却有不寻常的见识和潜在的温情。谁也不会怀疑,皮埃特罗
克列斯比会向阿玛兰塔求婚的。的确,在一个星期二,他就要求她嫁给他了。她没
中止自己的活儿,等耳朵发烧过了之后,才象成年人那样,给自己的嗓音加上一种
平静和稳定的调子。
“当然罗,克列斯比,”她说。“但要等咱们彼此更加了解以后,过急不好嘛
。”
乌苏娜给弄得糊里糊涂。她虽尊重皮埃特罗·克列斯比,但是怎么也闹不明白
,从道德观点来说,他的决定不知是好是坏,因为他跟雷贝卡早就订过婚,而他俩
的婚事是可耻地告终的。最后,她把他的求婚当成了既成事实未作任何评价,因
为谁也不赞同她的疑虑。家中唯一的男人奥雷连诺表示神秘、断然的意见,只是
加重了她的混乱。
“现在不是考虑结婚的时候。”
这句话的含义是乌苏娜几个月以后才理解的,不仅就结婚来说,而且就其他任
何事情来说(只有战争除外),它都是奥雷连诺那时能够表达的唯一真实的见解。
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他自己也不大明白,一连串不可捉摸的、难以避免的偶然
事件如何使他到了这个地步。雷麦黛丝之死使他受到的震动,比他担心的事情还小
一些。她的死在他心中引起的狂乱感觉,逐渐溶化成了孤独的、消极的失望感,就
象他决定不再跟女人来往时的那种感觉,他一头扎进工作,但是保持了跟岳父玩多
米诺骨牌的习惯。在这座充满哀悼气氛的房子里,夜间的交谈增强了两个男人的感
情。“再结婚吧,奥雷连诺!”岳父向他说。“我还有六个女儿,任你挑选一个。
”有一次,在选举之前不久,马孔多镇长公务旅行回来,对国内的政治局势非常忧
虑。自由党人准备发动战争。由于当时奥雷连诺时保守党人和自由党人的观念十分
模糊,岳父就向他简单地说明了两党之间的区别。他说,自由党人是共济会会员,
是坏人,他们主张绞死教土,实行自由的结婚和离婚,承认婚生子和非婚生子的平
等权利,并且打算推翻最高政权,把国家分割开来,实行联邦制。相反地,保守党
人直接从上帝那儿接受权力,维护稳定的社会秩序和家庭道德,保护基督政权
的基础,不容许国家分崩离析。奥雷连诺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同情自由党人有关非
婚生子权利的主张,但他不明白的是,由于双手都摸不到的东西,为什么需要走上
极端、发动战争。他觉得岳父过于热心了,因为选举期间,在这毫无政治热情的市
镇上,他的岳父竟调来了一个军士率领的六名带枪的士兵。士兵们到了这儿,就挨
家挨户没收猎枪、砍刀、甚至菜刀,然后向二十一岁以上的男人分发选票:写有保
守党候选人姓名的蓝票和写有自由党候选人姓名的红票。选举前一天星期六,
阿·摩斯柯特先生亲自宣读了一项命令:从午夜起,在四十八小时内,禁止出售酒
类,如果不是一家人,还禁止三人以上聚在一起。选举之前没有发生事故。星期天
上午八时,广场上安了个木制的投票箱,由六名士兵守卫。投票是绝对自由的,奥
雷连诺自己就相信这一点,因为他几乎整天站在岳父身边,没有看见任何人多投一
次票。午后四时,咚咚的鼓声宣布投票结束,阿·摩斯柯特先生给投票箱贴上了他
署名的封条。晚上,跟奥雷连诺玩多米诺骨牌时,他命令军士撕去封条,统计选票
。红票跟蓝票几乎相等,可是军士只留下十张红票,加多了蓝票。然后,他们给选
票箱贴上新的封条,第二天拂晓,就把它送到省城去了。
“自由党人就要发动战争啦,”奥雷连诺说。阿·摩斯柯特先生甚至没从自己
的筹码上拍起眼来。“如果你以为原因是偷换选票,那就不会发生战争,”他说。
“因为选票箱里留下了一些红票,他们就无从抱怨了。”奥雷连诺明白反对党的处
境是不利的。“如果我是自由党人,”他说,“我就会由于这种选票的把戏发动战
争”岳父从眼镜上方瞥了他一眼。
“哎,奥雷连诺,”他说,“如果你是自由党人,你就看不到掉换选票的事了
,即使你是我的女婿。”
引起全镇愤怒的不是选举结果,而是士兵们拒绝归还收走的刀子和猎枪。妇女
们请求奥雷连诺向岳父说说情,哪怕把菜刀还给她们也成。阿·摩斯柯特先生十分
机密地向他说,士兵们已经运走了没收的武器,拿去当作自由党人准备打仗的物证
。这种说法的可耻使奥雷连诺吃了一惊。他没吭声,可是有一天晚上,格林列尔多
·马克斯和马格尼菲柯·维斯巴尔跟其他几个朋友谈论菜刀的事情时,问他是自由
党人还是保守党人,他一分钟也没犹豫。
“如果非要是个什么人不可,那我宁愿做一个自由党人,因为保守党人是骗子
。”
第二天,根据朋友们的嘱咐,他去见阿里吕奥·诺格拉医生,借口是治肝病。
奥雷连诺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需要这样撒谎。阿里吕奥·诺格拉医生是几年前来到
马孔多的,随身带着一箱无味的药丸;他有一句谁也不懂的医学名言:“以毒攻毒
。”
其实,诺格拉只是个冒牌的医生。从平庸的外表看来,他是个不走运的医生,
实际上是个恐怖分子。他那高高的护腿套遮住了五年苦役中脚镣留在脚踝上的伤疤
。他在联邦主义者的第一次暴动之后被捕,但他穿上自己最讨厌的衣服教士的
长袍逃到了库拉索岛(注:在西印度群岛)。在他长时间的流亡之后,加勒比
海群岛的政治流亡者把一些愉快消息带到了库拉索岛,使他受到很大的鼓舞,他就
坐上一条走私纵帆船,带着一些药瓶到了列奥阿察,瓶子里装的不过是用纯糖做成
的药丸,而且他身上还有他亲手伪造的莱比锡大学毕业证书。在列奥阿察,由于绝
望,他甚至痛哭了。流亡者们曾把联邦主义者描绘成就要爆炸的火药桶,但在选举
之前模糊的幻想中,联邦主义者的热情冷却了。这个伪装的医生由于失败而感到沮
丧,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宁静地度过余年,所以就隐居马孔多了。在市镇
广场旁边的一座房子里,他租了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小药瓶;他已在这
儿住了几年,靠绝望的病人为生一-这些病人用尽了一切办法,只好在糖球里寻求
安慰了。阿·摩斯柯特是个有名无实的镇长时,医生的煽动本领还没表现出来。他
把一切时间用于回忆往事,并且跟气喘病进行斗争。对他来说,临近的选举是引路
的线索,可以帮助他重新找到颠覆活动的纽结。他跟镇上缺乏政治经验的年轻人联
系,并且展开了秘密的、不懈的挑唆活动。阿·摩斯柯特先生认为,选票箱里出现
许多红色选票是出于年轻人特有的轻率,但这些选票却是诺格拉按照计划让自己的
学生们去投的,想让他们自己看看选举不过是无耻的把戏。“有效的是暴力,”他
向他们说。奥雷连诺的大多数朋友热衷于消灭保守制度,但他们不敢把自己的计划
告诉奥雷连诺,担心的不仅是他跟镇长的亲戚关系,还有他那难以捉摸的孤僻性格
。何况大家知道,奥雷连诺根据岳父的嘱咐投了蓝票。所以,只是在一种偶然情况
下,他表露了他的政治观点,而且纯粹由于好奇,他才跨出了这疯狂的一步去
找医生治疗他没有的疾病。在猪圈一样肮脏的小房间里,蛛网密布,洋溢着樟脑气
味,他看见了一个骸蜥似的衰朽老头儿,他的肺部呼吸时发出咝咝的声音。老医
生什么也没问,就把奥雷连诺领到窗口,检查他的下眼皮内部。“不是这儿,”奥
雷连诺依照别人给他的嘱咐说,然后用指尖按住肝脏,补充道:“我感到这儿痛,
痛得睡不着觉。”于是,诺格拉医生借口室内阳光太强,关上了窗子,言简意赅地
向他说明,爱国者的义务就是杀死保守党人。在几天之中,奥雷连诺都在衬衣口袋
里带着一只小药瓶。每两小时,他都拿出药瓶来,把三枚药丸倾入手心,一下子将
它们投到嘴里,然后在舌头上慢慢地溶化。阿·摩斯柯特先生笑他相信“顺势疗法
”,而参加密谋的人却承认他是自己人。马孔多所有老居民的儿子几乎都卷入了阴
谋,虽然其中没有一个人清楚地知道,他们面临的究竟是什么行动。然而,医生刚
向奥雷连诺吐露了这个秘密,他立即退出了阴谋。尽管奥雷连诺当时相信消灭保守
制度是必要的,但是医生的阴谋却使他不寒而栗。阿里吕奥·诺格拉是个人恐怖的
信徒。他的计划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协同一致地同时大肆谋杀,一下子消灭所有的政
府官吏和他们的家庭,尤其是他们的男孩子,从而彻底铲除保守主义的根苗。阿·
摩斯柯特先生、他的夫人和六个女儿当然都在名单之内。
“你不是什么自由党人,”奥雷连诺甚至面不改色,向他说道,“你只是一个
屠夫。”
“那么,”医生同样平静地回答他,“把药瓶还我。你再也不需要它了。”
奥雷连诺半年以后才知道,医生认为他是一个很不适于干事的人,温情脉脉,
性格消沉,喜欢孤独。朋友们担心他把阴谋泄露出去,试图吓他一下。奥雷连诺叫
他们放心,说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句;可是那天夜里,朋友们前去暗杀摩斯